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四架

黃曉娟揉了揉發疼的肚子，有些迫不及待了，“她什麽時候闖禍？”

張啓明瞥了她一眼，仿佛家常般道，“你說她有多少錢？”

“今天拿了五百，”黃曉娟道，“我看她拿着錢怕是給賤、給小楓買東西去了，那丫頭花錢大手大腳的，回來怕剩不了多少。”

“嗯，鑰匙你拿了吧？”張啓明道，“備用的鑰匙曉霞不是要用嗎？夏眠那丫頭今天怕是進不了門了，不過也不用擔心，反正她一直喜歡混，狐朋狗友一堆，有的是地方去。”

也就是說，夏眠如果沒有錢，就算不跟那些混混走，進不了門那也得流落街頭。

黃曉娟冷笑，經過那些混混一鬧，就算對門那愛管閑事的老太太也不會收留她，普通親戚住七八天還惹人煩呢！

不論是那種結果，都讓人高興。

等那丫頭吃夠了苦頭，就知道要乖乖的聽話了！黃曉娟越想越興奮。

張啓明提醒道，“那個存折，你說了在學校，就放到學校去。”

“嗯？”黃曉娟先是一愣，随即道，“對，那丫頭動不動就報警，到時候萬一她沒錢了報警找我，也是麻煩。”

“喲，今天變聰明了，”張啓明語氣裏帶了些笑意，“到時候她就相當于報了個假警，以後她再報警，警察也會煩她了。”

這麽一說，黃曉娟倒是希望夏眠報警了。

“再有，”張啓明嘆了口氣道，“到時候夏眠需要錢，學校不開門，你有什麽辦法？我們又拿不出那麽多錢，恐怕還得讓她多擔心幾天。”

到時候想讓她跪她都得乖乖跪下。

黃曉娟心情好極了，“我一會兒就去放。”

“啊，對了，寧醫生的事情我也得告訴曉霞一聲。”

夏眠還不知道家屬院裏有麻煩等着她，這年頭路上的出租車少得可憐，她大熱天的也只好背着小楓往回走，按照她以前的體格，兩公裏的路也不算什麽，不過小仙女的身體到底柔弱一些，她走到一半就滿頭大汗。

小孩兒趴在她肩膀上睡的正香，夏眠就靠在路邊的樹上稍作休息。

那邊被黃曉娟惦記着的寧醫生剛從郵局交了話費，手機又響了起來。

寧韶白接起，漫不經心的道，“廢話少說，馬屁省略。”

對面不以為意，興奮的大叫，“哥們兒，你簡直神了？前兩天漲的那麽兇，我還想着咱們賣早了呢，沒想到今天就跌的這麽厲害，跌下來還買嗎？”

四周投來的灼熱目光讓寧韶白有些不耐煩，他找了個陰涼的樹蔭站定，“不買了，近幾年都不買了，你把錢都轉到我卡上。”

“啊？”對面聲音着急，“這才一年，這錢就翻了七倍，股市裏的錢這麽好賺你怎麽不買了？好多人都才開始進來！”

寧韶白嗤笑一聲，“你願意做傻子你就繼續買呗，反正把我的錢給我轉回來。”

“算了，”對面似乎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我還是跟着你混吧，雖然我傻，但我有個聰明的哥們兒啊！”

做了決定之後，對面又笑起來，“我倒是也希望接下來狂跌暴跌，知道嗎？你那個後媽也開始玩股票了，手筆不小呢。”

寧韶白依然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就聽對方繼續好笑的道，“你那個弟弟挺逗，你出國他也跟着出去，你回來他也着急忙慌的回來了。”

“見你去了小城市，他們在這邊可得意呢，現在就開始上蹿下跳的謀家産了。”

“你那個後媽天天炫耀她兒子是投資天才，買的股票就是她兒子随口指點她的，至于她兒子，忙着更重要的項目呢。”

“還給你戴高帽，說你是醫生，像你姥爺，一心科研，淡泊名利，以後肯定是名醫什麽的，笑死我了，她要是知道你現在的資産就快超過她娘家了，估計要氣死了吧？”

“哦，對了，那天看到我的手機，你不知道她多驚訝，都要把我誇出花兒來了，張嘴就要跟我要一臺，我爸媽都還用着大哥大呢，她真有臉張嘴。還說她兒子也看好手機市場，也想參一腳投資。”

對面揶揄道，“唉，要不讓她摻一股得了，到時候讓她對着你這個大股東巴結讨好，多有意思？”

