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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鐘情就像是一場世界級災難,海嘯将我的理智剝奪,地震讓我的肢體支離破碎,熊熊烈火讓我的心燒得只剩下一半。只有在站在她身邊時,我才重新感到廢墟上的鮮活。當她說願意的那一刻,我才成為了一個身心完整的人。”

——俞樾

十二月的寶海市白天的氣溫仍舊直逼二十八度,明晃晃的陽光照得人睜不開眼睛,全市種植的果樹上都結滿了果實,就連棕榈樹上都好像隐藏着一股清甜的椰香。

機場上空的飛機呼嘯而過,仍舊蓋不過外面大屏幕裏女主持人微笑着提醒:“廣大市民與旅客朋友們請注意,正值成熟期,城區樹上挂着的菠蘿蜜與椰子不可随意采摘,違者重罰,請大家務必配合……”

從vip通道裏走出個低調的高挑身影,邊上有兩名保镖護着,黑發松散束在耳後,隐約露出優越的側臉輪廓,就連垂落的些許發絲,都掩不住那密長的睫毛尖。黑色的襯衫是寬松款式,看上去極為随意地解開第二個紐扣,冷白膚色與濃墨般的黑強烈對比下格外惹人眼球,卻擋不住那股冷淡疏離。

有一束光恰巧打在她搭在行李杆上的右手,指骨分明而修長,指甲修剪的整齊幹淨,只有尾指戴了一枚沒有任何裝飾的戒指。

外面的賓利裏早有助理等候多時,有人替她開門。

口袋裏手機終于震起,是短信來了,她拿起——

“姐,搞定!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車門“砰”地一聲關上,司機問她:“俞總,現在是回公司還是?”

俞樾收了手機擡頭,清晰分明的輪廓線緊繃了一路,此刻終于松下來。陽光就印在她的眼底,空氣裏的香氣仿佛都鑽進鼻腔,讓她不由自主地勾出一抹極淺的笑,說:“□□大街。”

***

燦爛的陽光劈開樹冠照進小院,清澈小溪被引流穿過竹制水龍頭澆下青石板桌,凹槽上恰好冰着個劈開小口的青椰子,悠悠然插了根卷曲的吸管。

從二樓蹦跶下來的人踩着一石板路的樹蔭,揉着眼睛伸了個懶腰,就着吸管喝了一大口透心涼的新鮮椰汁,滿足的發出嘆息。

同時,手機上的消息叮叮叮的沒有停過,楚歡勉勉強強支開雙眼,認清楚是廖店長問自己來了沒有,後面還跟着好幾個委委屈屈的表情,就差沒哇哇大哭了。

她在寶海市開了家連鎖生鮮店,廖店長是總店的負責人,最近卻總是很愁心,只能求助于幕後的老板兼投資人了。

整顆椰汁下肚,楚歡也差不多清醒完畢,她直接點開語音回複:“別急,就來。”

她收了手機,抓了件白色的防曬衣來把自己罩住,按了車鎖,放在院子門口樹蔭底下的白色小綿羊頗有氣勢地滴滴了兩聲。現下正是容易堵車的時候,楚歡懶得開車,騎着小綿羊暢通無阻,十分威風地騎到了位于中央大街的雙木生鮮總店。

廖店長早就在門口等她了,看見她下車的模樣仿佛見了活菩薩,殷切地遞上濕紙巾給楚歡擦汗,“哎呦喂我的親娘,小楚你可算是來了!”

寶海市雖然不是一線城市,但它處在邊境,接壤熱帶鄰國,邊貿與旅游業十分發達,經濟狀況持年增長,也将楚歡吸引了回來。除了初期對她知根知底的廖琴,誰也不知道她原來就是一個如此年輕品牌的幕後老板,更加沒人敢相信,每一家新店的選地,那其實都是楚歡自家的地皮。

做生鮮生意的自然要與商販供應打交道,她人緣極好,年輕、漂亮、又有活力,見誰都笑眼盈盈,任誰看到都生不起氣來,加上平時在供貨群裏總是說自己是負責人,讓大家有事找她,便被大家十分親熱的叫“小楚”。

楚歡沖她眨了下眼睛,“是誰過來了?”

