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2000 新千年的第一縷曙光

特等獎小轎車一輛的誘惑還是很大的, 人們紛紛詢問在哪裏抽獎。

商場中庭活動區和相距不遠的店裏，開單購買的顧客們排起了隊。

從上午到下午，參加抽獎活動的人越來越多, 商場一樓收款臺前排隊的幾乎全都是購買原露護膚品的顧客。

很多顧客看到一樓排起了長隊, 轉頭坐着扶梯上二樓。漸漸二樓也排起了隊，顧客們繼續上三樓。

其他商家紛紛向商場反應這件事, 這影響到了他們的生意。他們的一些顧客因為收款臺隊伍太長, 不買東西直接走了！

商場連忙新增加了一個收款臺, 就在中庭旁邊, 專門為原露的新店設立。

臨時用四張桌子圍成一圈搭成的收款臺, 商場派了兩個收款員坐在中間收款。又在收款臺旁邊豎了一個牌子, 上面貼上“原露護膚品專用收款臺”。

把原露的顧客和其他店的顧客區分開，省得其他商家有意見。

這樣一來, 商場裏其他幾個收款臺的長隊一下子就變短不少。而專門為原露護膚品設立的收款臺前，隊伍拐了一個又一個彎。

下午, 吳佩珍和方婷一起來到商場，剛進門就吓了一大跳。

“這是林清搞的活動嗎？”吳佩珍語氣猶豫。

方婷說道：“不是吧……這麽大規模, 應該是商場舉辦的活動？”

吳佩珍和方婷兩人小心翼翼地穿過人群, 找到林清的新店, 然後驚訝地得知商場中庭的活動就是林清新店辦的！

吳佩珍看得心癢：“要不然我們也買點東西抽個獎吧？”

她剛才問清楚了，特等獎小轎車一直到現在還沒開出來呢，她們如果參與抽獎也有希望！

方婷拉住吳佩珍的袖子：“算了吧，收款臺前的隊那麽長，我們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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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婷和吳佩珍兩人等一會都要去火車站。方婷是去火車站接自己男朋友，吳佩珍則是要和幾個同學一起坐火車去上海跨年。

吳佩珍原本已經打算好跨年時來林清店裏湊熱鬧，沒想到臨近跨年的最後幾天突然找到了一起跨年的夥伴。

幾個同學決定去上海跨年。

新聞裏早就說了，今年上海跨年有大活動。東方明珠、外灘、徐家彙、豫園……都有慶典和煙花, 規模比杭州大得多。

吳佩珍也不想錯過林清開業後的第一個大活動，于是改成下午來，和方婷一起到店裏看一圈，然後直接從商場去火車站。

看到店裏人擠人的樣子，吳佩珍十分慶幸自己晚上不在這裏跨年了，否則晚上還不得被擠成肉餅？

吳佩珍和方婷轉了幾圈，才在人山人海裏找到林清。

林清身上穿着西裝，乍一看和店員們的制服差不多。不過仔細看就能看出，林清的西裝比店員的制服剪裁更合體，光澤也更美。

店員胸前都戴着一塊胸牌，只有林清沒有胸牌，西裝上戴着一只銀色蜻蜓形狀的胸針。

店裏所有人都在忙，林清也沒有閑着，吳佩珍和方婷兩人擠到林清面前的時候，林清正在吩咐店員做事。

吳佩珍和林清兩人都是第一次見到林清這番和學校裏截然不同的模樣，齊齊看呆了。

林清轉頭看到她們，臉上露出笑容，又變成了她們熟悉的樣子，“你們來了？”

林清得知吳佩珍片刻後要坐火車去上海，仔細問道：“你們幾個人去？幾個男生幾個女生？”

吳佩珍說道：“三個男生四個女生。”

林清聽到後放下心來：“那挺好。”

就在這時，商場中庭響起一陣驚呼，特等獎開出來了！

“抽中小轎車了？”

“別擠別擠！”

“售貨員，這裏有人抽到了特等獎！”

林清顧不上和方婷吳佩珍聊天：“我先去忙，你們兩個到點就走吧。”

方婷和吳佩珍擠出人群，站在遠處看熱鬧。她們看到抽中小轎車的中年夫妻興奮得臉都紅了，林清帶着幾個男店員疏散人群，引着中獎的夫妻走向辦公室。

方婷感慨道：“林清現在看起來真有大老板的樣子。”

