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北狄魔皇來了

林汐若有所思的屈膝坐在花離腳邊，眼睛亮晶晶的，一派天真的問花離：“那師尊覺得這首曲子是誰寫的？”

花離屏息凝神，又将剛才那首曲子回味了一番，才悵然若失的說：“這首曲子苦澀、悲涼，餘韻如泣如訴，作曲人似有言之不盡的痛楚，為師實在是想不出，他到底經歷了什麽，才能寫出此等肝腸寸斷、凄絕慘淡的曲子。”

“那師尊是想聽歡快的曲子呢？還是喜歡聽這樣的曲子？”林汐問的随意，手指卻緊張的攪在了一起。

花離沉吟了一會，才道：“別的不知道，反正我不喜歡這首曲子，聽了能讓人難受好久。”

林汐似是鼓足了勇氣，背脊都挺了起來：“那師尊是想過恬淡安樂的日子？還是征伐鏖戰、眠霜卧雪的日子？”

“當然是安樂的日子了，你為何會有此一問？”花離迷蒙的看向了自己的大徒弟，她今天依舊打扮的很得體，青衣薄紗，雲髻高聳，身段婀娜，姿态典雅，美的別有韻味。

這還是自己那個不修邊幅，熱衷修煉的大徒弟嗎？

怎地變得如此會打扮了？

“因為師尊最想要，就是我最想給師尊的。”林汐的猶疑全沒了，目光堅定的看着花離說。

花離莫名驚詫出聲：“啊？”

他這大徒弟怎麽了？什麽想要的想給的？一天天的在想什麽？

林汐意欲再說些什麽，莫臨突然出現在了門口。林汐臉色一變，閉口不再提剛才的事。

花離也注意到了莫微雲，這狗東西有事沒事就往他這裏跑，也不知道安的什麽心。

“師尊，我用冰糖炒了半婁板栗，差點被其他師兄弟搶光了，我偷着藏了這些給師尊，師尊嘗嘗？”莫微雲灰頭土臉的用衣服兜着一小竹籃的板栗，獻寶似的遞到了花離眼前。

花離特有骨氣的伸出手，想要推開他遞過來的小竹籃。但是眼角餘光在瞟到飽滿、鮮亮的大個板栗後，手就脫力了，假意推搡了一下，鼻尖全是板栗混合着冰糖的甜膩香氣。

沒出息的說了一句；“放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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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臨一聽這話，喜得眉梢眼角全是笑意。将板栗放到了案幾上，親自替花離剝去了板栗的殼，将果肉放進小蝶裏，推到花離面前。

花離盯着他這谄詞令色的做派，無語至極。這家夥以前可是傲雪欺霜的冷美人，現在這摧眉折腰的樣子，到底是想怎樣？

管他呢？先吃飽了再說。

莫微雲給花離偷留的板栗顆顆都是大個飽滿的，他這正吃得歡，二兩闖進來了，一看見案幾上賣相優良的板栗就嚷開了：“師兄你這也太偏心了，把好的板栗都拿給師尊了，我們吃得都是歪瓜裂棗的。”

莫臨沒有答話，只眼含厲色的看了他一眼。

二兩不敢再吱聲了。

花離抓了一把莫微雲剝好的板栗，遞到二兩面前。

二兩手都伸過去了，又被莫微雲瞪回去了。

二兩在花離面前，一直是沒大沒小的。可到了莫微雲面前，卻乖的像個哈巴狗，這花離能忍嗎？二兩是他的徒弟，憑什麽受莫微雲的擺布？

“過來！給我吃！”花離兇巴巴的一把将二兩拽到自己跟前，親手塞了一顆板栗到他的嘴裏。

林汐見狀，也蹭到花離跟前：“師尊，我也想吃。”

花離沒有厚此薄彼，也塞了一顆板栗到林汐的嘴裏。

他的指尖無意間碰到了林汐的嘴唇，雖然他毫不在意，莫臨卻如遭雷擊一般，僵在了當場。

林汐也裝着不在意，可是目光流轉間，她橫了一眼莫臨，眼裏似有挑釁。

兩人劍拔弩張的互相敵視着，表面卻裝的親和友善，誰都沒有露出破綻。

可花離不傻，他只是裝着不知道。

他的徒弟們都有問題，他們在不謀而合的瞞着花離一些什麽。

花離不動聲色的觀察了好些天，他發現萬劍宗處處都有人看着他，他想查出點什麽，根本不可能。

于是他經過周密的部署，帶着二兩去了攬月峰，攬月峰的峰主蒼顏修煉的是主殺伐的臣子恨，劍道兇猛霸氣，愛好是閉關。

花離有峰主的身份，可以去他閉關的山洞找他。

二兩也是親眼看到花離進了山洞的。

可花離在山洞裏轉了一圈，并沒有去裏面找蒼顏，而是從山洞隐秘的崖壁洞口逃遁而去。

他斂了周身的氣息，扮成普通農夫，混進了溪山鎮的人流裏。

他先去了王婆婆家，王婆婆一家人過的井然有序的，并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不過沒有奇怪的地方，恰好是最奇怪的事。

