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六架

夏眠直接轉身就下樓加入了單元樓門口中老年婦女的八卦群。

“咋啦?不開門?”有人了然道。

“嗯,估計覺得沒臉見人吧,”夏眠擡頭瞄了眼二樓的窗戶,高聲道,“畢竟現在全院都知道她當二奶,虐待孩子。”

“他小姨你打算怎麽辦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好奇。

夏眠道,“法院起訴呗,反正派出所已經開了條子,等小楓的驗傷報告出來,我就去法院起訴。”

“那時候派出所就管不着了,直接找律師打官司就行,到時候該判刑還是判刑。到時候大不了我直接找市檢察院起訴,有本事他繼續找人。”

“小楓的傷情鑒定怎麽說?”樓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問道,“我讓我們家小白催催,能快點。”

老太太姓米,退休前是高中老師,老伴兒姓陳,退休前是華鋼的高級工程師,兩口子在大院裏都是德高望重的人。

她口中的小白是老太太的外孫,原主雖然沒見過,但卻對他如雷貫耳。

聽說是個天才,二十三歲留學回來的醫學博士,家是首都燕市的,因為擔心老爺子和老太太的身體,才到這座小城市的醫院任職。

是方圓幾十裏人們趨之若鹜的對象,反正自從這位天才住到家屬院,家屬院裏各種花枝招展的女青年就多了起來。

夏眠純粹是覺得樓下有個醫生很方便。不過……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又忽略了什麽。

想不到的事情夏眠也不為難自己,見衆人關心小楓,給大家看了一下手中的藥,“全身除了臉和胳膊,其他都有軟組織挫傷,最嚴重的是中度營養不良,要花心思好好補起來,”

不管提起多少次,夏眠都怒氣不減,關鍵是,“那個毒婦竟然真的用針紮孩子的嘴!”

“真的?!”

“這也太狠毒了。”

“真不是人啊。”

衆人齊聲聲讨。

劉老太太氣道,“真是畜生!一開始我聽到過孩子哭,還專程敲門說不興那樣打孩子,沒想到她竟然……”

“可不是,真是該千刀萬剮!”

“以後她敢出門,唾沫星子淹死她!”

……

衆人義憤填膺,夏眠看着二樓窗戶閃過的人影心中冷笑,法律治不了你,但輿論呢?

不讓她進門?那她就給她好好宣傳宣傳,正好中午那會兒人不全呢。

這個時代雖然沒有網絡,但人際交往卻更加緊密,一個家屬院裏住着的人互相之間幾乎都認識,一棟樓裏的近鄰們那關系好的比親戚都近。

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在這個時代可一點都不誇張。

張家還想披人皮?那得看她答不答應!

“這麽小的孩子,”米老師嘆息一聲,心疼的摸了摸一直乖乖窩在夏眠懷中的小孩兒。

小楓似乎只害怕年輕女人,對于老太太的動作只是有些腼腆,側頭看了看夏眠。

夏眠摸了摸他的腦袋,柔聲道,“這是米奶奶,叫人。”

小楓乖乖的開口,“米奶奶。”聲音不大,依然怯怯的,但衆人知道他的遭遇,只有心疼的份兒。

“唉,真乖。”

“可不是,還說小孩兒淘氣鬧騰。”有人嘲諷道,“以前真是被她騙了,現在想想,這孩子什麽時候鬧騰過。”

“對啊,有後媽的孩子都不好過,誰能想到這黃曉娟這麽歹毒?”

“張啓明也不管,果然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啊。”

“幸虧他小姨來了,不然這孩子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說到這裏,有人擔心的道,“他小姨你還走嗎?你走了這孩子可怎麽辦?”

小楓聽懂了這句話,立刻看向夏眠,兩只小手緊緊的攪在一起,眼底都是不安,卻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衆人見狀都覺得心酸,任性和表達情緒是孩子的天性,可是這個不到五歲的孩子竟然小心翼翼到如此地步。

夏眠用力的撫了撫他的背,“放心,小姨不會離開的小楓的,一直帶着小楓好不好?”

小孩兒松了一口氣,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露出一排小白牙。

夏眠一愣,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個孩子的笑容,也許是因為生在泥沼之中,更加難能可貴。

夏眠親了親他的小臉,其他人見狀也急忙轉移了話題,“夏眠你們家哪兒的,怎麽會來他們家?”

“我家明溪縣的,”夏眠做出悲傷的表情,“我爸走的早,自從四年前我姐被他們害死,我媽大病一場,今年年初的時候也走了。”

“家裏就剩我一個,親戚們商量着誰管我,本來我應該是跟着我奶奶的,後來我這前姐夫說我可以來市裏讀書,這裏條件好,正好也能上個好學校。”

“我奶奶尋思着上學确實重要,而且我大了,平時住校,爸媽留給我的錢也夠我上完大學了,我家裏還有房子,總歸也不虧欠人,他們就照看我一下就行了,也用不着操什麽心。”

幾人聞言相互對視一眼,有個人問道,“你姐夫,張啓明一直跟你們家來往挺親近?”