吳佩珍望着林清的背影：“是啊，這才一年，林清就把店從學校後街開到商場裏了。”

在辦公區，林清和激動地特等獎中獎者簽了合同，告訴對方明天即可提車。

小轎車要等到商場關門後才能從架子上運下來，林清讓店員們先把小轎車罩上。

特等獎抽出來後，商場中庭和一樓店鋪裏的人群一下子散去很多。

鐘豔麗十分遺憾：“這才下午五點，真正人多的時候還沒到呢，特等獎早早就被抽走了。”

鐘豔麗勸說林清先不要把小轎車遮擋起來：“就放到明天呗。”

紅色小轎車停在這裏，特別吸引目光。顧客買東西抽獎的時候，他們和顧客說清楚特等獎已經被抽走不就行了？

一二三等獎都還有機會，顧客被小轎車吸引過來，得知還有一二三等獎，沒準也會參與。

把小轎車罩起來，很多顧客就根本不會走過來了。

林清還是堅持讓大家把小轎車遮擋住。

她覺得這樣正好，今天下午活動已經非常熱鬧了，等到晚上人再多的話，林清真怕發生踩踏事件。

而且現在已經到了店員們的服務極限，顧客們去付款要在商場的收款臺前排隊，顧客們讓店員幫忙拿商品，也要等一等。

人再多的話，體驗一定會更差，到時候剛開業的新店留給顧客的第一印象就不好。

特等獎被抽走後顧客少了大半，從開門到現在一直忙得像陀螺一樣的店員們，總算能稍微松口氣。

林清讓大家分成三批輪換着吃飯休息。

林清也拉着鐘豔麗去吃飯：“你嘴唇好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鐘豔麗搖頭：“沒事，忙過這幾天歇歇就好了。”

晚飯就在商場附近的商業街吃的，兩個人圖簡單快速，挑了一家面館。避免吃面時湯汁濺在衣服上，林清和鐘豔麗兩人都點的炒面。

林清開了一罐可樂，幾分鐘就把炒面配着可樂一掃而光。糖分吃下去，身體頓時有力氣多了。

鐘豔麗卻沒吃幾口就放下了筷子，林清問道：“不合胃口？那換點別的吃？”

鐘豔麗搖頭：“吃不下。”

林清說道：“肯定是這幾天累狠了，今天忙完了，從明天開始放你三天帶薪假。”

兩人走回商場的路上，鐘豔麗對林清說：“老板，我今天看到幾個顧客手裏都拿着小地圖，就是我們在景區寄賣的商品裏的那個。”

“她們都是按照地圖找過來的。”

林清驚喜地問道：“這樣的顧客你看到了幾個？”

這說明她們在景區投放的特殊款護膚品開始有效果了！

鐘豔麗想了想：“我看見了三個。”

特殊包裝的護膚品投放到景區許多天，一直沒見到什麽引流效果，林清都在分析失敗原因了。

沒想到峰回路轉，突然看到了效果。

林清想了想：“是不是之前一直沒什麽人逛西湖啊？”

春節前的冬天是旅游淡季，西湖怕是沒什麽外地游客。天氣冷，想逛西湖本地人的恐怕都等着今天跨年這個特殊的日子來逛呢。

林清心中升起了希望，她之前的布置未必沒有效果，可能只是見效比較慢。

林清上輩子習慣了網紅帶貨後立竿見影，要重新習慣現在的宣傳方式的速度。

林清對鐘豔麗說道：“再觀察半個月。讓大家都留心，把從景區來的顧客人數記下來。”

