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下半場的比賽比上半場還要激烈。

中場休息十五分鐘, 那三個女孩子還是沒弄明白應期球服號碼的意思，也就不再提，專心看球。

她們實在是太朝氣蓬勃，手弄成喇叭的樣子放在嘴邊, 叫的許桉檸腦仁兒疼。

“應期加油！魯深加油！宋承予加油！傅明加油！陳嘉琦加油！……A中加油！”

能叫的出名字的都被加了一遍油, 手裏的啦啦棒揮的都彎了。

阿檸吸了吸鼻子, 往旁邊挪了點, 默默用手堵住耳朵。

S中的戰局不甚理想，比分一直在被A中甩開, 分值差的越來越多。

應期是小前鋒的位置, 得分主力，攬了三分之一的籃板球，當之無愧的得分王。

喊他名字的尖叫從一開始就沒停過，許桉檸興致勃勃, 也跟着喊了一聲。

當時應期正在遠投一個三分，心電感應似的, 球出手的瞬間下意識地就往她的位置看了一眼。

許桉檸一愣，球在籃筐上轉了一圈，掉出來, 沒進。

應期抹了把汗，繼續跑着打下一輪, 不過許桉檸卻是再也不敢出聲了。

傻阿期定力太差，這讓她有點罪惡感。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許桉檸總覺得S中那個7號球服的男生總在若有似無地看她。

她皺皺眉, 在7號再轉身過來的時候，看了眼他的臉。

……張一帆。

Advertisement

許桉檸抿抿唇，抱了抱臂。今早發生的事情太多，她又氣又哭又笑的，都快把他給忘了。

不過不管怎樣，她還是對張一帆有些愧疚的，畢竟是她把人家當作了槍使，還放了鴿子。而且，應期當時對人家的态度也不咋好。

許桉檸摸了摸應期外套的口袋，想再找塊糖含着，沒摸着。

她托着腮看着球場，嘆氣。比賽後還是跟人家道下歉吧，讓應期陪着一起去。

嗯……還是別單獨見了的好，要不然，家裏那只竄天猴怕是要氣的上天。

也不知道怎麽了，她今天總是在跑神，想想這，想想那，時間很快就過去。

旁邊的女生嗓子都喊啞了，喝水太急，噴出來濺了一腿。

她太時髦，裙子不到膝蓋，肉色的絲襪都被浸透了。

許桉檸偏頭看見，垂眸從包裏摸出了半包面巾紙，遞給她。

女生驚喜地道謝接過，邊擦還邊很善談地和她交流，“謝謝你呀，小妹妹。唉呀，你是不是感冒了呀？穿這麽多。”

許桉檸看了眼自己的厚棉褲，再看看她的腿，腼腆地笑了笑。

“沒呀，天氣太冷了，我家……嗯，我家那誰不讓我穿那麽少。”

提到應期，許桉檸猶豫了一瞬，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他，就用“那誰”一筆帶過。

女生一臉了然，“噢……男朋友是吧？”

許桉檸眨眨眼，也沒反駁。

女生很豪氣地拍拍她的肩，“羞什麽嘛！都什麽時代了，談談戀愛也挺好的，青春嘛！就是要浪起來！怎麽也要轟轟烈烈地來一次，以後想一想，咱也曾經牛逼過……”

她把腿翹起來，很津津有味地和許桉檸講了半天她的青春心得。

碎碎念念的，倒也不讨人厭，還挺好玩，阿檸抿唇笑着，安靜地聽。。

場上，S中頻頻失利，教練叫了暫停，把剛才被撤下來的張一帆又給換了上去。

許桉檸擡眼瞟過，心裏忽的一緊。

剛才張一帆失誤被換下去的時候，她還是有點高興的，因為他的情緒實在是不太對。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的太多，許桉檸總覺得他對應期有敵意。

不是那種對手之間的競争感，倒有點像是惡狠狠盯着獵物的狼。

旁邊的女生還在叽叽喳喳地和她說話，許桉檸亂糟糟地想着別的事，也沒聽見什麽。

她在想，原來和張一帆接觸的時候，也沒見過他露出這麽變态的眼神啊？這是怎麽了。

“小妹妹，看什麽呢呀？”女生笑着在她的眼前揮了揮手，又用肩膀撞了撞她的，“哎，你男朋友是不是在裏面？”

心思被勾回來，比賽還在進行，還有三分鐘結束。

許桉檸咬咬唇，也不再琢磨那些有的沒的。女生的問話讓她有點小羞澀，但想了想，還是點點頭。

“哪個哪個？”女生興致沖沖地在場上搜尋，“看你的樣子還好嫩吶，可愛小蘿莉就該配個高個子小哥哥。讓我猜猜，是不是那個？”

許桉檸順着她的手指看過去，搖搖頭，“要更帥一點。”

女生“哇”了一下，繼續比劃，“是不是中場線站着的那個，那個比較好看。”

許桉檸捂着唇，又搖了搖頭，語氣帶着點小驕傲，“再好看一點。”

“真的假的？”女生狐疑地看她，“也就應副隊最帥了，不會是他吧？”

說完，她自己又不信，嘻嘻哈哈地擺手，“怎麽可能嘛，高嶺之花怎麽肯能現在就有主了。我們都猜，他說不定是個gay……”

