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陰陽人

“要不我們先去其他地方看看？”袁盟提議道：“昨天時間太緊湊, 還有好多小院沒有去看，這麽大個宅子不可能沒有大廚房吧？咱們去看看能不能到廚房要一些食材和工具來用用。”

目前來說，這是最好的辦法, 其他人自然沒有異議。

昨天青鸠已經知道他們的小院在側門最裏面, 但是當轉過那道圓形拱牆後才真正意識到這宅子有多大。

放眼望去，亭臺樓閣數不勝數，走廊曲折回環眼花缭亂。再遠一點，拱門一道連着一道，不用細細探究，大概也能猜到拱門之後估計也是同樣的景致。這院子簡直就想是個大型的迷宮, 若是沒有熟悉環境的人帶路很容易走丢，袁盟他們昨天能順利回來可真是難為他們了。

這麽大個地方，大家當然不可能走一路自然是要分頭行動的。

“我想先去你們昨天說的那個院子看看。”青鸠朝左右兩邊看了看，不确定袁盟昨天說的隔壁是邊的隔壁。

宅內的布局很別致, 占地也廣，可奇怪的是他們站在拱門前看了許久也未見一個人，所有的小院放眼望去全都是大門緊鎖, 透出一股蕭索和荒寂的感覺。

她這話一出，正在讨論着組隊往哪去的一衆人等瞬間消了聲。

特別是方言言和肌肉男，臉都白了。

青鸠的話無疑又讓他們想起了昨天的晚飯, 雖然現在人沒事，可是人形臘肉依舊就是心頭的一根刺。

“在這邊。”袁盟指着右邊稍遠處的一處小院，“我們昨天就是在那看到的。”

通過圓形的拱門後往裏走一截就是院門, 院門此時從外鎖着, 乍一看和他們所住的那個小院似乎沒什麽不同，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這院子平時是有人進出的，門檻被磨損得發亮。

“我們昨天就是踩着這兒爬上去的。”袁盟指着一出牆頭道, 牆裏的桑樹長勢很好，枝頭的桑葚過烏紅發亮。幾塊很大的石塊，散倒在牆根處，上面還有一些泥印，應該是昨天袁盟他們留下的。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過一個說法，門前不栽桑門後不種柳。”袁盟道：“這是我姥姥家的習俗，他們認為桑和‘喪’同音，重在門口和院子裏不吉利，會招魂，我們當時就是覺得奇怪所以才爬上牆頭去看，結果就看到……诶你……”

袁盟話沒說完，便見一個人已經越過他攀上了圍牆。

“……你看到了嗎？”袁盟吞了下口水，盯着對方的燕尾服問道。

管家掃了一眼就重新跳了下來。

袁盟臉色發白：“是不是滿院子都是……”

“什麽也沒有，裏面很幹淨。”管家道。

“不可能！”袁盟急道：“我們昨天明明都看到了，你們說是不是？”他看向其他人。

昨天和他一起過來過的幾人也紛紛點頭。

“擦，你別是故意搞我吧。”肌肉男卻不信，他本來也是不敢爬上去看的，但是見別人爬上去又下來臉色都沒變一下，他的膽子也大了起來，踩着石頭攀上了牆頭，看清院裏的一切，肌肉男啐了一口，“卧槽，果然沒有。”

這一下袁盟是徹底驚呆了，很快他也重新爬了上去，可是院子裏真的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

“怎……怎麽會這樣？”袁盟呆了呆：“我昨天明明真的看到了……”

“我看你瞎了。”肌肉男臉色不善。

“真的有……”這時候方言言名義上的老公賀哲也出聲了：“昨天我們都看到了的，你們兩與其懷疑我們是在故意吓唬你們，不如想想如果我們看到的是真的，那昨天的那些臘肉跑哪兒去了？”

他看着方言言，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別忘了，有個長得和人形臘肉一模一樣的人昨天可是去過你窗前，嘿嘿。”