寧韶白啧了一聲，“我看起來和你一樣是傻子嗎？”為了一點面子舍出巨大的好處？

“說話就說話，你罵我幹什麽？”那邊說了一句，總算又問到了正事，“你把錢都轉賬戶裏，是打算做什麽？那邊有投資項目嗎？”

寧韶白卻沒有再回話，他皺眉看着不遠處，匆匆結束通話，“先不說了，我這邊有點事情。”

寧韶白快步走近，非常确定那個纖弱女人背上背的就是那紅毛猴子的外甥。

他眉頭緊皺，那紅毛猴子怎麽回事？竟然把孩子弄丢了？孩子睡的那麽沉，不會是被灌藥了吧？

想到這裏，他不再顧慮，飛快的上前一把将孩子抱進自己懷裏。

夏眠本來有些昏昏欲睡，背上忽然一輕，當下第一個念頭就是遇到了人販子搶孩子，心裏一慌，飛起一腳朝着對方踢過去，怒喝，“敢搶我家的孩子，找死？！”

寧韶白沒想到對方反應這麽快，因為顧着懷裏的孩子，他背過身生挨了一腳，鑽心的疼痛傳來，他心底也升起一股火氣，人販子還這麽嚣張，擡腿就是一個回旋踢，被對方用胳膊架住。

不過對方也沒撈着好，後退幾步，痛的龇牙咧嘴。卻又擡腳踹過來。

這次寧韶白有了準備，一把抓住了她的腳踝往後一扯。

這麽一扯差點把夏眠給送走，這具身體的筋還沒拉伸開，夏眠“嘶嘶”的吸着氣，怒道，“好嚣張的人販子，孩子還我！”

寧韶白懷裏的小楓終于被驚醒了，察覺自己在陌生人懷裏，着急的探身，“小姨！”

寧韶白動作一頓，盯着夏眠的臉看那了兩秒，“孫猴子？”

夏眠也停止掙紮，認出了面前的人，“唐三藏？”随即惱怒道，“你幹嘛？！發什麽神經？”

寧韶白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落在她瑩白細膩的小腿上才意識到什麽，趕緊後退一步松了手。

夏眠之前沒完成的劈叉被他這最後一根稻草壓成了，“啪”的一聲當場表演了個一字馬，疼的只從嗓子眼兒裏擠出一個字，“艹……”

寧韶白感覺她額頭上爆出的每一根青筋都在罵他。

寧韶白下意識的叩了叩食指，把掙紮的小楓放下，默默的伸手去扶人。

“小姨。”小楓跑到另外一邊，眼睛裏包了一包淚緊緊的抓着夏眠的小臂扶她，“小姨疼嗎？”說完眼淚就掉下來。

這孩子不聲不響的掉淚更讓人心疼，夏眠忍住疼笑道，“小姨不疼，是唐叔叔跟我們鬧着玩呢。”

寧韶白：……

他昨天沒少聽姥姥說這丫頭看着不靠譜，實際上嘴特別甜，除了上了年紀的，即便是四十來歲也一律管人家叫哥哥姐姐。

“真的？”小楓盯着夏眠的臉，擔心極了。

“真的。”夏眠幹脆将小孩兒抱進懷裏，借着寧韶白的力量站了起來，大腿內側的酸爽讓她腿一軟，差點摔倒，被寧韶白眼疾手快的扶住肩膀。

夏眠咬着後牙槽擡頭，“謝謝啊！唐叔叔。”

寧韶白嘆了口氣，難得解釋，“我真的沒認出你來，還以為小楓被人販子拐了。”

所以是被她的小仙女變身給騙了？夏眠覺得這個可以原諒。

“看在你沒有壞心的份上。”夏眠抱着小楓，微微擡起下巴，“這才是我本來的風格！之前那是我年少無知，以為城裏人會比較潮才臨時整的，以後，我就要做回真正的自己了。”

寧韶白看着她得意的樣子，覺得這丫頭有點缺心眼兒。

清爽的學生頭和淑女的收腰裙，乍一看是個清純可人的小姑娘，然而配上剛剛那讓他差點骨裂的飛踹……寧韶白扶了扶腰，嗤笑，“請問你現在是什麽風格？”

夏眠驚訝的看着他，半晌道，“我相信你剛是真的沒有認出我來。”不是一般的眼瞎。

寧韶白點點頭，語氣認真，“對啊，我沒有火眼金睛，看不穿你的七十二變。”

夏眠：……

你才孫猴子，你全家都是孫猴子！她果然跟這個唐三藏八字不合，夏眠抱着小楓就走。

寧韶白無奈的嘆了口氣，快走兩步追上人，把她胳膊上的袋子拿過來拎着。

夏眠翻了個白眼，摸着有點吓到的小楓道，“小姨真的沒事，唐叔叔是咱們的鄰居，不是壞人。”

