35 典型 “別怕,有媽呢

林清耳朵發燙。

她剛才太緊張, 打電話的時候把聽筒緊緊壓在了耳朵上,現在整只耳朵都紅彤彤的。

池墨不疾不徐的聲音讓林清漸漸冷靜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沒什麽的。大不了, 大不了就将妹妹接到自己身邊, 她自己每天盯着妹妹的教育,這輩子一定不會再讓妹妹重走老路。

有了這個保底方案, 林清一下子心定了。

這時她才發覺後頸涼飕飕的, 伸手一抹全是汗。

放松下來才發現她剛才全身緊繃着。她坐在床邊, 固定電話放在床頭櫃上, 一直前傾着身體緊握電話筒, 現在頸椎又酸又痛。

林清換了一個姿勢, 她把固定電話後面連着的電話線拉長,把電話搬到枕邊, 自己躺在床上打電話。

酸痛的脖頸接觸到枕頭的一瞬間,林清又痛苦又舒服地長嘆一口氣。

“不行的話就只能這樣了, 謝謝池老師。”林清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已經九點四十五分了。

她和池墨之間的關系還遠沒有熟悉到可以夜晚打擾的程度, 她今天的舉動有些失禮, 她準備再表達一番自己的感謝就挂電話了。

就在林清這樣想的時候, 電話對面傳來一聲輕笑:“放松下來了?”

林清有些詫異,池墨他是怎麽聽出來的?

池墨說道:“放松下來就好。”

他剛才告訴林清可以把妹妹接到身邊這個保底方案,就是為了讓林清放松下來。

池墨有些難以理解,不過是一點小事,為什麽讓林清這麽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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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張到林清給他打電話的時候聲音都變了,頭腦也不像平常那樣敏銳,幾乎無法思考。

在他看來,林清和媽媽在妹妹的教育上都偶有小錯, 但絕無大過。

林清的妹妹也是,或許有點小毛病,但也是個好孩子。

林清剛才的狀态,池墨很難和她正常交談。他具體講了講換城市、轉學校、遷戶口都怎麽操作,既是給林清一個備選項,更是主要為了讓林清冷靜下來。

林清果然冷靜下來了,她以為這次交談已經結束了。

然而池墨真正想要的交談才剛剛開始。

池墨對林清說道:“假如妹妹轉學到杭州,她來到陌生的城市、轉入全新的學校,遇到的問題一定比現在嚴峻許多倍。”

“如果連現在的小問題你都解決不好,你認為自己能解決好妹妹轉學後的适應問題嗎?”

林清愣住。

池墨兩句話就讓她打消了挂電話的念頭。

同時池墨話裏“小問題”三個字,又讓林清心安。

林秀英一直覺得這是“一點小事”,林清被林秀英的不重視氣死了。

原來在池老師眼中這也是一個“小問題”嗎?

林清在床上翻了一個身,把電話筒換到另一側的耳朵上。這通電話打得時間太長,電話機也在發燙了,林清把手貼在上面取暖。

一點點熱度順着指尖傳過來,很舒服。

池老師既是老師,又把夏立教的那麽好,林清相信他。

既然池老師也說是小問題,說明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

池老師很明顯更建議讓媽媽和妹妹繼續在家鄉生活,媽媽作為教育的主導者。

林清冷靜下來,也覺得這樣更好。

“那我怎麽才能讓媽媽發自內心地認同,不能無原則地溺愛妹妹、不能無限度地奉獻自己呢?”

池墨說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身邊有沒有溺愛孩子的反面例子?”