說到這個廖店長就頭疼,她領着楚歡進了門,冷氣咻地灌上來,同時也讓楚歡看到了在門口放着的兩個菜筐,裏面是水靈靈的當季各樣時蔬,翠綠的小白菜葉片上還帶着新鮮的水珠。

沒等進到最裏面,翠花嬸拔高的聲音就傳出來:“憑啥我的菜就不能放在這外頭了?我缺你這一毛錢嗎?”

站在她對面的素鳳姨圓潤的手指叉腰,不甘示弱地瞪眼:“咋的啦?我的果蔬比你的好,我就要在這個區域!你瞅瞅你那小椪柑發育不良那小鼈樣兒,你叫小楚來評評理,是不是不夠檔次哦?”

翠花嬸輕蔑地冷哼兩聲,眼角掃過貨架旁邊文明購物的标語,罵人的話在腦子裏左轉右轉三圈沒出來,憋着一股氣龇牙:“你懂你懂個錘錘?我這是濃縮品質,保管比你十八歲的戀愛還甜,哎……小楚你來了!你快來說說她——”

楚歡穿的清爽,小吊帶家居短褲,若不是仔細去研究,也沒人知道這是某大牌四五個零的定制款。出門匆忙,兩條小細腿下面随意踩着一雙人字拖,濃密長發為了方便就随意紮了個丸子頭,蓬松的立在頭頂,卻仍然壓不住到處亂翹的小碎發。

她笑着走過來,就好像帶進來一陣夏天的風,深凹鎖骨平直肩線,桃花眼笑得如同天邊彎月,奶白的皮膚像道光似的,翠花嬸和素鳳姨被這美人帶來的風一吹,暫時消停了兩三秒。

不約而同地想,這小姑娘怎生的這麽好看?和自己年輕的時候有的一拼。

“嬸兒,早上吃過了?”楚歡和變戲法似的從小褲兜裏拿出顆小圓糖塞到翠花嬸手心,“你低血糖要多注意些,兜裏要帶點糖果,來來來,素鳳姨來喝點茶,昨天新來的白茶,我讓人給你留了一點。”

素鳳姨被楚歡那清亮眸子一看,剛才還一肚子火不知道怎麽消了一半,此時也覺得口幹,答:“好好好,小楚真是個貼心的女娃娃。”

水果糖在口腔裏回味,翠花嬸沒了剛才要大幹一場的氣勢,含糊着點頭:“你總算說了句人話。”

楚歡領着兩人去用餐休息區,間隙還對着身後目瞪口呆的廖店長比了個OK的手勢,這不就搞定了?

廖琴還沒緩過來——翠花嬸和素鳳姨素來不對付,這都因為自家貨物為什麽不能一直擺在生鮮推薦區吵了一早上啦!楚歡過來幾句話,就把這倆的氣焰給熄滅了。

品上一壺茶,楚歡聽着兩位長輩說完各自訴求,清脆的聲音輕輕,像是甘冽冷泉流淌入心,“嬸兒,這你誤會了不是?推薦區的生鮮都是每日輪換的最好品質,不過是今天輪到素鳳姨這批,和氣才能生財,您說是不是?”

