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三十五

休息了十多分鐘，唐磊瞧着時間差不多了，于是就拿起喇叭讓大家各就各位，順便讓場助開始清場，下一場戲要開始拍了。

舒子文聽到話，就站起來走了過去，到了鏡頭前的時候，他已經把自己變成了楊奕。

這場戲，是楊奕在那麽久的溫柔和付出之後，第一次失望到卸下臉上的笑容，落下眼淚——

這幾個鏡頭，情感的爆發很重要。

唐磊看着監視器裏的舒子文，發現他完全沒有使用過任何道具來輔助這場哭戲的樣子，微微皺了皺眉。

他對站在身邊的助理招了招手，問他：“你有把洋蔥給小舒嗎？”

助理說：“我給了陳元。”

聞言，唐磊揮揮手，讓助理回去，不過，眉頭倒是松開了些。

他稍微坐直了一下身體，他倒是蠻好奇，舒子文哪裏來的那麽大的自信能夠在幾秒鐘之內哭出來？

唐磊有了興趣，他想要看看，舒子文到底是還有多少實力還沒被挖掘。

此時，場記已經打板，這一場戲正式開始拍攝。

在距離高考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候，蘇玲一夕之間，突然就變了，她開始不去上課，逃學，撒謊，跟人打架，喝酒，甚至……還學會了抽煙。

楊奕不知道讓蘇玲變化的原因是什麽，他想要把這個女孩拉回來，讓她重新回到以前，那個無憂無語、單純美好的時候。

只是，他太高估了自己。

又一次跟蘇玲大吵了一架之後，楊奕終于是被蘇玲打了一巴掌之後又直接甩出的那句‘我不喜歡你，我讨厭你’給打的體無完膚，再也提不起力氣。

楊奕混混沌沌地走在大街上，不知道自己撞到多少人，被多少人罵神經病，他只是一直往前走的，固執地想要去一個地方，他的眼神空茫茫的，雖然沒有眼淚，但是卻讓人感受得到，他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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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他走到了他跟蘇玲的秘密基地——那個公園。

坐在蘇玲經常坐的秋千上，楊奕眼圈慢慢地紅了起來，他猛地将臉埋進自己的手掌裏，肩膀微微抖動着。

大概五六秒之後，他再擡頭的時候，眼神裏充滿了快要溢出來的悲傷和難過，而眼淚，已經劃過臉頰滴落在了地面上。

他并沒有像小孩或者像女生那樣嚎啕大哭……而是哭的隐忍，弓着背，一個人落淚，那種渾身都散發出來的悲傷卻無法掩蓋。

他很痛苦，他很難過，心中苦澀難以表達——這是舒子文表達出來的情感，亦是楊奕的感情。

這一幕，其實跟劇本裏寫的不太一樣，不過舒子文研究了好幾次之後，還是決定稍微改動一下，按照自己的想法來——

舒子文覺得，楊奕的骨子裏就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即使很傷心，很難過，也不會發洩一樣的嚎啕大哭——他會想，如果他哭的時候太大聲被太多人看到然後被蘇玲知道了，她會不會內疚。

從始至終，他一直都在用自己獨有的溫柔，寵愛着這個女孩。

監視器前，唐磊看到舒子文自己改動劇情的時候，本來想張嘴喊停的，但是就是那一瞬間的時候，他被震撼到了，未出口的話語堵在喉嚨裏，再也發不出來。

坐直了身體，他整個人都湊到監視器跟前去了，唐磊的表情很驚訝——他被舒子文這樣完全爆發的情感震驚住了。

在拿到劇本之後，在這一個鏡頭上唐磊曾經設想過無數種被演出來的可能，也讓編劇一而再再而三的修修改改，最終才定下來那一版，然而，在看到舒子文用自己的方式演出這一幕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那個版本算個屁——

就現在的情況，他都要被帶進去了。

突然，耳邊傳來一聲小聲的抽泣聲，唐磊偏過頭，就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女孩子們，個個眼圈都紅彤彤的，那表情，就是特別特別的心疼……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唐磊樂呵呵的笑了起來，他把鏡頭重新回放一遍，然後就拿起喇叭，煞風景地大聲喊道：“cut，很好，這個鏡頭過了。”

還沉浸在悲傷中的衆人：“……”

不過，舒子文卻沒有動，他坐在秋千上，眼淚雖然已經不掉了，但是還是愣愣的，表情扭曲難過，他剛才爆發地太過了，還有些收不回來，現在需要自己一個人冷靜冷靜。

陳元紅着眼圈，看到舒子文還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就蹭蹭蹭地跑過去，在距離舒子文一步之遙的時候，又停下，蹑手蹑腳的，走到他面前。

“……哥。”吸了吸鼻子，陳元輕聲說：“你剛才演的真的太好了。”

隔了好半天，舒子文才擡起頭來，臉上露出了一點笑容，“是麽，那就好。”

陳元瞅着舒子文臉色不太好，立馬狗腿的上前，“哥，我扶你回房車休息一下吧。”

擺擺手，舒子文搖搖頭說：“沒事，讓我緩緩就行，入戲太深了，還沒完全出來。”

“哦。”陳元點點頭，又從包裏掏出一個保溫瓶，倒了一杯蜂蜜水遞給他：“那哥你喝點水緩緩，這是蜂蜜水，可以潤喉的。”

“謝謝。”舒子文接過水，喝了一口，壓下心裏的難受，其實這次的感情爆發，并不是入戲，而是他在拍攝之前，刻意地去回憶了上一世的時候，他父母離世的畫面，這是被他死死壓在心底的事情，如果可以，他不會去輕易觸碰。

唐磊翹着腿，又看了一遍之前的鏡頭，心裏可高興，他簡直覺得自己挖到寶了。看到還坐在秋千上沒有挪窩的舒子文，唐磊有些坐不住，于是站起來，朝着對方走過去。

讓助理給搬了把椅子過來，他一屁股坐在舒子文身邊，想了想，問：“這一幕，是陳澤教你的？”想來想去，唐磊也就覺得，這個解釋有點靠譜。

舒子文呆了一下，然後有些腼腆地搖搖頭，說道：“是我自己琢磨的。”

“自己想的？”唐磊愕然道：“你給我說說，你是怎麽想到要怎麽演的，劇本裏可不是這麽寫的。”

舒子文這會兒已經從戲裏走出來，聽了這話，他想了想，就說道：“我之前看劇本的時候，一直覺得這一場戲有些違和，楊奕由始至終都是一個很溫柔、很溫和的人，他應該是不會像劇本裏寫的那樣，那麽崩潰的大哭，他太喜歡蘇玲了，任何會讓蘇玲心情變得不好的事情，他都不會做。”

“而這個公園，就在他們家附近，周圍都是認識他的人，如果看到他哭，難免會傳到蘇玲那裏，他會擔心蘇玲愧疚，何況他并沒有完全失望，他還會堅持，所以，我覺得他即使哭，也只會在獨自一人的時候，悄悄地落下眼淚。”

唐磊倒是沒想到這個層面，這會兒聽到舒子文的分析，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他笑眯眯地點頭，臉上的笑容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