許桉檸搓搓蓋在腿上的衣服袖子，快速地瞟了她一眼，笑而不語。

高嶺之花……那個傻子哪裏像是高嶺之花了。

七歲的時候還在尿床，被應媽罵的時候還非要說是她的AD鈣奶灑了，又拽又不要臉。

那一次，應媽看着滿床的白.濁沉思了很久，然後狠狠揍了他一頓。

許桉檸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旁邊的女生聊天，看着計時器只剩最後十秒了，又把目光移到場上。

可本來笑着的臉，卻又在捕捉到應期的那一瞬，倏地僵硬。

觀衆席顯然也發現了場上突發的異常，一片嘩然。後排的觀衆站起來，往前看。

幾秒鐘的時間，卻好像被無限延長。

許桉檸心頭猛地一跳，也顧不得別的什麽了，把衣服甩在座位上，飛奔着往臺階下面跑。

場上，應期在外線接到了球，正躍起來想要遠投最後一個三分。

球已經出手，三步之外7號卻突然向他沖過來，欲要蓋帽扣掉那個球。

本來是很正常的防守，可卻在最後一瞬出現了偏差。7號球員手臂一頓，球已經從他的手上方飛過，但他的動作卻沒有停留。

他重重地推了應期的肩一下，籃球鞋在地板上嘩擦的聲音分外刺耳。

三分進了，壓哨比分變成了53:40，可A中的觀衆席不是歡呼，是驚叫。

最後一刻，應期失去平衡，後仰着摔在地面，他下意識地護住頭，最後一眼看見的，是驚慌地沖下來的許桉檸，和倒在他身邊沖他笑的張一帆。

媽的，變态。

裁判也驚住了，反應過來後趕緊來看兩個人的傷勢。

張一帆的方法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應期摔了，他也不好受。胳膊肘狠狠撞在地板上，血瞬間就湧出來，順着小臂往下流。

應期躺在地面上，用手捂着眼睛擋住刺眼的燈光，右腳腳腕的地方一陣陣撕裂的疼。

教練和隊友都圍上來，場面嘈雜不堪。

應期本來還有點懵，這麽一吵，倒是又清醒過來，就是腦仁兒有點疼，嗡嗡作響。

宋承予跑過來蹲在他的身邊，急的聲音都變了調兒，“咋樣？我剛叫了救護車，你撐一撐。”

“像是骨裂了，不過忍得住。”應期皺皺眉，扭着頭找許桉檸，“哎，你看見我家姑娘了嗎，剛才我看她跑下來了，你看着點，別吓着她。”

宋承予吸了口氣，“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着你姑娘？”

應期難受地閉上眼，揮手趕他，“快點，然後你送她回家，別讓我惦記。”

“阿檸沒事的，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宋承予想要去看他的腳踝，嘴裏在勸，“咱們先去醫院。”

“屁。”應期急了，用沒傷的那只腳窩上他的肩膀，“再不去老子待會弄死你。”

“服了你……”宋承予罵罵咧咧卻也沒辦法，站起身去找，卻又在回頭的一瞬間僵住，“我擦。”

“怎麽了？”應期心裏一顫，撐着地面坐起來，順着他看的方向尋過去，眼皮猛地一哆嗦。

那邊，許桉檸哭的眼睛都紅了，眼淚大大小小地順着臉頰流下來。張一帆站在她的前面，嘴巴開開合合不知道說些什麽。

魯深正拉着許桉檸的胳膊，想扯她離開，女孩子哭着不肯走。

吵吵嚷嚷的，也不知道最後張一帆說了什麽，許桉檸瞬間被激怒。

然後，衆目睽睽之下，那個總是笑盈盈溫軟可愛的小姑娘，跳了起來，一巴掌扇上了他的臉。

嘈雜的場館突然安靜下來，啪的一聲，好像都帶着回音兒。

張一帆愣了下，手緩緩撫上臉，不可置信，“你打我？”

漂亮的女孩子撒潑的樣子也是漂亮的，張牙舞爪像只憤怒的小貓，小嘴巴張着，連珠炮一樣地吐出一大串兒。

“打的就是你啊！你不要臉！你強詞奪理你狡辯！你就是故意的，你這人喪心病狂你變态！”

“你不公平競争，你下三濫你使壞，誰都看見了你還在那裝！張一帆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招人煩！”

“你活該，你自作自受，你罪有應得！你還有臉和我辯白，長城拐角沒你臉皮厚！”

許桉檸氣勢洶洶地罵他，一邊罵一邊哭着往應期的方向走。魯深在後面跟着，呆若木雞的表情。

越是好脾氣的人，爆發起來就越是讓人震驚。

應期歪頭看她，汗珠從頰邊滾落，眼神幽深。

女孩子可憐兮兮的樣子，從他隊友之間擠進來，跪在他的腳邊，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去點他的腳腕。

“疼不疼啊……”許桉檸抹抹眼淚，又蹭過去抱他的肩膀，“我幫你出氣了，你別哭啊。”

應期嘆氣，環住她，也不怕別人看着了會怎麽想了，柔聲安慰着。

燈光下，女孩子的睫毛像是蝶翅，忽閃忽閃的惹人心疼。

應期忽然覺得，被那個傻逼推了一下，也不全是壞事。

他家的小姑娘還會為他出頭了，罵人還會用成語，這種被人拼命護着的感覺，意外的好。

而觀衆席上，那個灑了礦泉水的女生一臉懵逼。

“我天，真是副隊的女朋友啊……”

“我天，萌妹也可以這麽燥啊……愛情真是個牛逼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