楚歡的生鮮店為了最新鮮的品質,允許農戶直接用最好的收購價格與店裏對接,難免有要調節各方矛盾的時候。雖說累是累點,但楚歡卻偏愛這袅袅的人間煙火氣,這也是她回來創業的初衷。

翠花嬸和素鳳姨都是她的老客戶了,只要有貨,保管淩晨五點就準時給店裏送來,兩人是一個村的,聽說年輕的時候為了争奪村花稱號吵得不可開交,這一吵就是大半輩子。

被楚歡調解大半天,翠花嬸心裏早就沒氣了,端着茶水咕嚕喝了大半,先前漲紅的臉色逐漸恢複正常,又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沮喪的別過臉。

“我看翠花嬸放在門口那兩筐也不錯,但是今天已經過了上貨時間,剛好我家裏今天要做家宴,我就全要了,還有小椪柑都給我,我發小可喜歡吃小椪柑了。”楚歡悄悄湊近素鳳姨,“姨,你不知道呢,越醜的水果越甜,我等會兒也勻點小椪柑給你帶走試試呗?”

兩位風風火火的來,客客氣氣的被楚歡送走了。翠花嬸心滿意足,素鳳姨臉紅紅的提溜着一小袋子的椪柑,楚歡長呼出一口氣,懶懶散散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在店裏檢查了一番情況,這才剝了個小椪柑放嘴裏咬開,汁水四濺。

嘶,果然比蜜還甜。

廖琴問:“今晚做家宴?”

楚歡神秘地搖搖頭:“生活中需要善意的謊言,不是嗎?”

她一人哪裏吃得完這麽多?多出來的等會兒讓人無償送去福利院,也是好事一樁。

走出生鮮店,楚歡本來還懶洋洋地将自己座駕的車鑰匙勾在食指上晃圈圈,另一手提着大兜的小椪柑,估摸着時間想給發小趙鬧鬧送過去。才剛出了門,迎着晃人的陽光,她看見前方樹蔭下有輛黑色的賓利正在倒車。

車屁股對的位置不偏不倚,就是自己小綿羊停的位置。

路邊車位都被小車停滿了,只有她那停的是小電動,楚歡是擦線停的,沒到正中間。估摸着那賓利車主覺得這開小綿羊是不知天高地厚瞎停車,竟然還在往後倒。

喲呵?開賓利了不起是不是?

楚歡調解菜販矛盾時心平氣和是一回事,但平常可一點兒虧都不樂意委屈自己,頓時那火蹭蹭一冒,捏緊車鑰匙,小綿羊不負所托地發出了尖銳的警告。

但是沒用。

在刺耳的“嗚啊嗚”警笛聲中,賓利車主仿佛是個虛僞的假聾子,熟練地進行倒車,甚至楚歡肯定車技了得,應該就可以将自己的小綿羊卡在兩輛車中間剛剛好出不去又不會碰到。

嚣張啊?!

士可殺,不可辱。楚歡攥緊小拳頭,雄赳赳氣昂昂向前跑過去,走到賓利車旁邊,暫時禮貌性的敲了幾下車窗。

好在她一來,車是停下來了。

裏面什麽反應都沒有,楚歡看了眼自己堪憂的小綿羊,正欲開口,手機卻叮裏個當的唱起來,她抽空看一眼,上面寫着三個字,趙鬧鬧。

憋着一口惡氣的楚歡決定暫時挂掉,等下再回,但剛準備敲第二下車窗,趙鬧鬧的電話又來了。

她只好将手機點了接通,小椪柑放下了,沒閑下來的手繼續持之以恒并且加大敲打力度扣響車窗,“鬧鬧,我這邊有事兒等會兒再——”

那邊從嗚咽聲轉為鬼哭狼嚎,音量大的整條街都為之顫抖。

“楚歡歡我失戀了!!!”

與此同時,那後座的車窗終于緩慢降下。楚歡不知是不是被趙鬧鬧那驚天地泣鬼神的動靜震得頭腦一昏,只在朦胧中感知到了那道幽暗沉沉的視線。口罩将車中人的模樣都遮了個嚴實,仍能看出她鼻梁挺,輪廓很立體,眼窩也深,襯得那眼神極其冷淡。

楚歡氣勢很足的站在車窗外,身後跟随着一地驕陽,将她整個人都罩住,就連小碎發上都薄薄的一層金光,而在她身前的陰影裏,車中人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擡眸問她:“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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