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最後一夜

夜幕降臨，燭臺與煤油燈的火焰已經燃盡，古堡內重歸黑暗；月光朦胧，塔尖上的那只烏鴉低鳴着，片刻，刺耳尖銳的叫聲劃過，驚起了這只烏鴉。

沐岚滿身是血的跑着，不時回頭看去，像是被什麽人追逐着，她躲進了一個房間，重重的關上房門。

手握帶血匕首的男人循着聲音的方向，他來到女孩躲藏的房間，用力踹開了房門，然後，裏面發出女孩絕望的尖叫聲，過了一會聲音停止了，男人走了出來，目露狠戾。

男人走遠，另一個黑暗中隐藏的影子動了，他嘲諷一笑，然後走出黑暗，他來到房間外面，左右觀察，見無人發現便進入了房間。

點燃燈具，他看到屋子裏空無一人，疑惑片刻察覺到不妙，随即回頭，只見那女孩居然好端端的站在門口，正沖自己笑着。

伯爵發現中計了，他朝沐岚沖去，而沐岚絲毫無懼，她手中的玻璃罐子朝這人丢去，嘩啦一聲，玻璃罐子砸在他身上碎開，裏面的液體淋了一身，然後瞬間自燃，大火燒遍全身，伯爵慘叫着試圖撲滅火焰，而沐岚也趁機逃開并将門抵住。

假裝走開的阿峰又回來了，和沐岚一起将門抵住，阿峰問向沐岚：“這樣能行嗎？”

“白磷遇氧氣會自燃，燃燒生成的五氧化二磷有劇毒。”沐岚說道：“我們的伯爵大人不會被燒死也會被毒死在裏面。”

白磷是沐岚在調查伯爵煉金實驗室時就發現的，盛滿液體的玻璃瓶底部沉着的白色粉末當時就引起了她的注意，今天她又偷偷溜進去，将這東西取出來可是冒着很大風險的。

其實沐岚所在的世界白磷就是在西方煉金術盛行時期被發現的，煉金師們渴望将普通金屬轉化為金子，而白磷便是煉金術的副産物。

伯爵的聲音變弱了，沐岚還在等待，等待裏面徹底沒動靜的時候，

不過出人意料的是，片刻後，沐岚和阿峰抵住的木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沖擊，砰的一聲差點把兩人鎮開。

“還沒死嗎？”沐岚驚訝道。

随後那個力量連續不斷的撞擊木門，木門上出現了裂痕，眼見就要被撞開了，沐岚和阿峰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撤開。

沒有抵擋，木門被直接撞開，一團黑霧沖了出來。

伯爵被白磷引起的火焰嚴重燒傷，他捂着口鼻，趴在地上不斷抽搐，焦黑的皮膚沒有一塊好肉，以他為中心是一個用血液畫成的七芒星圖案，密密麻麻的血紅符號寫滿了地板，詭異而神秘，七芒星的五個頂端都擺着一顆心髒，這團黑霧憑空出現般裹挾着陰冷、腐臭，赤紅的眼睛盯着兩人，讓人不寒而栗。

“又是骷髅人？”阿峰驚道。

“不太像！這個好像有意識似的。”沐岚和阿峰見狀便跑，那團黑霧裏隐約能看出一張女人的臉孔，而這張臉有點面熟。

它的整體形态和之前看到的骷髅都不同，沐岚想起《管家雷昂日記》裏面講過伯爵一直在殺死希爾堡中的仆人做實驗，那些可能都是失敗品，外面徘徊的骷髅就是其産物，而真正的成功品，就與這次伯爵需要殺死七人而完成的儀式有關了。