這樣的例子恐怕哪個人身邊都有,林清略加思索就從親戚鄰居中想起好幾個。

池墨說道:“那你不妨帶着你媽媽去看看,讓她親眼看看溺愛孩子的後果,親耳聽聽那些父母現在的想法。”

林清雙眼一亮,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

林清放下電話後,從床上一躍而起。經過池墨這麽一梳理,她頭腦一下子就清楚了。

她今天一着急,對媽媽說的話太重了。

林清心裏後悔,想去和媽媽道歉。

恰在此時,她聽到旁邊的卧室們輕輕推開的聲音。

林秀英走到廚房,打開抽油煙機,然後是擦的一聲擦火柴的聲音。

林清知道媽媽這是心煩在抽煙了。

林秀英抽煙,但是不想讓煙霧熏到孩子,于是她抽煙的地方就固定在抽油煙機前。

每次抽煙先打開抽油煙機,讓煙霧全都被吸走。

林秀英是怎麽養成抽煙這個習慣的,程菲菲不知道,林清記得清楚。

程立群在外面生了男孩,和林秀英攤牌離婚。那時候林秀英沒有工作、沒有存款,大女兒剛上初中,小女兒還沒斷奶。日子有多難可想而知。

哭肯定是想哭的。

但是林秀英不願意為程立群掉一滴眼淚。

于是想哭的時候就吃糖、嗑瓜子,嘴巴占住了,眼淚也就憋回去了。

制藥廠裏男人大多都抽煙,女人少一些但是也有。有人看林秀英這樣就給她遞煙:“你試試,比嗑瓜子頂用。你要是抽的少,比嗑瓜子還便宜。”

林秀英就這樣開始抽煙。

一開始抽的都是散裝煙,沒牌子的,卷煙廠的師傅卷出來用大塑料袋兜着賣的。

這樣的散裝煙沒有上過稅,賣這樣的煙被抓住是要去坐牢的,不過不關買煙的人的事。

等林清上了高中,散裝煙買不到了,林秀英才改抽一包一包的香煙,依舊是挑着便宜牌子的買。

林清想着過去的事情,一步步走到廚房。

廚房裏沒開燈,林秀英的側臉在對面樓窗戶裏透出來的光亮映照下,隐約能看到輪廓。

老式抽油煙機的嗡嗡聲很響,林秀英沒聽到林清的腳步聲,香煙上的一點紅色時亮時暗。

直到林秀英抽完一根煙,關掉抽油煙機,才發現林清過來了。

“吓我一跳。”

林清上前摟住林秀英的肩膀:“媽媽,對不起。”

林秀英很不習慣這樣直白的表達方式,她動作有些僵硬的拍了拍林清的背:“不生你氣了。”

林清說道:“媽,我是真的害怕妹妹長大後不懂事,你老了老了還要操心受苦。”

林秀英在廚房裏呆了很久,她的眼睛已經适應了這樣的黑暗,在微弱的亮光下,将林清臉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林清一臉脆弱。

林清從小就主意大膽子大,林秀英只怕她膽子太大闖禍,還從未在林清臉上見過這樣的表情。

她脫口而出:“別怕,有媽呢。”

林清打開廚房燈,調了一盤涼拌蘿蔔絲,紅心蘿蔔用糖醋一拌,又酸又甜又脆。

家裏有彩色蝦片,林清起了油鍋,蝦片在熱油裏迅速膨脹開來,變成蓬松酥脆的一大盤。

林秀英茫然地看着林清:“這都十點了,你折騰什麽呢……”

話音未落,林清就用開瓶器開了兩瓶啤酒。一瓶放在自己面前,一瓶放在林秀英面前。

“咱倆喝一瓶再去睡。”

林秀英高興了不高興了都愛抽煙,林清不抽煙。雖然林秀英自己抽,但是兩個女兒決不允許。

林清是高興了不高興了都愛小酌兩口。

上輩子喝紅酒,這輩子貴的紅酒還舍不得買,便宜的紅酒又入不了她的口,喝啤酒也一樣。

林秀英拿起啤酒瓶,也不用杯子,直接對着瓶口嘬了一口。

“我真不生氣了。”林秀英說道。

在林秀英眼中,林清晚上做打鹵面、現在做下酒菜,都是在對她道歉。

林清小時候,林秀英日子艱難脾氣就差。罵林清未必都是因為林清錯了,也有林秀英自己錯了的時候。

但是作為媽媽對女兒說對不起又說不出口,最後只說三個字:“吃飯了。”

林清看到林秀英的表情,就知道媽媽在想什麽。

她心中暗笑,林秀英想多了。她做晚飯只是因為一家人總要吃飯,做下酒菜也不是在拐着彎道歉,而是想趁着喝酒從林秀英嘴裏套話。

林清想找個反面典型警示一下林秀英。

但是她只記得反面典型二十來年後的情況,現在的情況她還真不知道。

一邊喝酒一邊吃菜的夜晚最适合閑聊,林清不動聲色地和媽媽聊起了親友鄰居們。

“媽,窦阿姨家的兒子……”

“今年剛交了女朋友,可把你窦阿姨給高興壞了!”

