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進宮

送走王爺，顧庭芝也找了個借口離去。

此時廳中只剩難兄難弟兩人。

葉扶蘇上前一把抱住葉蓁，一直努力強忍的眼淚決堤而出，他緊緊握住葉蓁的衣服，微微抽泣起來，“蓁兒，你還好不好？哥很想你，又不能去看你。你……為何會坐輪椅，你的腿怎麽了？顧庭芝把你怎麽了？”說着松開葉蓁，撩起他的衣褲，就要查看。

葉蓁的眼淚不争氣地掉了下來，“我一切都好。腿沒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休養一段時日便好。倒是哥你……你在靜王府，他們有沒有欺負你？”

“都這麽大了，怎的還哭？沒有人欺負我，我過得很好。不要擔心我。”葉扶蘇伸手擦掉葉蓁臉上的淚水，“蓁兒，顧庭芝真的沒有對你用刑嗎？”

葉蓁胡亂地擦了擦臉，搖搖頭，“沒有。顧庭芝已得知真相，也不再記恨我了。你看，他還陪我一起來見你……”

葉扶蘇松了口氣，“沒有就好。”

“哥，顧庭芝已經把爹被救出來了。”

得知葉世安被救，葉扶蘇心中的石頭放了下來。“爹被救，你也平安無事，哥就放心了。”

葉蓁揉揉紅了的雙眼，“哥，你放心。我一定會救出你的！一定會的！”

葉扶蘇摸摸他的頭，笑的有些發苦，“蓁兒，好好照顧爹，莫要節外生枝了。哥在王府過的很好，不要牽挂我。”

為了不讓葉扶蘇擔憂，葉蓁只有順從地點點頭。兩人數月未見，再見總有說不完的話。經過這件事之後，葉蓁與葉扶蘇的感情越發深厚，這世上真正對他好的，恐怕也只剩葉世安父子了。

看着葉扶蘇那張憔悴蠟黃的臉，葉蓁的眼睛又酸澀起來。“哥，你每日在王府都做些什麽？”

“原是打掃庭院、劈柴……今日王爺的幾個貼身仆人都有些事，除了王府，我偶爾回去給王爺送送洗臉水。”

提起靜王，葉蓁又開始擔憂起來，忍了又忍，他難以啓齒，也不想給葉扶蘇增加負擔，最終只問道：“就這些麽？其他下人沒有為難你？王爺呢？”

“沒有。沒人難為我。王爺生性淡泊，每日大部分時間都呆在書房，極少給人臉色看，很好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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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兩人互通近況，該知道的事情都已知曉，葉蓁這才問道：“哥……陳漪的案子，你可有聽說？”

葉扶蘇的眼睛泛了紅，“嗯。王爺差人告知過我。”

他記得第二日，他去給靜王端水時，靜王見到他非常驚訝。問他為何還在府裏？

葉扶蘇不明所以，他不在王府，應該在哪兒？

靜王道：“我不是叫宗翁通知你回家祭母嗎？你怎的還不走？”

葉扶蘇當即明白，一定是宗翁不想讓他走，才隐瞞不報的。想想若是真的回家一趟，回來之後，日子定會難過許多。再則，見到葉母的墳墓和葉蓁，他真怕自己堅持不下去。既然如此，還不如不見。

靜王看了看他，許久才道：“這樣也好。”

葉蓁見他發怔，叫了好幾聲“哥”，葉扶蘇才回過神，流淚道：“沒想到，娘死的這麽慘……”

這麽一說，又把葉蓁的眼淚勾了出來。兩人抱頭痛哭了好一陣才漸漸停歇。

靜王府景色秀美，每處都自成一幅畫。顧庭芝一路沿着長廊逛了一圈，來到一座院落。剛走上石橋，便見花影間有一人正在怡然自樂地逗鳥。

顧庭芝走了上前，“沒想到王爺竟會養鳥雀。”

靜王攤開手，任憑鳥兒落在他白皙的手心裏啄着谷子。

“打發時間罷了。”靜王回頭道，“怎麽，這麽快就吃完飯了？”

“他們兄弟二人見面，必然有很多話要說。”

靜王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地道了句：“沒想到像顧大人這般心思狠毒之人，也會這麽通情達理。”

顧庭芝聞言一噎，擡眸看向靜王。靜王神色平淡地轉過頭，依舊繼續喂着鳥兒。

顧庭芝嘆了口氣，“人在朝堂，身不由己。王爺不也是麽？”

靜王手一頓，重複道：“……你說的也對。”

顧庭芝道：“其實，下官倒是羨慕王爺，雖身在皇家，确淡泊塵世。獨居一隅，每日吟詩喝酒、賞花弄月，何等逍遙自在！豈會像我等凡俗之人，每日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你到是第一個這麽說的人。”靜王放飛手中的鳥兒，看它漸漸飛遠，飛過屋檐，飛離視線，才道，“逍遙自在又怎樣？終究不過是別人籠中的鳥……你想帶走葉扶蘇？”

靜王的直言，倒叫顧庭芝怔了一下，他拱手道：“是的。屆時還請王爺成全。”

“等你有了赦免令再來吧。”靜王道完，負手離去。

時間過的飛快，眼看已到正午，有下人來報，王爺召葉扶蘇前去。葉扶蘇依依不舍的別了葉蓁，随人離去。

葉蓁推着輪椅，走過長廊，見顧庭芝正百無聊奈地靠着一棵樹發呆。容色被樹枝遮了去，只看見身上的衣袍随風輕擺，雅致無邊。

仿佛感受到葉蓁的視線，顧庭芝探出頭，“要回去了麽？”