“你們害我不能完成儀式！你們都得死！都得死！給我殺了他們！”伯爵猙獰怒吼着，那張面目全非的臉眼球外露，燒傷深可見骨，他指着兩人的方向，黑霧能聽懂似的發動了。

黑霧包裹的亡靈生物以極快的速度向兩人襲來，眼見那令人作嘔的腐臭味逼近，沐岚急的根本沒有辦法，就在黑霧中的一雙蒼白雙手抓到沐岚的時候，沐岚急中生智，直接翻過走廊的欄杆，心裏一橫，縱身一跳。

這二樓大約有五六米的高度，如果不掌握好姿勢是會摔死人的，沐岚護着頭部，身體下垂，盡量縮短和地面的距離，但墜落到地面的時候還是特別痛，腳掌發麻，身體沒有站穩，直接在地面上滾了好幾圈，磕得頭冒金星。

根本沒時間考慮身體狀況，沐岚擡頭看去，亡靈生物和自己一下子拉開了很長距離，沒有對自己窮追不舍，而是朝距離比較近的阿峰襲去。

阿峰面對撲來的一雙手，還是想憑借自己的身手強行躲過，他在跑動中手撐地面，突然變向，可這次的對手不是王強也不是普通骷髅，蒼白的散發着死亡氣息的雙手還是摸到了阿峰的背部。

瞬間阿峰的衣服被黑色霧氣灼穿，背部大片皮膚腐爛脫落，他咬牙強忍住疼痛，這一個照面亡靈生物只是擦到了背部就如此恐怖，如果真讓它捉到那必死無疑，于是阿峰也學着沐岚從二樓一躍而下。

阿峰跳下來時沒沐岚那麽狼狽，落地時就勢一滾，就穩穩站住，他忙看向臉上挂彩灰頭土臉的沐岚，“現在怎麽辦？”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沐岚又注意到手腕上的玉镯在冒光，沒空去思考這東西是怎麽回事，她只覺得大腦在飛速運轉，腎上腺素爆發的同時仍然保持鎮定和冷靜。

稍作思考，沐岚就道：“我需要找個複雜地形和它周旋，你去把古堡大門打開，把外面的骷髅全引進來！”

“好！”沒有質疑沐岚，阿峰直接就點頭，他跑向大門還不忘叮囑沐岚不要被亡靈生物接觸。

這團黑霧從二樓飄下，朝着沐岚跑動的方向追去，伯爵居高臨下注視着分頭跑開的二人，燒焦的臉暴露着兩排森然的牙齒，桀桀的怪笑着。

沐岚在數不清的走廊，門洞，立柱中閃躲着，這裏是古堡一樓仆人們的居所，古堡後廚也在這裏，房間互通且十分複雜。她在玩一場失敗就會死的“躲貓貓”游戲，好在這個亡靈生物還遵守着物理定律沒有穿牆而過，不然她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沐岚與亡靈生物最貼近的一次就在剛剛，在她閃進旁邊通道的一瞬間，她感覺到後背發涼，衣服卻像被火焰燒掉似的，那種近在咫尺的危機感逼迫她爆發前所未有的求生本能。

跑啊！在快點！在快點！

沐岚從不去回頭看，因為那股寒冷的，充斥着死亡與腐爛的感覺一直在後面，她祈禱着時間趕快流逝，只要到了淩晨，一切可能會有轉機，也在祈禱着阿峰那邊的行動趕快成功。

阿峰也在奔跑着，他這邊的情況更加危險，畢竟他沒有沐岚刻意選擇适合躲避的地形，古堡外面只有一片開闊的花園，阿峰不斷制造聲音，見吸引了一大群骷髅人就往古堡裏跑。

阿峰雖然速度快，但他只能跑直線，在好幾次差點被骷髅撲到後，他終于将這群眼冒紅光的怪物們引入古堡，他的目标只有一個，那就是伯爵本人。

伯爵燒焦潰爛的臉孔根本看不出表情，不過他此刻應該是驚愕的，阿峰直接沖向二樓伯爵的方向，就在伯爵口中念念有詞想要施展幻術的時候，阿峰卻和他錯身而過，朝他背後更遠的地方跑去。

