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過了兩天,阿曼德又離開了。這一回,一走就是近一個月。

那兩天裏,兩人的相處似乎沒有什麽變化。阿曼德對加恩寵溺照舊,溫柔如常。可是,加恩卻知道,有一些什麽,在悄悄的改變。

有時候,他會望着阿曼德完美的側臉出神。心想,他現在所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假的嗎?不,看不出來,太真實了。或者,他所表現的溫柔寵溺确實是真的,只是,不是他所需要的那種。

又或者,那天在森林裏,只是做了一個夢而已。

阿曼德發現了他的情緒不佳,微笑着轉過頭來,“想些什麽?都發呆了。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少臭美了!”加恩稍微愣了愣,馬上撇着嘴回答。

“不是嗎?”阿曼德挑眉一笑,湊上來吻他,直到他眼神開始迷茫,才舔舔嘴唇說:“真的沒有被我迷住?”

加恩靠在他懷裏,嘆息似的說:“是,我完全被你迷住了……這樣總行了吧?”

阿曼德似乎怔了怔。

兩人靠在一起,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加恩擡起頭,抱怨似的說:“你明天就要走了,我會想你,會擔心你。真的不能告訴我具體有些什麽事嗎?讓我安安心也好。不然,我心裏有事,找不到修煉的狀态,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成為藥神?”

“傻瓜。”阿曼德失笑,揉着他的頭發說,“我是什麽身份?怎麽會有事?與其擔心我,還不如擔心你自己的修煉。你現在最重要的是什麽也別想,什麽也別管,知道嗎?”

加恩不高興的皺眉,“可是我想你。要不這樣,你這回出去帶着我?我想去玩玩,保證不給你添麻煩。”

“……我是真的有事,你快點晉級到藥神,我再帶着你到處玩,把整個大陸都走遍。”

“……好吧。”

“我回來的時間說不準,別顧着等我,該做什麽做什麽。”阿曼德叮囑道。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從昨天說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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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加恩故作輕松,心裏卻像被人用刀子切割似的,一陣一陣鈍痛。

阿曼德,如果你直接說,覺得現在的生活有點悶,想出去走走,我絕不攔你。可為什麽,要欺騙我?難道,真的是膩味了……

只有心虛,才會說不出口。

因為尼雅的原因,你還是對我這麽溫柔嗎?

殊不知,這樣的溫柔,才是最殘酷的。

阿曼德走了,臨走時深深的吻了他,讓他恍若夢中。加恩又恢複到尋常的日子。每天,不是調配藥劑,就是煉器,然後到藍草園裏靜靜的沉思。

現在,成不成藥神他都不是很在意了。阿曼德騙了他,阿曼德其實不想和他在一起。他,竟然成了別人的累贅。

不願意承認這個現實,可也不想逃避。曾經發誓,逃避這樣的蠢事,只做一次就夠了。

然而,面對事實又怎麽樣?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

“加恩!”一走出藍草園,小白球就撲上來,讓他抱個滿懷。

加恩被這股力量一沖擊,讓後退了幾步——原形的小白球,體積不算小,如果不是它控制了力道,加恩肯定被它撲倒在地。

“小白球,你就不能慢點嗎?”加恩裝模作樣的抱怨。

小白球作委屈狀,“可是,我已經等了你好久了。”它的眼珠,就像兩顆晶瑩剔透的紫色玻璃珠子,眨巴眨巴的可愛極了。沒人能夠拒絕它的這種神态。

不過不包括加恩。這一招,小白球在它面前已經使爛了。能夠讓小白球扮可愛,代表着它的認同,所以,盡管不會被它迷惑,加恩依然願意滿足它的所有要求——反正它的要求總和吃脫不了關系,其他的事,如果小白球自己都解決不來,加恩更加別想。

“等我?今天想到什麽好吃的了?”加恩笑着說,摸摸它的毛發。這身皮毛的觸感,實在讓人流連忘返,怎麽摸都摸不夠。晚上靠着它睡覺,舒服極了。

“哼,你太小看我了!”小白球習慣性的蹭兩蹭,“當我真的就只會吃啊?森林裏的火乾獸今天選舉新的族長,我看你天天悶的慌,等着帶你去看。怎麽樣?去不去?”

加恩驚奇的說:“選族長?真的?去,當然去,現在就去。”

火乾獸是森林裏的一種八階魔獸,擁有極高的智商,不過,沒有幻化成人形的能力,所以,不能像卡其一樣說話。它們形如其名,全身上下一片通紅,毛發就像燃燒中的火焰,眼睛,甚至連指甲都是火紅色,唯一不是紅色的,就是那尖利的獠牙。

加恩第一次見到它們,就被那絢爛的火焰色晃花了眼睛。因此,森林裏無數種魔獸,火乾獸留給他的印象最為深刻。

不過,它們的族長是選出來的嗎?