孩子的生長速度都是很快的，特別是嬰兒，可王婆婆的孫子，不但個頭一點變化都沒有，甚至連衣着都沒有變過。

花離仔細回想了一番，他發現不但王婆婆的孫子衣着沒有變過，就連王婆婆和他的小兒子衣着也沒變過！？

距離他上次來溪山鎮的時候，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他們都不曾換過衣服？

還有這天色，也跟那天一樣，為何連天氣都沒什麽變化？

花離心裏驚駭不已，隐隐的猜測到了什麽，卻不敢妄下定論。

他又去了那天跟莫微雲一起去過的當鋪，令他驚訝的是，老板娘的衣着也沒有變，還有屋裏的擺設，賬本翻開的頁面，全都跟那天一模一樣。

花離記得那天當鋪的櫃面上，擺放着一盆紫玉蘭插花。因為那盆紫玉蘭插得特別好看，他把插花樣式都記住了。

詭異的是，現在當鋪的櫃面上還擺着那盆紫玉蘭的插花。

花朵還跟那天一樣鮮活，離開花枝的花，居然能十幾天都不枯萎殘敗？

花離傻眼了，他現在看到老板娘臉上的笑，竟無端的吓出一身冷汗，轉身就逃了出去。

他又循着記憶中的路線，去了獵戶的家，更詭異的是，那個當着他的面，被人一刀斃命的獵戶，竟然又背着一筐紅薯出現了！

他為什麽沒有死？為什麽？

是他有不死之身？還是這原本就是構建的一場幻境？

這次獵戶沒有綁他，而是雙眼直勾勾的看着他，明明是個活人，卻像僵屍一般，神情凝滞的對花離說：“仙師，跟我走吧，我帶你去尋找答案。”

花離吓得舉劍後撤，不敢再看獵戶的眼睛。

那雙眼睛裏，好像有生死輪回的陷阱，引着他去，再将他帶回永世不得超生的死地。

花離又逃了，他想追求真相，卻又害怕知道真相，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眼前這些許的快樂都是假的……

那麽……莫微雲對他的這些好？也都會是假的。

為什麽這時候，自己最怕的竟然是這個？！

花離恨自己斬不斷心中的癡戀，不行，他要真相，如果這一切真是幻境，是莫微雲困住他的手段，他一定要早日破了這幻象，他要清楚的看到莫微雲的惡行，要跟他勢不兩立！

花離穩住心神，回想了那天來溪山鎮的情形，還有一個重要人物他今天沒有看到——二娘。

如果這真是幻境，裏面的人全部被人操控着。那麽至關緊要的人，肯定還保留了自己一部分神識，二娘的談吐和氣度都別具一格，肯定沒有被人完全操控。

花離這樣想着，便打量起四周來，二娘？二娘？！花離突然想到了什麽，這二娘前世他分明也見到過！

她是誰？是……鬼卒！是為禍世間的鬼卒！

當時是莫微雲制服她的，莫微雲回來時，對他說起過這二娘殺了自己的親娘，還殺了自己親弟弟一家人！

當時他還問莫微雲，這二娘是誰？因何要殺自己的親生母親？

莫微雲說二娘是陳夢嬌的姐姐陳夢娥，因為母親将她賣到官家做妾，她被官家大老婆虐待致死，死後化身厲鬼回來報仇，才釀下慘案。

花離将這些事連起來一想，這才清楚，陳大忠被莫微雲斬殺前，說的娥兒死了是真的死了。

可這娥兒是莫微雲制服的，現在她又出現了，在幕後操控她的人，只能是莫微雲。

娥兒死了，嬌兒死了，蕊兒也死了，陳大忠的三個女兒都死了。

花離突然不敢再想下去，現在圍在他身邊轉的人，有幾個是真正存活于世的活人？

他又到底處在怎樣的一個世界裏？幻境之外的世界，是否是生靈塗炭，瘡痍滿目的亂世？

莫微雲，他到底對自己做了什麽？又對萬劍宗的同門做了什麽？

花離心裏惶惑，卻不敢停下腳步，他時機不多，一定要趁機找出些什麽。

他又去了當鋪，克服了心裏對老板娘的恐懼，問她王婆婆的二女兒嫁到了誰家。

幸好老板娘能自如的回答問題，可能莫微雲的操控還不能強到精确的支配每一個人吧。

花離去了老板娘說的人家，果然在那裏看到了二娘——陳夢娥。

陳夢娥的衣着打扮還跟那天一樣，她在井邊打水洗衣服，雙手生了凍瘡，手指腫的像蘿蔔一樣。

花離沒有跟她過多的周旋，因為他感覺到莫微雲的氣息越來越近。

花離一掌拍到陳夢娥的天靈蓋上，趁她回神的時候，飛速的問道：“你妹妹陳夢嬌是怎麽死的？”

陳夢娥渾渾噩噩的瞪着眼，神色驚惶，念叨了一句：“北狄魔皇來了……”。

話音剛落，莫微雲趕到，又是劍指直刺而來，陳夢娥眨眼間便灰飛煙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