“快回來！”伯爵知曉他的目的，大聲咆哮，那些被阿峰引過來的骷髅只攻擊距離最近的人，阿峰已經跑遠，那麽骷髅們面對的便是身受重傷的伯爵了。

沐岚感覺到身後的危險感消失了，她回頭望去，只見那團黑霧正快速遠離自己，看來阿峰成功了，這個亡靈生物和骷髅們不同，它雖然是通過五顆心髒召喚而來，也屬于半成品，但應該比那些骷髅強一些，它本身是有意識的，是受伯爵操控的，如果伯爵遇襲，自然就會被叫回去保護主人。

伯爵也在逃跑，但是傷勢頗重的他自然跑不過這群骷髅，沒幾步便被為首的一只撲倒在地，骨爪瘋狂撕扯着他的身體，伯爵慘叫着，哀嚎着。

“溫瑞蒂！救我！”

“溫瑞蒂！”

亡靈生物趕到的時候，伯爵已經快斷氣了，他氣息微弱，生機游離之間還在呼喚着這個名字。

“溫瑞蒂，我的妻子”

亡靈溫瑞蒂爆發出令人戰栗的氣息，黑霧炸開，幾只伯爵身邊的骷髅瞬間化為灰白的粉末，強大的氣勢也讓相隔很近的骷髅被轟飛。

伯爵看到亡靈溫瑞蒂卻笑了，“我就知道，你一直是最關心我的”他目光罕見的露出溫柔的色彩，想要起身，卻怎麽也坐不起來，于是便躺在地上，笑聲中包含着悲怆，“可惜我這次就要成功了該死的，就差一點，就能完全複活你了。”

剩下的骷髅還在往二樓湧入，他們沒有思想，只有對生命的饑渴，亡靈溫瑞蒂守護着伯爵，那些攻擊它的骷髅不斷的粉碎，但還是有數不清的骷髅前赴後繼的撲上來。

“這些卑賤的仆人，即使死了還是這麽無用”伯爵聲音很微弱，滿含嘲諷：“他們都覺得我瘋了，哈哈，沒有你在身邊，我确實瘋了，即使死掉再多的人又如何呢只要你能回來”

像是體會到伯爵的悲傷，亡靈溫瑞蒂痛苦的嚎叫着，那尖銳的哭叫聲令人心悸，黑霧彌散至整個二樓走廊，只能通過各種物體的撞擊聲推測那裏還在進行着亡靈與骷髅的戰鬥。

阿峰繞到另一側的回廊從樓梯上下來，沐岚劇烈運動後大口喘着粗氣和他彙合，兩個人觀看着樓上非人類的戰鬥，希望它們能兩敗俱傷，因為不管哪一方活下來，體能耗盡的沐岚都沒辦法對抗了。

遠處的東方微亮，漫長的一夜終于過去了，黑霧散去，那些骷髅都已消失不見，伯爵喚着最後一句溫瑞蒂便死去了，從燒焦的面孔上來看，他是帶着微笑死去的，亡靈溫瑞蒂的身體也逐漸變淡，它望着伯爵，直至消失不見。

伯爵的愛情觸動到了沐岚，她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情感能讓伯爵爆發無論殺死多少人都要複活亡妻的瘋狂，沒有沐岚和阿峰插手，他幾乎就要成功了。

不過在這裏他們是天生的敵人，嘆了口氣，沐岚收起了一絲悲憫，然後發現自己的身體在變淡，變輕，雙手幾近透明，旁邊的阿峰也一樣，兩個人都是驚訝的看着這一切變化。

要結束了嗎？要離開這個古堡了嗎？

這裏發生的一切雖然只有三天，但是時刻緊繃的神經讓沐岚感覺到漫長無比，意識又回到了一開始半夢半醒的狀态，在完全消失之前，沐岚笑了，她居然忘記問阿峰的職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