“嗯，走吧。”

顧庭芝推着他，問詢道：“還去何府嗎？”

葉蓁搖搖頭，“不了。”

顧庭芝并未多說什麽。

兩人一路無話，回了顧府。

吃午飯時，顧庭芝見葉蓁心不在焉，知他還在為葉扶蘇傷神，他拍拍葉蓁的肩膀，“蓁兒，放心。你哥會沒事。王爺說只要有赦令，他就會放葉扶蘇離開。”

“真的麽？”葉蓁一下子來了精神。

顧庭芝點點頭，“我會盡力救他出來。”

見葉蓁一下子又氣餒起來，顧庭芝不解道：“你在擔心什麽？”

葉蓁挑着飯粒兒的手頓住，嘆了口氣，“你說王爺會不會……會不會欺負我哥？”

顧庭芝愣了一下，繼而想起何舒月那日的話，笑道：“何舒月說，王爺一向潔身自好，并無男寵，更不像外界盛傳的那般。所以，他不會對你哥怎樣的。”

“你說的事真的？他怎的沒有欺辱我哥？”

“我與靜王雖不曾相交，但今日一見，以王爺的品格，斷然不會對你哥怎樣。”

有了這句話，葉蓁的心裏好受了許多。

顧庭芝為他夾了些菜，“快吃吧，飯菜要涼了。吃過飯後，我要入宮一趟。”

葉蓁這才回過神，“為賜婚的事？”

“我以為你來京師的這些天，忙着見文卿、你哥，都把我們的事給忘了。”顧庭芝略顯不滿道。

葉蓁辯解道：“這事，我一直放在心上的。但又不知怎樣問你……”相較來說，阻止顧庭芝的婚事，才是他來京師最大的目的。他怎麽可能忘得了？只是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顧庭芝，讓他覺察出什麽。

顧庭芝神清氣爽道：“我跟你打趣呢。想問就問，多少遍都行。我又不會笑你……只會更高興。”

葉蓁哆嗦了一下，“好了，快吃飯。吃完了趕緊進宮。”

整個皇宮到處金碧輝煌，雕梁畫棟，靜王府跟它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但去過靜王府之後，顧庭芝突然覺得皇宮也不過如此。它的每一處甚至都不如王府有煙火氣。明明靜王府冷的一路上都聽不到什麽嘈雜聲，一路下去，如入無人之境。卻因為那人，讓整個院落都透着些微的溫柔。

待太監通傳禀報之後，顧庭芝剛進禦書房，就聽皇上哈哈大笑：“今日兩位狀元同聚一屋，甚是難得。”

顧庭芝擡眸，見嚴曦正沖他笑。他離開京師時，春試剛過，會試還未開始。算來，這是他頭一次見到新科狀元。顧庭芝只覺得嚴曦的笑宛如禦花園那座荷花池裏的水，清淩淩地泛着光。

顧庭芝回了個禮。

嚴曦伸了個懶腰，聲音裏有一絲倦怠，“既然皇上有客，下官先告退。”

皇上擺了擺手，笑道：“嚴愛卿不用回避。這顧庭芝一定是聽說朕要為他賜婚，特來感激朕的。”

嚴曦眯着眼，笑嘻嘻地看着顧庭芝，“顧大人，是麽？我看怎麽不像呢？”

顧庭芝跪了下去，正色道：“請皇上贖罪。微臣此次來，是請求皇上收回這番心思的。庭芝官低人微，實在配不上公主，更不值得皇上如此厚愛。”

“顧庭芝，你在跟朕抱怨，官職太低了麽？當初論功行賞時，是你自己非要去當個揚州知府的！”

眼見皇上的臉上怒氣漸盛，嚴曦道：“憑荻秋公主的身份地位，且容顏長相，多少王孫公子求都求不來，顧大人這般拒絕，莫不是有什麽隐情？”

皇上道：“顧庭芝，你且說來朕聽聽。若是不合理，朕就治你個抗旨之罪！”

顧庭芝道：“微臣已經有要共度一生之人了，絕不能有負于他。”

皇上大手一揮，“那就讓她做個妾室。”

“此事不可。”顧庭芝驚道，“且不說他是個男子，就算是個女子，此事微臣也萬萬不能同意！”

“咦？我剛才聽到了什麽？”嚴曦看了看顧庭芝，又看了看皇上，然後挖了挖耳朵。

皇上瞪着顧庭芝，“‘且不說是男子’……你的意思是，你喜歡的是男人？”

顧庭芝點點頭。

嚴曦噗嗤笑了出來，“那就沒辦法了。皇上這一番心意，怕是要落空了。真要把公主許給顧大人，豈不是要讓她守活寡嗎？不如，皇上把公主許配給微臣吧？”

皇上瞥了嚴曦一眼，惱道：“胡鬧！”

嚴曦癟癟嘴，“怎麽說，我也儀表堂堂，風度翩翩，還是能配得上公主的。”

“嚴曦！”聽到皇上叫他的全名，嚴曦立即噤了聲。

“行了，你下去吧。這事就此作罷。”

顧庭芝跪謝：“謝皇上聖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