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撲通”一聲,楚歡感覺自己好像一個兩百斤的皮球,分毫不差的掉進了自己挖的深坑中,而俞樾就是在那深坑最底下等着的噴火龍,烈焰一茬跟着一茬,就等着把自己燒成炭烤皮球。

天氣再涼都沒用,楚歡甚至懷疑司機是不是偷偷開了熱空調,她多希望俞樾在此刻能夠和自己一樣善解人意的再補上一句,“別把我剛才的話當真,我是開玩笑的。”

可這王八蛋好不識好歹,她沒有,反而那雙黑眸一瞬不瞬看着自己,顯明了是在等自己的……回答?

哪一步了……楚歡扪心自問,特麽的自己好像一步都沒邁出去。

本想着好好的制造見面機會,接二連三撞了人家車不說,後頭越來越離譜,俞樾來了自己家,而自己竟然成了她的司機。

不,她不承認,她想要的追人過程不是這樣的,一點都不浪漫不羅曼蒂克。後知後覺的楚歡意識到——今天怎麽又變成俞樾來接自己了呢?

她和俞樾就像是一場無聲的博弈互相拉扯,互不認輸。她在面對俞樾的時候是害羞了點,那沒辦法,段位不足,但是她也不是時時刻刻都慫。

巧了不是,每次她往前進一步,俞樾也會接招的再往前進一步。

好比此時此刻。

哦豁……楚歡明白了,自己要是想讓追求過程的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上,那就要見招拆招,不能慫!慫了也不能讓俞樾看出來!

俞樾肯定是在考驗自己吧!

楚歡怎麽會讓自己這麽輕易就被噴火龍的火焰燒成灰,心下百轉千回,臉上除了一開始的錯愕,穩還是穩住了,身體卻放松不了,從靠背上支起來,告訴自己不能慫要自然的看着俞樾的眼睛,“我們的進度……一切盡在我的掌握中。”

品品,她怎麽這麽有文化?竟然能說出如此糊弄人又不會叫人聽出來的話,真是比趙鬧鬧那個文盲好多了。

“用什麽掌握?”俞樾垂眸,看向楚歡放在雙腿上的手,輕扯了下唇角,慵懶的後靠,将自己的掌心朝上放着,意味深長的調侃,“你都沒有牽過我的手,哪裏掌握的了。”

楚歡絞盡腦汁,竟暫時想不出來自己該如何反駁。她想說自己說的掌握可不是掌心的意思,俞樾怎麽盡瞎掰扯?一方面她又覺得俞樾這樣說的也對,這人竟比自己還有文化,黑的都叫她說成白的。

理智告訴她這只是俞樾的激将法,感性卻讓她控制不住自己去看俞樾漂亮的長手,甚至生出了将手放上去的念頭,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手都能這樣的傳達吸引。

俞樾這樣說,是給自己去牽她手的契機嗎?自己是牽還是不牽?

理智還在拼命掙紮,叫嚣着我還可以拯救一下……車上的路況卻仿佛掌握了車廂內的一切情況,現在也不是下班高峰期,前方拐彎竟然堵了,事發的很突然——

好在司機車技了得,在快要撞上前方堪堪停住,車裏的人随着慣性稀裏糊塗挪動着身體,當然,這個人就是楚歡。

她本來就糾結猶豫,還禁不起誘惑,實際上身體已經非常誠實的往俞樾的那邊挨近了一點點。俗話說,今天你撿一小點垃圾,明天地球母親就更幹淨一大點。就連撿個垃圾都能造成這麽大的影響,更何況座位上身體的傾斜度。

一剎車,她不僅撲到了俞樾的身上,慌忙之中手掌與俞樾攤開那只掌心剛好貼着,一使勁就握緊了,十指緊扣的那種。

楚歡覺得自己好像被電過了一遍,耳邊風聲成了嘈雜嗡嗡響,頭發都要一根根往後炸開成獅子王,渾身的毛孔都好像在吸納雨後的涼氣,嘩啦啦的将自己全身冰的透濕,又是震驚又是冷透心扉。但俞樾的手卻一點不涼,相反,她的體溫格外明顯,溫熱灼人,從掌心相貼的地方源源不斷傳來,每根手指都扣的嚴絲合縫,一點縫隙都沒放過。

這簡直就是現實的冰火兩重天,楚歡忘了要即刻将手收回來。

陰險!狡詐!司機是不是和她串通好了!?

車又穩穩地開始上路了。

“這就是掌握嗎?”俞樾看着兩人仍舊握着的手,其實楚歡的上半身都撞到自己身上了,她微微低下頭就看到楚歡的發頂,那些小碎發仍舊執着地在往外面飛着,俞樾的指腹在楚歡的手背上輕輕摩挲了兩下,“那也是你被我掌握着。”

她的意思是,自己掌握這場追逐戲的節奏?而且……自己剛才竟然鬼迷心竅了沒馬上收回手,難不成俞樾覺得她是故意欲拒還迎,千萬別!!

自己被慣性甩到俞樾身上是自己故意的嗎?不是,俞樾大可以直接避讓,她為什麽直接就抓着自己的手了,這完全就是……就是在占自己便宜。

算你……狠,王八蛋。

回神後的楚歡迅速手腳并用的爬了起來,飛快地退到窗邊的安全距離,珠玉般白潤的耳垂已經紅透了,大有向耳根上蔓延趨勢,卻還是氣沖沖警告俞樾:“別亂來!別胡說!才不是你說的那樣!!”