林清在心中劃掉,這個不行。

“媽,趙叔叔家的女兒……”

“天天鬧着要減肥,喝那個什麽大印象減肥茶喝到進醫院!”

林清又劃掉,這個目前只有點小任性,還沒犯大錯誤,也不行。

“媽,魏阿姨家的兒子……”

林秀英長嘆一口氣,先喝了一口啤酒才開口:“你魏阿姨家的兒子可真是不懂事……”

林清立刻豎起耳朵,聽得仔細。

“托人給他找了工作,他也不好好上班,成天和人去打牌。”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下了套,一晚上就輸了兩萬多塊,寫了欠條,要債的天天去單位去家裏堵他。”

“工作丢了,家裏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林清立刻決定,就魏阿姨家的兒子了!

“媽,你以前不是和魏阿姨關系很好嗎?現在魏阿姨家裏遇到這麽大事,我們去看看吧。”

林清是真不知道魏阿姨兒子這麽年輕時就賭博欠錢被追債了,更不知道恰巧碰在這個時間點上。

但是林清對魏阿姨兒子印象很深,魏阿姨兒子的不成器認識的人都知道。

詐騙,坐牢,出來又詐騙,二進宮。

魏阿姨為兒子操碎了心,落下一身病。

這些都是林秀英對林清說的。林清當初忙事業,根本無暇關心別人家的事。何況魏阿姨家早就沒什麽往來了,她都是左耳進右耳出。

直到林秀英有一天對林清說:“你魏阿姨擺攤的二維碼都是兒子的,她那個兒子收到錢後一分錢也不會拿出來給她。”

“只有現金才能落在魏阿姨手裏。”

“但是現在帶現金的人越來越少了,有時候一整天也碰不見一個。”

魏阿姨年紀比林秀英還大,那時候魏阿姨都七十了。

林清第一次聽進心裏,鼻梁一酸。

她沒見過魏阿姨年老後的樣子,只能想起魏阿姨年輕時的模樣,燙頭發、紋眉毛、穿高跟鞋,是有名的時髦人。

林秀英一開始不想去魏阿姨家:“聽說催債的天天都在。”

林清說道:“催債的在也不要緊。”

“我們和魏阿姨家不沾親又不帶故,催債的不會找我們的麻煩。”

“就連魏阿姨家裏人,催債的也不敢動手,現在不比從前了。”

林秀英還是不敢自己和林清去,但是林秀英又最心軟重情,聽林清提起去魏阿姨家看看後,不去心裏又過不去。

最後林秀英叫上林清舅舅一起,魏阿姨一家是老鄰居,林清舅舅也認識的。

林秀英不敢拿錢,買了不少吃的喝的,兩大袋子拎到了魏阿姨家。

一開門,林秀英就吓了一跳。

開門的不是魏阿姨家裏人,而是一個滿臉橫肉壯漢,挺大的皮夾克穿在身上還像小了一號似的。

“你們是誰啊?”一雙小眼睛像探照燈一樣在林清三人臉上來回掃。

林秀英吓得不敢說話,催債的竟然真的在魏阿姨家裏!