到了火乾獸的領地,加恩才知道,不是這麽回事。魔獸就是魔獸,與其說是選舉,不如說是候選者的厮殺。

小白球沒有直接露面。它帶着加恩坐到大樹上,居高臨下的觀看,并布置了一道結界,屏蔽住樹上所發出的一切動靜,以免影響下方的“選舉”。

整個場面血腥而暴力,充分诠釋了獸類的法則。

幾個候選者互相撕咬,沒有任何束縛,獠牙、利爪……只要能夠用上的武器都被拿出來,當然,還有讓人嘆為觀止的火系魔法。

火乾獸越是戰鬥,全身的顏色更是紅的厲害,和流出的血液交織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是血,哪些是皮毛,只看到通紅一片。

不愧是八階魔獸,它們的魔法絢爛多彩,一時之間,坐在樹上的加恩,只覺得一股股熱浪撲面而來,地上的野草全都被燒成灰燼,到處都有火焰在燃燒。

火乾獸的智力極高。不知道它們用了什麽魔法,致使燃燒的火焰,始終被控制在選舉場地範圍之類,不會擴散出去引起山火。魔獸們非常清楚,無論怎麽争,也不能毀滅自己的家園。

完全是力量的拼搏,殊死搏鬥。

看着看着,加恩覺得自己的心都沸騰起來。

有的場景,聽說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至少,這一瞬間,他忘記了心中的憂愁。

也許,男人的骨子裏都有着這樣的熱血。後來,只剩下最後兩只火乾獸時,它們已經沒有魔力再使用魔法,完全是上的搏鬥。

體力上的懸殊終究有差別,沒過多久,其中一只站都無法站住。可是它眼底的神采,清清楚楚寫着不顧一切四個字。旁邊觀看的魔獸們興奮的吼叫着,激起無休無止的熱浪。

小白球說:“其實,這個時候它求饒的話,還可以活下來。”

它話音剛落,那只魔獸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發出最後的吼聲沖過去,把自己的血肉之軀送到另一只嘴下!

很快被撕成兩半,鮮血四濺!

加恩提着一口氣久久落不下來。是啊……它怎麽可能求饒?連魔獸都知道,要活,就要活的有尊嚴。燃燒的生命,就像它們的名字。

勝利者撕開所有失敗者的屍體,取出它們的魔核吞入,渾身燃燒起熊熊烈火。所有的魔獸熱烈高呼,吼叫聲震耳欲聾。

在這最高潮的時候,加恩叫着小白球離開了。

“你是不是被吓到了?”小白球小心翼翼的瞅他。

加恩失笑,狠狠拍他一下,“怎麽會?你也太小看我了。只是有點震撼而已。”

“那你為什麽不看完?”小白球顯然很納悶,它可是一心一意的想帶加恩去解悶的。都怪那個該死的阿曼德!要不是他,也不用這麽費盡心思。

加恩含笑嘆了口氣:“因為最精彩的部分已經看到了。”他用力揉小白球的腦袋,“小白球,虧你還是萬獸之主!你不覺得,過程中的驚心動魄,才是最美的嗎?相反,之後勝利者的榮耀卻顯得虛華了。”

“……”小白球縮縮脖子。它不懂,獸族不都是這樣的嘛……

它郁悶的和加恩一起走進房間,前者突然回頭,“今天晚上我想一個人睡,你不用陪我了。”小白球張張嘴,加恩眉毛一豎,“不許問原因!”

于是,可憐的小白球乖乖的出了門。心裏納悶着,明明昨天加恩還枕着它的肚子說好舒服的……

加恩笑着搖搖頭,倒在了床上。

小白球可能自己并沒有發現,它做的太明顯了。除了他在藍草園的時間,幾乎每時每刻都跟着他,生怕他無聊——一年以前,它可不是這樣的,只在要東西吃的時候才會出現,其餘時間都在森林裏晃蕩。它畢竟是獸。

它不知道,這樣,才完全證實了某個事實。

可愛的小白球,是想好好陪着他,免得他寂寞吧?也是……也是在監督着阿曼德,不想被他知道會讓他傷心的事。

确實,在這個時刻之前,加恩一直都從小白球身上吸取僅有的溫暖,尤其是晚上睡覺的時候。可是,今天晚上他不想了。

沒想到火乾獸的族長選舉儀式,會帶給他意外的震撼,讓他猶如醐醍灌頂!

在這之前,他算什麽?一個人偷偷的多愁善感嗎?

對阿曼德的愛太過深刻,而阿曼德又是一個讓人仰望的對象,以至于,自己處在一個非常弱勢的地位。愛或者不愛,是否繼續,都取決于阿曼德一人。

力量弱勢,不代表心也要弱勢……至少,該勇敢一些。其實,火乾獸臨死的眼神,很美,很迷惑人。

無論阿曼德對他抱着什麽樣的想法,也不應該連感應一下的勇氣都沒有——手指上的戒指,可以探測到阿曼德大概的方向,可因為他的不敢面對,十幾天來,都沒敢使用這個功能。因為,阿曼德臨走之時那個深情款款的吻。

那個吻,就像是某種希望。

加恩現在才發現,他嘴上說着不逃避,實際上,仍然是在逃避。怎麽可以連最基礎的勇氣都沒有了?

他閉上眼睛,輕輕觸摸戒身,凝神感應。良久,才疑惑的睜開眼。另一個戒指……就在這座神殿附近。

遵循着感應的方向走過去,走出房門,穿過庭院,再穿過大殿,出了宮殿大門,仔細找尋……

心,瞬間沉入谷底。

另一枚戒指靜靜的躺在一處野草叢中,看上去,明顯是随意被丢棄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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