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手指 如此不同的一面

卧室裏, 程菲菲眉頭緊皺：“這些都是我姐給你買的衣服？”

這麽多件！

姐姐都沒給她買過這麽多！

程菲菲伸手依次翻看姐姐給夏立買的衣服，每一件衣服都好新、好漂亮，夏立衣櫃裏不知道放了熏香, 每件衣服都染着淡淡的香氣。

程菲菲想起自己家, 她沒有屬于自己的衣櫃，她的衣服和媽媽林秀英的衣服放在一起, 她只有媽媽衣櫃裏的兩個小格子。

夏立不僅有自己的衣櫃, 還有自己的卧室, 她的卧室好漂亮, 她的床也好大好軟……一個人睡這麽大的床, 一定很舒服吧？

程菲菲第一眼看到夏立的時候很喜歡, 但是現在她突然不喜歡這個長得有點像小哥哥的小姐姐了。

程菲菲伸手指着衣櫃裏的一件白色連衣裙，說道：“我要穿這個扮白素貞！”

夏立愣住：“你穿這個有點大吧？”

程菲菲瞪了夏立一眼：“不大！白素貞的裙子就是很長的！”

雖然夏立比程菲菲大四歲, 但是程菲菲現在是班裏最高的女生，夏立的身高在班裏偏矮。夏立合身的裙子, 程菲菲也可以當寬松的長裙穿。

程菲菲叉腰：“就算大一點又怎麽了，難道你不偷穿媽媽的衣服啊？”

程菲菲上幼兒園就偷穿媽媽的衣服, 林秀英的短款上衣她當袍子穿, 揮一揮手臂, 覺得自己威風極了，就像登基的武則天。

夏立聽到程菲菲的話，眼神突然黯淡下來，低聲說道：“我不穿。”

程菲菲一向粗枝大葉，根本沒有發現夏立的情緒變化，何況她自己還生着氣呢！

程菲菲脫掉鞋子，光腳站在床上，開始一層層地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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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立吓了一跳：“你別脫啊！你把裙子套在外面不就行了？”

夏立的裙子, 程菲菲穿着毛衣毛褲也能套進去。

程菲菲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才不要！裏面穿着毛衣毛褲太醜了！”

夏立說道：“那你好歹把棉毛衫棉毛褲留下啊！”

程菲菲一臉莫名其妙：“棉毛衫、棉毛褲？你是說棉衣棉褲嗎？我沒穿啊？”

夏立指了指程菲菲正在脫的衣服：“就是這個。”

程菲菲皺眉：“這不是秋衣秋褲嗎？你好奇怪！”

程菲菲皮膚接觸到冰冷的空氣後，才意識到有多冷，渾身上下汗毛全都凍得豎起。

她看了一眼屋裏的電暖氣，電暖氣看起來和她家裏的暖氣差不多大小，怎麽沒有她家裏暖和呢？

程菲菲搓了搓手臂，冷就冷吧！

反正她今天要把姐姐給夏立買的漂亮衣服全都穿一遍！

夏立完全猜不透程菲菲的小心思，但是她對情緒的感知很敏銳。她發現剛才程菲菲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下來，直到現在還不高興。夏立想讓程菲菲高興一點。

因此程菲菲又改了主意，夏立依舊願意配合她。

程菲菲說道：“你不要扮演許仙了，你扮演白福！”

夏立一時間沒想起來白福是誰：“那是誰？”

程菲菲說道：“小青驅使的五鬼啊！五鬼裏面的老大！”

“讓你當老大，威風吧！”

程菲菲故意提高音量，藏起自己的小心思，其實她剛才想了一遍白娘子裏面誰最醜，想來想去就是小青驅使的五鬼了。

她要讓夏立扮演一個最醜的！

夏立竟然痛快答應了：“好啊。”

程菲菲驚訝地瞪大眼睛。以前在藥廠裏玩過家家的時候，有一次程菲菲沒搶到白娘子，只能扮演小青，她想讓其他小夥伴扮演五鬼供她驅使，差點被另外五個小夥伴聯手揍趴下！

程菲菲眼珠一轉，試探道：“小立姐姐，你知不知道五鬼長什麽樣子啊？”

果然，夏立搖頭：“我看得不多，沒印象了。”

程菲菲扭過頭去，背對着夏立偷笑，然後一本正經地對夏立說：“五鬼很威風的！尤其是老大白福！”

程菲菲自告奮勇：“小立姐姐我幫你挑衣服！”

程菲菲避開了所有姐姐買的漂亮衣服，挑了一件自己覺得最難看最不起眼的衣服遞給夏立。

夏立偷偷松了一口氣，十分自在地換上了她習慣的中性低調的衣服。剛才她還在擔心，如果程菲菲也挑一件像她自己身上那樣亮眼的衣服怎麽辦，這些衣服她還是不習慣在別人面前穿。