兩人回到商場後，店裏依舊熱鬧。雖然小轎車已經被抽走了，但是一二三等獎還都有剩餘，很多人都想試一試。

尤其是剛才親眼目睹了抽中小轎車的人，更加相信這個抽獎沒水分。

而且人們發現中庭和店鋪都不再補貨了！

貨架上賣空的位置就這樣空着，店員們不再從儲物間裏拿出新的商品填補上，也就是說剩下能中獎的抽獎卡就在空了一半的貨架上。

那當然是貨架空得越多，剩餘的商品越少，他們抽中獎的概率就越大！

最後還剩下一個桂林雙人七日游的獎沒開出來的時候，貨架上只剩下零星幾件商品。

這時顧客簡直開搶了！

兩個顧客同時伸手去拿貨架上的同一瓶面霜，時間分毫不差，兩人誰也不肯相讓，都覺得這一瓶能開出獎。

店員幫忙調節，兩人最終商量好，這瓶面霜一人付一半的錢，抽中獎後正好兩個人一起去旅游。

不過最後拆開包裝，并沒有中獎。

看到兩位顧客大失所望的神色，店員差點憋不住笑。

晚上十一點多，最後一個獎被抽走。

林清立刻讓店員把所有和抽獎相關海報等都收起來，在空蕩蕩的貨架上補齊內部沒有抽獎卡的産品。

這次的抽獎活動就徹底結束了。

不過抽獎結束後依然有顧客被店裏獨特的裝修風格吸引進來逛一逛，不時有人買上一兩樣。

林清看了一眼時間，走到外面，撥通了家裏的電話。

電話只響了一聲，林秀英就接起來了：“清清？今天你不是新店開業搞活動？”

林清嗯了一聲：“快結束了。媽你還沒睡呢？菲菲睡了嗎？”

林秀英說道：“沒睡呢。一輩子就這一次，肯定得過了零點才睡覺。”

“菲菲也沒睡，我們正看電視呢……”

林秀英話音未落，程菲菲就把電話搶了過來：“姐，你看電視了嗎？”

得知林清沒看電視，程菲菲的語氣中立刻就充滿了同情，“中央一臺的直播可好看了……”

“今天中央一臺的臺标都換了，CCTV前面加了一個‘2000’！四個數字連在一起，是一條金色的龍！”

中央一臺直播，程菲菲也對林清現場直播，叽裏呱啦地講着電視裏全國各地和世界各國的跨年慶典。

“哈爾濱的冰雕好大好漂亮，大海上的航船好大好威武，北京從中華世紀壇到北京西客站一路全都是歡慶新世紀的人……姐，中華世紀壇亮着紅彤彤的燈光好漂亮啊，我們暑假怎麽沒去中華世紀壇？”

直到林秀英催促程菲菲給林清省點電話費，程菲菲才戀戀不舍地挂掉電話。

林清轉身走回店裏，突然聽到煙花升空的嗖嗖響聲。

她回過頭，大一片煙花在漆黑的夜空中同時炸開。

不遠處的廣場上響起一片歡呼聲。

林清低頭看手機，00：00。

她第二次邁入了新世紀。

林清站在商場門口看了片刻煙花。

前一秒綻開的煙花還懸挂在夜空中，後一秒又有一批煙花升上去，層層疊疊，就連落下的閃光都交織在一起，像是下了一場流星雨。

林清看到這場煙花一時半會結束不了，快步走回店裏，把鐘豔麗換出來看煙花。

明天要上早班的店員們都已經回家了。

林清對鐘豔麗說：“你出去看完煙花也下班吧，這裏有我就行了。”

鐘豔麗搖頭：“沒事，等兩點關門時，我們一起回去。”

鐘豔麗走到外面看煙花，很快就回來了。林清有些意外，在她印象中鐘豔麗還是很喜歡這種熱鬧的場景的，大概今天真的太累了。

淩晨兩點，林清和鐘豔麗和堅守到最後的一批店員鎖門離開。

迎面吹來的風仿佛還帶着一絲煙花散盡的硫磺味。走在街道上一點都不像半夜兩點，像是晚上九十點鐘，滿是散場夜歸的行人。

鐘豔麗走過一個十字路口，突然向後推了林清一下，自己身體前傾快速向前邁了兩步。

林清一時沒反應過來，剛想問鐘豔麗怎麽了，就看到鐘豔麗深深地彎下腰嘔吐。

林清心中一沉。

鐘豔麗今天一天都沒吃什麽東西，吐到最後吐出來的都是水。

林清看情況不妙，“我們去醫院。”

鐘豔麗蹲在地上，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然而她依舊說道：“不用……”

林清說道：“必須去。”

林清攙扶着鐘豔麗站起來，眉頭緊鎖，不知道淩晨兩點鐘，又是世紀之交這樣的特殊日子，路邊能不能打到車。

“林清！”

林清突然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她回過頭，看到池墨正站在她身後幾步的地方。

“那個，我恰巧……”

池墨一看就是正在想借口。

林清打斷池墨的話：“你開車了嗎？還是自行車？”

池墨連忙說道：“開車了。”

林清：“我們在這裏等你，你把車開過來。”

