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46

Peter第一次來中國，來B市，麥道夫本想将午宴地點設在具有B市特色的全聚德，無奈天公不作美，大雪紛飛，交通阻滞，不得不臨時改了地方，就在SW大廈四層的俏江南。該餐廳專門為商務人士打造，內部裝修奢華，寬敞亮堂，菜品精致考究，宴請CEO，當不失禮。

萬幸，Peter不是罪惡的酒鬼，而且他似乎不太贊成工作日酗酒，程菲感激涕零地望着他那張慈眉善目的臉，心中大呼“阿彌陀佛”。但麥道夫卻說CEO的中國之行怎能缺少了中國的美酒呢，那太不圓滿了，于是鼓動淺酌幾口也無妨。

盛情難卻，Peter只得應允。

國酒茅臺上桌，程菲平日裏看麥道夫景仰的目光變得有些幽怨。

隋遠正了正身，不置一詞，蒼白依然的臉孔上沒表露出任何情緒。

服務員行至隋遠身邊，往他面前的空酒杯裏添酒，嘩啦啦的響聲在程菲耳朵裏無限放大，她有片刻的怔忡。須臾，服務員又來到她身畔，甜美的聲音客氣地問，“這位女士也喝酒嗎？”

程菲回過神，驚覺自己的目光還停留在隋遠的杯子上，心跳漏了一拍，慌忙擡頭，正欲答話，隋遠的聲音搶先響起，“女士就喝飲料吧？”說罷，詢問的目光征求在座除程菲之外的另外兩位女士的意見，只見她們含蓄地點點頭。

服務生又問喝什麽飲料，程菲不假思索地答，“我喝雪碧。”天知道，她最讨厭喝碳酸飲料，不過此時自有妙用。

一頓飯下來，程菲趁別人不注意，上演了兩回偷龍轉鳳的戲碼。隋遠喝的第一杯酒是貨真價實的茅臺，而第二杯第三杯則是被程菲調包的雪碧。

隋遠喝下雪碧,澀澀的甜味自舌尖蔓延開，他略微一怔，心下了然，側頭若無其事地打量了一眼身邊的人，目光裏隐含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程菲頭也不擡，悠然自得地夾着菜，可微揚的唇角暴露出她洋洋自得的竊喜。

其實情況不容樂觀，雖然隋某人只喝了一杯酒，但對他那脆弱不堪的胃來說，災難絕對是毀滅性的，自從那杯濃度頗高的白酒澆下去，潛伏在胃裏各處的疼痛便瘋狂地叫嚣。一餐飯持續了接近兩個鐘頭，到後來，他越加應酬無力，虛軟地靠着椅背，不再勉強自己言語，只是将唇角定格在了一個弧度。

Peter似乎格外欣賞程菲，隔着桌子與之相談甚歡，幾個回合下來，程菲的口語又進步不少。時不時也掠隋遠一眼，後者雖然一直面帶微笑傾聽他們的談話，但臉色唇色益發蒼白下去，額頭上冷汗淋漓，燈光打上去，汗珠反着光，晃得她眼睛疼。

不忍心他在這種場合繼續煎熬下去，挑了一個合适的時機，程菲委婉地提醒大家午休時間已過，該回去工作了。

于是，席散。

電梯間，程菲和隋遠先送走了Peter一幹人等，才進入了下行的電梯。電梯內并無其他不和諧人類的存在，兩扇門合攏的瞬間，程菲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直往地上栽的隋某人。

隋遠弓着身子，手握成拳頭深深抵進胃裏，似乎忍無可忍般，他狠狠地喘息，不再壓抑，汗水如雨下，在臉頰上蜿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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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菲一手挽住他的胳膊，另一手托住他的腰，克制着聲音裏的顫抖對他說，“你堅持一下，我們去醫院。”

他的胃病發作起來一次比一次厲害，她也一次比一次恐懼。她不知道這些年這個男人究竟對自己做了些什麽，落下這麽嚴重的胃病。她記憶裏的隋遠哥哥是個健康的大男孩，一餐搞定滿滿兩碗米飯絕對不在話下，可現在的隋遠，只有半碗粥的飯量，吞咽食物如吞刀子那麽艱難！

這一對比，她的眼淚又情不自禁掉下來。

自從與他重逢，沉睡多年的淚腺就蘇醒了，動不動就制造眼淚，她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林黛玉附體了。

隋遠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低沉黯啞得幾乎聽不見，“不——去——醫院，回——家。”

程菲已多次領教他的頑固倔強，此時聞言也不再沖他發怒，只是用不可商量的堅決口氣對他說，“必須去醫院！”

隋遠沉吟一聲，還想說什麽，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

想到自己的小甲蟲內空間有限，他窩在裏面恐怕更不舒服，于是她半扶半抱地把他弄進了他的奧迪裏面。

他沒穿大衣下來，渾身被冷空氣浸得冰涼，她快步跑到自己的小甲蟲那邊，從車裏取出一條毛毯，又快步跑回去，鑽進車裏，利索地将他上半身嚴嚴實實裹起來。他側身緊緊蜷在後座上，微微顫抖，想必不是凍的，而是疼的。

她心疼他，想再抱一抱他，用自己的體溫給他送去些溫暖，可又怕延誤了去醫院，只得退出去，正要關門的時候，她聽見他喚她。她再次鑽進去，蹲下來抱着他問，“怎麽了？”柔和的語種中盈滿疼惜。

他還是那句話，“不去醫院，回家。”

她用指尖輕輕撥開那縷搭在他額前濕漉漉的頭發，目光在他蒼白的臉孔上打轉，語氣愈發低柔溫和，“疼得這麽厲害，不去醫院怎麽行？”

他的回答很孩子氣，卻紮痛了她的心，“你就是我的醫生，你陪着我，我很快就會好起來。”他實在沒力氣接受那些醫護人員的折騰了，只想躺在自己的床上，好好睡一覺。

程菲猶豫不決，她畢竟不是真的醫生，萬一有什麽突發狀況出現，她如何應付得來？

唇邊溢出一絲笑容，他安撫她道，“這段時間我不是保養得很好麽，都沒有疼過，就是昨晚受了風，才疼的，回去用熱水袋暖一暖就好了。”

說罷，用孩子般渴盼的目光望着她，令她無法拒絕。

良久，她才默默點頭，但心中的擔憂沒有減少半分。

這時的他們并不知道，無論是回家，還是去醫院，在這個大雪紛紛揚揚，路面厚厚積雪的天氣，都是種奢侈。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事情太多，對不起親們了。

聖誕快樂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