否定三連一出來,俞樾微眯了眼,仍舊是那副讓人不敢直視的似笑非笑的神情。“是嗎?”

她合攏掌心,仿佛還有剛才細膩觸感,悵然感随風消散,明知故問,“那是哪樣?”

楚歡見她那怡然自得的模樣,便不甘落後,挺直背脊,以為這樣就能增強氣勢,“什麽哪樣這樣醬醬釀釀的?你怎麽這麽喜歡轉移話題,我剛剛不是問你吃什麽嗎?”

俞樾輕笑出聲,久違的太陽從雲層後鑽出來,輕薄暖光剛好映進她的眸底,高挺的鼻梁一側陰影輪廓都變得溫柔起來,眉眼微彎,“決定權讓你掌握,你想吃什麽?”

楚歡一剎那再次被迷了心竅,心跳躍動節奏,腦袋裏只知道順着俞樾的話,“……想吃手抓飯。”

俞樾向司機報出一個名字,賓利車便利落的拐了彎,駛入輔路,往那家出名的手抓飯館子裏去了。

楚歡假裝往外看風景不再與俞樾說話,實際上風景有什麽好看的?太陽出來了,那些圍繞在山頭的白霧漸漸散去,露出明晰的山嶺。被雨水清洗過的城市幹淨而明亮,高樓大廈的玻璃窗折射着天邊驕陽,樹下揮灑光斑。

山還是那些山,景也還是那個景,但心再也沉不下來了,所見的一草一木仿佛在耳朵邊肆意跳舞,揪着她的睫毛與鼻尖,好讓她去聽聽,坐在旁邊那人的呼吸、動作、哪怕是因為細微挪動而出現的衣服皺褶——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這麽不知所措。

“快到了。”她太多慮了,俞樾的聲音一如往常,躁動的自始至終只有自己,楚歡自責自己禁不起撩撥,強裝正經看着路況,現在路上的車流與行人逐漸變多,五點半,城市開始進入了回家的下班高峰期。

寶海市生活節奏不快,除去那些高新産業,下班時間都固定在六點左右。下了班的人倒也不着急,可選的交通方式很多,慢悠悠去買了菜歸家,城市規劃的時候政府規定了一面不允許遮擋天際線,像楚歡這種懶散的,還能站在天橋上看完了晚霞再回家。要是碰上楚歡這種随意的老板便更好了,為了填飽肚子都能提前下班——只要工作已經做完,合理要求都能滿足。

等到包廂裏坐下,聞着糯米散發出來的甜香,楚歡好了。誰又能好吃的過不去呢?這家在全城口碑一直排名前三,楚歡早有耳聞,卻沒來吃過,這次倒拖了俞樾的福來了。

手抓飯不管是東南亞風味的,還是新疆口味的抓飯,分量足是其一大特點,俞樾點的是小份——但還是很大,楚歡能品出來俞樾不想浪費的意思,她将手放在肚子上拍了拍。

意識是,我餓着呢,能吃。

芭蕉葉橫豎鋪滿整個古樸韻味的手工編織竹篩,最中間擺的是一道小份檸檬芒果蝦,外圍小圈圍了新鮮的水果,量少種類不少,當地的熱帶水果樣樣齊全,芒果、特小鳳、菠蘿、蓮霧、紅毛丹等,不多,就兩種間隔擺放。不同顏色的的糯米飯往外發散兩圈,顆粒分明飽滿,再往外的菜便是成放射性将芭蕉葉放的滿滿當當。

自然少不了固定搭配的烤魚,油炸涼粉塊、椒鹽烤肉、烤雞、涼菜和酸辣蘸水。每道菜的中間,都別出心裁的用兩個金黃的茄餅隔開。

不止這一盤手抓飯,又有服務員打開門端菜上來,楚歡聞見食物香氣早已餓的咕咕叫,見這架勢像是俞樾把所有招牌菜都點了一遍。

“太多了!”楚歡筷子拿在手上了,看着一大桌子的菜色表示,“我們兩個哪裏吃得完?”

這家口味地道定價不低,楚歡還心疼自己的錢包,畢竟她可還欠着面前這位債主好幾十萬呢。

俞樾手裏握着精巧茶杯,低頭淺酌,姿态清雅,“嘗到喜歡的味道就好,你不是一直想吃這家的招牌?”

心痛之餘,楚歡無暇細想俞樾怎麽會知道自己心思,将話的重心放在前半段,并且予以反駁,“哪能我喜歡什麽就拿到什麽,難不成我喜歡大海,喜歡天上的皓月繁星,喜歡宇宙飛船,也能拿到手?”

她的本意是想告訴俞樾,心态平和一些,不要浪費嘛。

“有些難,但不是不行。”俞樾就在她旁邊坐下,順手便替楚歡将碗碟擺好,輕撫着茶杯邊緣,轉頭時看上去很認真,繼續說,“你想要嗎?想要什麽我都給你。”

作者有話要說:  楚歡:?我想要你!

俞樾: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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