最後那一聲陰恻恻的冷笑，吓得方言言差點跳了起來。

“你是說……真的是那東西活……活了？”袁盟啞着嗓子道。

“你不是也是這麽想的嗎？”賀哲道。

袁盟抖了抖嘴唇，沒再說話。

其他人也沒敢說話。

如果真的是晾成臘肉的屍體複活了……

卧槽，他們這是進了個什麽逃生世界啊？！在溫度漸漸升起來的白日裏，衆人卻忍不住覺得背脊發冷。

“可是……為什麽是晾成臘肉之後複活？……這裏有什麽深意嗎？”片刻後，小米小聲問道。

“大概……”青鸠想了想，猶豫了片刻道：“是為了方便儲存吧。”

在現在這個世界背景下，腌制是儲存肉類最有效的方法，萬府的老爺是為大廚，這一點沒人比他更清楚。

青鸠走到院門口，目光落在上面的銅鎖上，這銅鎖上也很光潔，上面一點灰都沒有，平時應該是經常使用的。用手颠了颠，銅鎖發出一串哐當脆響，這是貨真價實沒摻一點水分的銅鎖，很結實，用榔頭來也不一定能撬得開。

唉，看來是真的進不去……

青鸠有些遺憾的放下鎖。

就在這時，身後想起一道尖銳的人聲。

“你們在什麽？”

青鸠回頭，才發現前面的拱門前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一個人，小厮打扮，佝偻着腰，皮膚發黑，眼窩深陷，瘦得猶如皮包骨頭。

他就這樣靠在圓形拱門邊，若不是眼皮是不是眨一下，和一具幹屍沒有什麽差別。

“吓！”

轉過身的衆人被這個人吓得縮成了一團，其中以袁盟幾人尤勝。

人形臘肉真的活了！

“你……你是人是鬼……”幾人縮成一團，說話的時候都能聽見牙齒打架的聲音。

青鸠看到那小厮翻了了個白眼。這個白眼卻把其他人吓得不輕。

……完了，眼珠子不見了。

“你們不就是住在隔壁的學徒嗎？沒事亂跑什麽？方府大着呢，小心走丢了。”翻了個白眼後，綠豆大的眼珠子又重新回到了眼眶中，小厮裂開嘴，露出一口和老頭一樣的大黑牙：“這府上隔山差五丢個人可不是什麽稀奇事，到時候可沒人幫你們找。”

但是很顯然，根本沒人将他的話聽進了耳朵裏。

“袁……袁盟……他……他有影子的。”小米伸出手指顫巍巍的指向男人的身後。

現在太陽已經出來了，男人的影子正印在旁邊的地面上。

“有……有影子，不是鬼。”不知道有誰小聲說了一句。

“可是我們昨天看到的臘肉也……也有影子。”

“……”

對啊，屍體是有影子的。

剛放下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

見衆人像傻了一樣，小厮從懷裏掏出鑰匙，徑直走過來。

路過青鸠的時候，青鸠聞到他身上有一股濃郁的煙熏味。和昨晚聞到的那個味道一樣。

而且青鸠還注意他走路時胸膛會自然起伏，是有呼吸的。

銅鎖打開後，輕輕一推，大門吱呀一聲便開了。

袁盟瞪大眼睛盯着門檻瞧，據說門檻可攔行屍，如果對方真的是屍體複活的……

他剛這麽想着，便見那黑臉小厮已經擡腳跨過門檻，輕松的進了院中。

難道真的是人？

袁盟伸長脖子壯着膽子往裏望了一眼，借機問道：“請問你是住這裏嗎？”

“你說什麽胡話？裏面是菜醬窖，怎麽會住人？”說完他也沒理衆人，推開院門就往裏走。

“……我們跟上去嗎？”其他人也像袁盟一樣探出個腦袋往院子裏看。

“沒說不讓進，應該可以進去吧，這大白天的？怕啥？”

“昨天也是大白天……”