林秀英拉住林清就想帶她回去,沒想到林清竟然開口了:“這家人的老鄰居,不熟。”

“不熟過來幹嘛啊?”催債的人皺眉。

林清說道:“過來看反面典型。”

“我媽太寵我妹妹了,給她看看把孩子寵壞了,一家人是什麽樣的下場。”

催債的壯漢顯然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愣了一下,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防盜門敞開,壯漢自己扭頭往屋裏走:“進來看吧。”

林秀英猶猶豫豫地走進屋裏,一進門就捂住鼻子,客廳裏煙霧缭繞,水泥地上全都是煙頭,還有瓜子皮、橘子皮。

簡直沒有一個落腳的地方。

除了剛才給他們開門的壯漢,還有兩個催債的在,一個高瘦的男人和一個豐腴的女人。

女人像是沒骨頭一樣緊貼在男人身上,對他們三人走進來視若無睹。

林秀英簡直想把林清眼睛捂起來,她是真後悔來這一趟了。

“魏阿姨一家在屋裏呢?”林清竟然還神态自若地和催債的人說話。

“對,裏頭呢。”

林清敲門,随口說道:“你們這催債的不行啊,你們在客廳,這家人在屋裏,卧室門還關着。”

門一關,視線隔絕,心理壓力就能減輕一半。

“催債不是要時時盯着,連債主去廁所都要跟着去的嗎?”

林清上輩子做生意有賬要不回來的時候也請過催債公司。當然一點違法犯罪的事情都不能做,就是能跟着的地方就緊緊跟着,男人跟男人,女人跟女人,連上廁所都不放過。

催債的人沒想到林清這麽年輕竟然還懂這些,笑了:“我們文明呗。”

卧室門一打開,林秀英雙眼就瞪大了,這還文明呢?魏阿姨兒子腿上可打着石膏呢!

“這可不是我們打的啊!我們一手指頭都沒碰過他。”

“是他自己跑的時候摔的!”

耳聽和眼見的沖擊力的确是不一樣的,林秀英盯着魏阿姨的頭頂,魏阿姨的頭發一下子白了一半!

“造孽啊……”

自從魏阿姨家裏出事之後,親戚朋友們全都躲了,就連丈夫也暫時睡在單位裏了,魏阿姨一個人在家裏照顧斷腿的兒子。

魏阿姨非常意外林秀英竟然來家裏看她。

兩個人坐在床邊說話,魏阿姨拉着林秀英的手:“小鵬小時候多乖一孩子啊,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林清還以為魏阿姨會反思自己,然而魏阿姨說來說去都是兒子中了套,兒子被壞人騙了。

催債的人冷笑一聲:“你兒子可是自己上的賭桌,我們可沒本事把他綁上去。”

都到這時候了,魏阿姨依舊不覺得自己兒子做錯了。

林清離開的時候,催債的人對林清說道:“今天這個例子看得夠本吧?”

“這例子我們那可太多了,你要是想看,每天都能看見不重樣的。”

“絕大部分都是家裏慣壞的。啧啧,慈母多敗兒,溺子如殺子。”

林秀英從魏阿姨家裏走出去之後,依舊覺得渾身發冷。

她裹緊了身上林清給她從杭州帶回來的新羽絨服,替魏阿姨一家發愁:“兩萬塊啊,哪裏拿得出來啊……拿出來以後日子該怎麽過啊……”

魏阿姨一雙眼裏都是紅血絲。

兒子小鵬腿上打着石膏躺在床上,瘦得兩頰都凹進去了。

中午的陽光曬在身上好一會,林秀英才感到一點溫度。

想到昨天的吵架,再結合今天林清說的話,林秀英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林清這是給她看,她再一味地溺愛菲菲,菲菲長大後就是小鵬!

李秀英想到小鵬斷腿躺在床上瘦得脫相的樣子,就在大太陽底下打了一個哆嗦。

這受了多大罪啊!

要是菲菲以後也這樣……林秀英真不敢想。

林秀英找借口:“闖出這麽大禍的一般都是兒子。”

林清說道:“難道女兒就不會變壞了?今天催債的三個人裏那個女的你沒看見?”

林秀英頭皮一炸:“你妹以後要是敢這麽不學好,看我不打折她的腿!”