“還行吧,一開始我姐剛去那會兒,他到我們家哭的都暈過去了,後來逢年過節的也送節禮,不過畢竟離得遠,近兩年就接觸的少了。”

夏眠一邊說一邊翻着記憶,內心不由咋舌,怪不得人們對張啓明印象好,這人做事實在挑不出毛病。

不過是狐貍總歸會露出尾巴。

“那你就跟着他來了?”有人問道。

“主要是想來市裏上學。”夏眠道,“其實也不打算太麻煩他們,開學後我是要住校的,我這位前姐夫說,就是找學校稍微麻煩一點。”

實際上是原身向往大城市,十五六歲的少女,正直叛逆期,成天聽着夏二叔家的大姐炫耀大城市怎麽好怎麽好,明溪縣的小縣城多麽落後貧窮,自然就想往出跑。

而且老家那邊夏二叔也确實在打她財産的注意,所以張啓明當時随口的一說,原主就迫不及待的

跑來了。

然而也不過是從狼窩跑到虎窩而已,否則張啓明的“随口一說”為何那麽恰到好處。

想到這裏,夏眠忽然道,“米老師,我要轉學到華鋼高中需要幾千塊?”

米老師一愣,“轉學要看成績的,成績可以的話,就交幾百塊的學費就行了,誰說要幾千塊的?”

“幾千塊?”劉老太太驚訝道,“那學校裏的老師是金子做的嗎,那麽貴!”

夏眠道,“可是黃曉娟說要好幾千,因為不确定多少錢,所以跟我要了存折和密碼,說會看着辦……”

“一聽就是胡說呢,”劉老太太杵了杵拐杖恨鐵不成鋼的道,“傻姑娘,你爸媽給你的存折,你怎麽能随便給別人?”

米老師道,“是啊,存折不能随便給人。”

“存折是當着我前姐夫的面給的,我這不是相信他的為人嗎?而且我之前确實不知道黃曉娟會虐待小楓。”

夏眠嘆了口氣解釋道,“他們倆對不起我姐的事情,是我媽臨走之前才告訴我的。”

“我媽之所以一直沒來讨個說法,就是想着小楓還得跟着他們過,鬧僵了對孩子不好,想着他們就算是因為愧疚也會善待孩子吧,沒想到……”

“善良的人才會因為愧疚而彌補,”米老師道,“對于沒良心的人來說,沒有愧疚,只有壓迫和剝削。”

劉老太太說的更加直白,“他們只會因為心虛而更容不下孩子。這孩子毀了,可不就‘斬草除根’了?”

“你知道她花了你多少錢了嗎?”劉老太太還是忍不住擔心。

夏眠道,“不知道,存折在她手裏,密碼也告訴她了。”說到這裏,她咨詢道,“我的錢是有數的,少了的話她這是算偷吧?盜竊罪?”

二樓的窗戶咔噠響了一聲,衆人不約而同的擡頭看了一眼,二樓張家的窗戶開了條縫。

“應該可以回去了。”王姐笑呵呵的道。

“不回去,再聊會兒。”她憑什麽要回去?黃曉娟想把她關門外就關門外,想叫她回去就叫她回去,她以為她是誰啊!

而且,這會兒聚在這裏的除了鄰居,其他大部分都是院裏的大喇叭,八卦王、碎嘴子,多難得的機會?還別說,這種紮在人群裏八卦的火熱感,還是挺爽的!

夏眠繼問,“偷錢超過多少就要坐牢?”

米老師道,“好像是兩百以上吧。”

夏眠道,“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我算是領教了,黃曉娟家就是太窮了,窮得沒有一點底線。”

“她們家條件真不好啊?”人們頓時好奇起來。

“當然了!”夏眠道,“還不如村裏呢。”

夏眠給衆人科普了一下黃曉娟的家庭情況,因為太可恨,張家所有人的家庭情況她記得挺清楚。

“她爸是當年的下鄉知青,回城後也沒有工作,覺得做個體戶丢臉,一直靠着家裏老人接濟。”

“她媽就是她爸娶的鄉下老婆,精明彪悍,防她爸防得緊,當年緊跟在她爸後面回了成,她有五個兄弟姐妹,家裏非常重男輕女……”

“一家人七口就住在四十幾平的老房子裏……又沒穩定的收入,所以啊一家子都是坑蒙拐騙的好手……”

新鮮的八卦十分有趣,讓衆人無視了二樓不斷開關的窗戶,聽的津津有味。

夏眠最後總結,“要是條件好她能跟着張啓明做二奶?不過她有市裏的戶口,又慣會裝模作樣,我聽大人說,張啓明當時估計也是想高攀她。”

這麽一說,結合夏眠科普的黃家情況,大家立刻就猜測了一把前因後果。

張啓明也是個愛面子喜歡裝體面的人,雖然是個工人,但不知道的人打眼一看,還以為是什麽幹部,而黃曉娟也一直暗示家裏條件好,又有城市戶口,兩個人各自心懷鬼胎,就混到了一起……

房間裏,黃曉娟氣的臉都青了,她現在非常後悔。

她都從派出所順利出來了,那丫頭但凡有點腦子,就應該知道他姐夫的能量,如果想繼續留在市裏就要乖乖聽話。沒想到對方竟然是個傻大膽。

不僅繼續跟她對着幹,人生地不熟的竟然還敢紮堆到院兒裏的人群中閑聊去,竟然一點都不怯!關鍵是,她怎麽會知道那麽多?!

黃曉娟聽着外面那些她極力隐瞞的東西叫夏眠抖摟了個幹淨,緊咬着牙,正準備厚着臉皮直接喊人。

忽然聽到外面有人語氣玩味的喊,“喲,啓明回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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