忽然沒人說話了。

猶豫了片刻，袁盟咬了咬牙，還是跟了上去，在袁盟踏進去的時候青鸠也緊跟着進入了院門，見兩人都進去了，其他人遲疑了一會兒也都跟了進來。

這院子不管是結構和布局都和他們昨天住的院子差不多，差別在于這邊沒廚房和柴房，三面都是房間。茂盛的桑葚樹是院中唯一的綠色。

小厮進的是右側的第一間房，其他幾間也沒鎖，青鸠抓住機會，快速的晃了一圈，這些房間都沒落鎖，一推就開了，房裏和他們的房間不同，全是一排一排的木頭架子，上面擺滿了籃球大小的攤子，空氣裏有種黴味和淡淡的醬香味。

青鸠剛從最後一間房裏出來，那小厮便已折了回來，手裏抱着一個棕黑色的壇子，就是她剛才在其他房裏看到的那種。

小厮一邊走，一邊揭開壇子上的油紙蓋往裏瞧。

一股濃郁的香味瞬間飄了出來。

小厮深深吸了一口氣，黝黑的臉龐露出一抹饞意，不過在看到院中的幾人之後，那抹饞意又立馬隐了下去，他一巴掌扣上蓋子就過來趕人： “誰準你們進來的？！出去出去，都給我出去！”

袁盟他們對這張臉實在有些犯怵，看到他過來紛紛往後退，這時，斜裏卻伸出一只手來，手的主人一把攔住黑臉的小厮。

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管家往前踏了一步，擋在了小厮跟前。

“聽說萬老爺的一手秘制酸醬的手藝十分出名，還被收錄在了萬氏菜譜中，不知道這壇子裏裝的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秘制蒜醬？”管家臉上露出一點興味來。

“你也聽過咱老爺的獨門配方？”那黑臉小厮一聽立馬來了興趣。

“那是自然，萬老爺的大名在我們這一行那可是響當當的，我們也都是慕名而來，不知道小哥能否讓我等開開眼界？”

黑臉小厮猶豫了一會兒才道：“只能看，不能偷吃哦。”

說完他又躊躇了好一會兒這才打開了壇子。

青鸠趁機瞥了一眼，然後沖管家微微搖了搖頭。

壇子裏就是醬料，被打得很碎，只能隐約分辨的出裏面有一些黃豆類的東西，其他的便無從分辨，但是從味道上來說，并沒有什麽異樣。

小厮站在房間門口和他們說完，房門也沒關，這個角度看過去，隐約可以看到裏面是一排排的貨架，上面放的都是小壇子。

“過了眼瘾沒？我可得走了，廚房那邊還等着我送醬料過去呢。”小厮急道。

“您是在廚房當差？”青鸠挑眉問道。

小厮點頭：“我是竈膛的夥計。”

“正好，我們也要去廚房，不知道你能不能帶我們一節路？”

等小厮細細的鎖了門之後，衆人跟着小厮七彎八拐的走了好長一截路，這才終于來到了一個大院子，與其他地方的荒涼冷清不同，一進這院子，熱鬧的人聲撲面而來。

摘菜、洗菜、洗碗的婦人小厮們各司其職，忙碌卻不忙亂。

“這才像是一個豪宅該有的配置嘛。”雙胞胎中性格活潑的易北嘟囔道。

“剛才那小厮呢？”小米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衆人這才驚覺過來，連忙左右尋找，卻哪裏還有小厮的影子。

“估計是幹活去了吧。”肌肉男道，“那可是個大活人，又不是什麽髒東西說不見就不見了？你們別疑神疑鬼的，自己吓自己！別忘了我們是來幹嘛的，再磨叽下去都中午，你們都想被趕出去嗎？”

衆人一看時間，可不是，這才連忙加入了甜言蜜語吹彩虹屁讨要食材的行列中。

其中肌肉男的成果最為豐富，別看他看起來五大三粗的，說起甜言蜜語來那真是一套一套的，把院中擇菜那大娘哄得臉都紅了，不僅塞給他一把新鮮的瓜果，還塞了一小塊五花肉給他。

別說，對方能勾搭上方言言，還是有些本事的。

青鸠左右看了看，見其他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擇菜洗菜的婦人和小厮身上，她獨自走到了角落裏一個正在洗碗的小丫頭邊上。