池墨立刻快步跑去開車，林清拉開車門，把鐘豔麗扶上車，自己再繞到另一半，動作敏捷地鑽進去。

鐘豔麗擔心自己再吐，一直半開着車窗，趴在車窗前。

林清問道：“你這怎麽回事，自己心裏有數嗎？”

鐘豔麗聲音虛弱地說道：“應該是吃壞了。”

昨天晚上，鐘豔麗加班回去後餓了，家裏還有剩飯剩菜，她就去廚房熱了一下。

沒有微波爐，加熱飯菜只能用鍋蒸。鐘豔麗又困又累，沒有耐心，只蒸了一小會，飯菜剛溫一點就拿下來吃掉了。

今天一整天，鐘豔麗腸胃都不舒服，沒想到到了晚上，突然嚴重了。

林清聽到之後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大冬天的怎麽能吃冷飯冷菜呢！泡一袋方便面也比吃冷飯強啊！”

到了醫院，林清扶着鐘豔麗站在大廳裏，讓池墨去挂急診。

鐘豔麗的症狀太過典型，醫生一下子就做出了診斷：“急性腸胃炎，先輸液吧。”

鐘豔麗既怕花錢，也怕花時間：“醫生，能不能開點藥我回家吃啊？”

林清不許鐘豔麗講話：“醫生說輸液就輸液。”

雖然九十年代存在一些濫用輸液的情況，但是鐘豔麗現在的樣子看起來真讓人擔心，林清擔心她脫水，輸液好歹可以補充生理鹽水和葡萄糖。

鐘豔麗在急診室裏輸上液後，林清對池墨說道：“今天真是謝謝你了，你先回家吧。”

池墨搖頭，等到輸完液後要四點多快五點了，他回家後林清和鐘豔麗怎麽回家？何況兩人中還有一個病號。

池墨願意等，林清也沒有逞強。

急診的護士看到鐘豔麗虛弱的樣子，幫她找了一張床，讓她躺着輸液。

林清對鐘豔麗說道：“你睡吧，我幫你看着輸液瓶，等到要拔針的時候我叫你。”

鐘豔麗說着自己不睡，然而話音落下還不到十秒鐘，眼皮就合上了。

池墨看向林清：“你要不要也睡一會兒？我不困，我會看牢的。”

林清搖頭。

“池老師，你今天是特意來等我的。”林清用的是肯定句。

池墨猶豫了一下，承認了：“是，不過我本來沒想打擾你。”

“我只是想看一眼你新店的活動，看到你安全回家。”

因為看到鐘豔麗生病，池墨才走過來叫住林清。

林清點頭：“今天謝謝你，但我沒有改主意。”

池墨說道：“今天這點小忙，作為鄰居也該幫。”

兩吊瓶的液體，鐘豔麗輸了兩個多小時。輸完液後，池墨先送鐘豔麗回家。

林清看到鐘豔麗腿都是軟的，不放心地把她送上樓。

從鐘豔麗口袋裏拿出鑰匙打開門，林清立刻皺眉：“住在這裏怎麽能休息好？你快點換套房子吧。”

鐘豔麗嗯了一聲：“老板，今天謝謝你。”

林清說道：“你養好身體就是謝我了。這幾天不用想工作的事情了，明天和後天再去醫院輸液。”

“有醫保呢，你自己花不了幾個錢。”

鐘豔麗突然愣住：“對啊，我現在有醫保了。”

她以前的工作都沒有醫保，來林清店裏上班才買了醫保。得知醫藥費大部分都能報銷後，鐘豔麗松了一口氣。

林清看着鐘豔麗躺下，拎了拎她的暖水壺，暖水壺裏已經空了。林清去廚房裏給她燒了一壺熱水灌進去，把暖水壺和水杯都放在鐘豔麗的床邊。

“有事打我電話。”

鐘豔麗答應後，林清才下樓離開。

池墨的車一直停在樓下等着，林清上車後搓了搓手。鐘豔麗租的房子裏太冷了，連暖氣都沒有。

池墨緩緩踩下油門，對林清說道：“我想先買個早飯再回家，可以嗎？”

林清點頭答應。

她原本以為池墨只是想在家附近買個早餐，然而池墨踩下油門，在黎明前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越開越遠，一直開上了高架。

車子開到高架最高處，第一縷曙光升起，遠方地平線上的薄雲染成瑰麗的粉色。

池墨松開油門，讓車子在高架上緩緩向前滑行。

“幾個月前，我原本想和你一起看跨年的煙花。”

“煙花沒看到，看到了新千年的第一縷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