林清心中默默說道:你沒有打折她的腿,你只是抱着她痛哭,一巴掌也沒舍得打。

林清說道:“小鵬變成今天這樣,魏阿姨和老公要負一多半的責任。”

“兩個人把小鵬寵壞了。”

林秀英想起兩家還當鄰居時的魏阿姨,一提起兒子就滿臉得意。

魏阿姨丈夫是老小,上面有五個哥哥姐姐,生了五個女兒,只有魏阿姨生了兒子。

魏阿姨眉飛色舞地說道:“上面五個姐姐,老頭老太太可算盼來個孫子。每次去爺爺奶奶家,爺爺奶奶都偷着給他塞零花錢。”

“這頓飯小鵬哪道菜多夾兩口,下頓飯這道菜一定放在小鵬面前。”

魏阿姨當年的神氣活現和現在的半頭白發,交替出現在林秀英腦海中。

林秀英沒再說話。

林秀英受到觸動了,林清能看出來。

她趁熱打鐵,又推了林秀英一把:“媽,要不然你改掉對妹妹的教育方式。”

“要不然我把妹妹帶到杭州,我親自教。”

林秀英吓了一跳:“你怎麽教?你自己不讀書了?你還做着生意呢!”

“你讀大學還帶着妹妹?每天管你妹妹穿衣吃飯?”

林清說道:“那你也一起去。”

“現在我租了房,你們也有地方住。”

林清把池墨的話說給林秀英:“你可以去大學食堂上班。”

林秀英吓了一大跳:“你才進大學多久,就能幫我找工作了?”

這比林清做生意賺了一萬塊還讓她驚訝得多!

食堂裏的工作雖然大多數沒有編制,但也要有關系才能幹。

做生意賺錢究竟有多難林秀英并不清楚,但是塞個臨時工有多難,這個林秀英可太清楚了。

林清這麽說,林秀英還真猶豫了。

新城市她誰都不認識,但是去了之後大女兒在身邊啊!

自從離婚後,不,從離婚前開始,林秀英就和女兒相依為命。用這個詞一點也不為過。

菲菲年紀小,清清給了她最多的支持和陪伴。

在這邊是在食堂裏上班,去了那邊也是在食堂上班,對林秀英來說沒區別。

唯一要顧慮的就是小女兒上學的問題,但是林清說去了杭州可以上私立。藥廠附小的教育水平只能說一般,那邊的私立學校會不會更好?

林秀英把自己的煩惱說給同事。

同事也驚掉下巴:“你女兒能讓你去大學食堂上班?她剛去讀了半年大學,工作都能給你解決?”

同事好奇問道:“在大學食堂裏幹活,一個月工資多少錢?南邊的工資是不是比我們這邊高點?”

林秀英搖頭表示不知道:“我還拿不定主意呢,哪想到問這個……”

這件事林秀英只說給了兩三個同事,然而很快就小範圍地傳開了。

然後不知道怎麽傳到後勤部主任耳朵裏,後勤部主任來找林秀英。

“林師傅,你想不想回你原來的後勤辦公室工作?”

主任一句話就把林秀英說愣住了。

“劉師傅正好下個月就要退休了,後勤辦公室空出一個位子來。你在後勤辦公室幹了那麽多年,各項工作都很熟悉,廠裏覺得你很适合回到後勤辦公室工作。”

“當然,編制肯定不能再給你。”

從廠裏辭職去做生意、當家庭主婦的職工太多了,有些人辭職後日子越過越好,可也有很多人辭職後日子越過越差。

做生意賠了,老公變心不給家用了,又想重新回廠裏上班。

有些廠裏安排了臨時工的工作,有些連臨時工都當不了。

重新給編制,這樣的先例肯定不能開,破例後廠領導的門檻還不得被其他人踏平?

但即使沒有編制,在後勤部坐辦公室的工作和林秀英現在的食堂工作,差別也大了去了。

食堂幹活多累,坐辦公室多輕松啊!

而且工資還不一樣!

主任對林秀英說,回到後勤辦公室工作後,她的工資雖然依舊比正式職工差一截,但是比她現在在食堂工作的工資高。

各個節日福利也都有。

正在發的春節福利,正式職工每人一袋米一袋面一箱蘋果,這次就都有林秀英的。

最後主任對她說,“你好好考慮一下,我覺得你去杭州不如留在廠裏。”

林秀英暈暈乎乎地回家和林清商量。

林清脫口而出:“當然答應主任啊!”

林秀英扭頭看向林清:“嗯?”

林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她說把妹妹接到杭州只是吓唬吓唬媽媽的。

這下被媽媽看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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