青鸠從包裏摸出兩個糖果遞到對方身邊，這丫頭和丫丫差不多大，應該是喜歡這些的吧。

看到糖果，小女還好奇的擡起頭來。

“你好，我是新來的學徒，昨天剛入府，請你吃糖。”青鸠先自報家門。

這麽一說，對方眼底的戒備果然淡了許多。

“原來是新的學徒姐姐。”小丫頭接過糖果後便迫不及待的拆了一個放進嘴裏。

“真好吃，好甜。”小丫頭滿足的眯起眼睛。

“我剛來，還有很多規矩不懂，不知道能不能向你詢問一些。”青鸠借機問。

“咦，萬伯不是會教你們規矩嗎？你是不是忘了？”小丫頭晃了晃腦袋道。

原來那個老頭叫萬伯。

青鸠不好意思的笑笑：“昨天有點緊張，給忘了。我就是聽說府裏常丢人，這裏面有什麽說法沒有？”

“……萬伯把這個都告訴你們啦？”小丫頭左右看了看，見沒人管她們倆，這才神秘的壓低了聲音繼續道：“我偷偷告訴你哦，丢的人都是不聽萬伯話的，萬伯說了，不聽話的人會給府裏帶來災禍，不能找。總之啊，你乖乖聽萬伯的話就行了，乖乖聽話，就不會出事的。”

“這不是萬伯告訴我的。”青鸠道：“這是帶我們過來的小哥告訴我們的，對了，他的很瘦很黑，一口黑牙，還有一只耳朵缺了個口，我們還沒來得及道謝他就不見了，你認識他嗎？”

“哐當！”

青鸠話音剛落，小丫頭手中的盤子就掉進了盆子了，發出哐一聲響。

“不……不認識。”小丫頭小臉慘白，不停擺手：“我們……我們府上沒有這個人……”

盤子砸進盆裏的聲音也引來了其他人的注意，當下就有婦人尖聲吆喝起來：“小妮子不好好洗碗就知道偷懶，把碗摔碎了看萬伯不扣你月錢。”

小丫頭頓時不敢說話，連忙低下頭開始認真洗碗。

見此，青鸠也知道自己問不出什麽來了，這才起身走到了袁盟他們身邊。

這麽一會兒功夫，大家或多或少都讨了一些蔬菜瓜果的，雖然不多，做個竹筒菜也是夠了的，特別是肌肉男還借來了一把砍刀。

“食材有了，咱們去砍竹子吧。得快點，還不知道第一次做的成功不。”見青鸠手裏沒東西，袁盟等人也沒吝啬，一人拿了一點給她。

回去的路上，青鸠也沒有隐瞞她和洗碗丫頭的對話。

“？！！！”聽完後，走在前頭的袁盟差點摔個狗啃泥。

“你是說……我們剛才見到的那個……他不是人？”

青鸠垂下眸子，她也不确定了，這人确實是詭異，長得詭異，形式詭異，但是确實是有呼吸的。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過一種人。”這時管家突然出聲。

“什麽？”袁盟下意識問道。

“陰陽人。”

“陰陽人？”衆人朝他看去：“不男不女的人？”

“我說的陰陽人不是這種。”管家搖搖頭：“傳聞有一種人，常年做着和死人相關的事，模糊了陰間和陽間的界限，便可以游走于陰陽兩界。”

那就是……半人半鬼了？

“你說的是真……真的？”袁盟驚得舌頭都不會轉彎了，大着舌頭道。

“這只是傳說。”管家模棱兩可的笑笑：“不過，誰說得準呢。”

大白天的，咋感覺背後一陣陣發冷呢。

和其他人的心存疑慮想比，青鸠卻知道，管家既然這麽說了，那十有八九是真的。對方的技能可是‘世界百科全書’如果他沒有把握是不會說出來的。

按照管家的說法，陰陽人是常年做着和死人相關的事，那他們剛才在隔壁看到的那個黑臉小厮是做什麽的呢？

青鸠陷入了沉思。對方剛才騙他們說自己是在竈膛做工，估計是為掩蓋自己身上的煙熏氣味。

煙熏味……

臘肉不也是需要煙熏嗎？

而煙熏味的不一定非得是熏肉，也有可能是熏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