兩個人都換好衣服後，程菲菲就開始自己編造劇情。

“白娘子穿着漂亮的裙子，裙擺下方有一圈粉色的花苞……”程菲菲轉了一個圈，她現在穿的裙子裙擺上真的有一圈粉色的花苞，程菲菲覺得漂亮極了。

但是裙子越漂亮，程菲菲就越惱火，姐姐都沒給她買過這麽漂亮的裙子，竟然在外面給別人的妹妹買這麽漂亮的裙子！

“白娘子看到奄奄一息、口吐白沫的白福，把他救了下來……”奄奄一息這個成語是程菲菲剛學會的！她毫不猶豫地用在了夏立身上！

接下來的劇情更是一瀉千裏。

“白娘子去參加舞會，她要換一件新衣服……”

程菲菲找借口一次又一次地換衣服，而且一直不給夏立換衣服的機會！

沒過多久，程菲菲就把姐姐買給夏立的衣服穿過了一多半，脫下來後全都扔在床上。

不停穿衣服脫衣服、不停坐各種姿勢各種動作，程菲菲的運動量還是很大的，她很快就不冷了，心裏的不愉快也抛到腦後！

她從來沒有玩得這麽痛快過！

有這麽多漂亮衣服可以換！小立姐姐還百分百地配合她！

程菲菲玩瘋了，一件藍裙子穿在身上，一件紅裙子披在頭上：“哈哈哈哈……這個像不像紅蓋頭？”

頭上的紅裙子擋住了程菲菲的視線，程菲菲站在床上亂轉，眼看就要一腳踏空。

夏立吓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攔程菲菲，然而還是晚了一步。

程菲菲從床上滑到床尾凳上，又從床尾凳滑到地上，最後和伸手攔她的夏立一起倒在地上。

好在卧室裏鋪了地毯，兩個人并沒有摔疼。

夏立一把掀開蒙在程菲菲臉上的紅裙子：“你沒事吧？”

程菲菲伸手捂住夏立的嘴：“噓！”

夏立擔心程菲菲摔傷了，程菲菲擔心她們兩個摔到地上的聲音被屋子外面的大人聽到。

程菲菲豎着耳朵聽了半天，聽到外面的大人們還在照常聊天，沒有人走進她們的屋子裏，笑得像一只小狐貍。

“沒人聽見！”

程菲菲骨碌一下從地上爬起來，又拿起一件新衣服要換。

夏立瞪大眼睛：“還要繼續啊？”

程菲菲點頭，那當然啊，她今天要把夏立的漂亮衣服都穿一遍！

廚房裏，林清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池墨身上，根本沒注意到卧室裏兩個小孩的動靜。

池墨一個人，把林秀英和趙連芳兩個人哄得臉上笑容不斷，恨不得把包餃子的訣竅一股腦地教給池墨。

池墨八分精神在包餃上，還留了兩分精神關注着林清。

看林清如臨大敵的模樣，一定覺得包餃子這件事是他故意安排的吧？

其實并不是，那天純屬話趕話說到那裏了，林秀英提到她們全家都愛吃面食，尤其愛吃餃子，池墨心中一動。

如果他學會包餃子，那麽給林清送吃的，就可以送林清愛吃的餃子了。

如果能和林秀英學包餃子，那自然就更好了，他學會的直接就是林清喜歡的口味、家裏的味道。

池墨沒想到，林清竟然緊張成這樣。相隔幾個月，池墨又一次收到了林清的短信。

今天的林清，更是池墨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子。

他以前見過的林清永遠都是風淡雲輕、游刃有餘的，沒想到還能看到林清如此不同的一面。

林清時刻讓自己的一只耳朵朝着他的方向。

池墨看到林清這副模樣，忍不住故意多開幾次口。

“林阿姨，調餡為什麽要放花椒水啊？”

“趙姥姥，您看我這褶子捏的對不對？”

池墨每一次開口說話，林清都會用眼神默默警告他。

池墨既想笑，又難免生出幾分氣惱。

這麽長時間，他一直堅守自己的原則，從未打擾林清的生活。難道林清覺得他會在她沒有接受他的心意時，對她的家人說什麽嗎？

難道林清對他連這點基本的了解都沒有嗎？

林秀英端着包好的餃子去煮，招呼池墨過來看：“想做好吃的餃子，不僅要包得好，煮餃子也有講究。”

池墨家的廚房挺寬敞，但是這麽多人一起在廚房裏，難免顯得有些擁擠。

池墨在林秀英的招呼下，側身從林清身邊經過，看到林清垂在身側的手，伸出食指，飛快地勾了一下林清的小拇指。

他開口說話林清就如此緊張，那他避開林清家人的目光，碰一下她的手指會怎樣？

池墨的動作比大腦更快，他走到竈臺前才徹底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他剛才的動作是不是太輕浮了？林清會不會感到冒犯？

池墨忐忑地回頭看林清。

看到她站在原地，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

身體緊繃成一張拉滿弦的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