小楓頓了一下，點點頭，一眼又一眼的偷瞄寧韶白。

寧韶白看着他頭頂一翹一翹的呆毛，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小楓想起剛剛小姨也是這麽摸他的，頓時放松了不少。

夏眠松了口氣，雖然是個天才，但目前是個連幼兒園文憑都沒有的小屁孩兒，還是挺好哄的。

進了家屬院，夏眠笑呵呵的逗着小楓，“我們馬上就要到家啦！”

遠遠看到幾個氣質非常顯眼的青少年？站在通往十八號樓的分叉口，幾乎都是統一的姿勢：一手插兜，身體重心放在一只腿上，另外一條腿不停的抖啊抖，以漫不經心實則賊眉鼠眼的模樣盯着過往人群。

路過的人基本上都退避三舍，夏眠他們是避不過的，那是去十八號樓的必經之路，不過即使可以避過夏眠也不會避，像夏眠這種見識過頂級拳王争霸，那種拿出拼命的氣勢來幹架的氛圍後，這種小混混完全入不了她的眼。

不過夏眠還是快走兩步躲在了唐三藏身旁。

寧韶白低頭看她，嗤笑，“你不是挺虎的嗎？”頓了一下，“天王老子都不怕。”

夏眠斜了他一眼，不滿道，“都說了那是年少無知，我本性可是甜美可愛的小仙女，我這個人最不愛打架了。”

寧韶白忍不住被逗笑了，因為他發現這姑娘竟然是認真的。

夏眠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

不過她還是被吹了口哨，那幫人在這裏站了半天，早就無聊的不行，又一直沒人來管，他們便嚣張起來。

領頭的青年頂着個栗黃色的公雞頭，口哨一響，其他的小弟們此起彼伏的跟上，見夏眠看過來，那公雞頭一擡下巴，抖着腿咧嘴一笑，“小妹妹，跟哥哥們聊會兒呗，認識夏眠不？”

夏眠本來只是稀奇而已，在她那個年代，這種行為直接可以報警告性騷擾了。待聽到這話最後一句，不由頓住腳步。

她正想說話，被寧韶白攔了一下。

寧韶白看着那公雞頭，淡淡的道，“你們是誰？找夏眠做什麽？”

那些混混不知道為什麽不敢放肆，腿也不抖了，下意識的挺直脊背道，“沒什麽，耍朋友。”

“呵呵……”夏眠忍不住嗤笑，“就你們這種流氓？”也配跟她耍朋友？

寧韶白見她反應過來了，就沒再插嘴，倒是那些流氓愣了下，不知道面前的漂亮小姑娘是什麽意思。

夏眠的目光像是他們掃視大姑娘小媳婦一樣掃視了一遍，臉上是滿滿的嫌棄，赤裸裸的看垃圾的模樣。

那公雞頭被看的皺眉，總覺得被冒犯到了，他站直身體，往前邁了一步，一副要打人的模樣，“你什麽意思？”

夏眠對他的虛張聲勢嗤之以鼻，“沒什麽意思，看你這模樣，進過幾次局子？”

那公雞頭臉色一變，“你要幹什麽？”

夏眠又問，“或者說你們參加過幾次打架鬥毆？會用砍刀嗎？殺過人？還是打殘過幾個人？有什麽幫派組織嗎？”

小姑娘連珠炮似的問出來，雞冠頭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該怎麽做，乖乖的回答顯得很丢人，然而不回答似乎也沒好到哪裏去。

夏眠果然啧啧兩聲道，“所以，就你們這啥都沒經歷過的青瓜，冒充什麽混混流氓，混混流氓也是需要資格的好嗎？”

她萬分嫌棄的道，“要麽長得好看一點也行，”她指了指身旁的寧韶白，“像這位，至少養眼，你說你們要長相沒長相，要能耐沒能耐，哦，身體還不好。”

寧韶白冷不丁被點名還有點莫名，聽她又扯上什麽身體不好，有些摸不準這小丫頭的腦回路。

估計是他們疑惑的表情太過明顯，夏眠大發慈悲的給他們解惑，她掃過他們的某個部位，一臉嚴肅的道：

“根據醫學研究，口哨吹多了對前列腺不好，吹那麽久口哨都上不出來，問題可不小，還是重視一下比較好。別混混當不成，男人也當不了。”

寧韶白眼看着幾個混混變了臉，差點笑出聲來，這姑娘可真能忽悠。

氣勢這種東西很奇妙，尤其對于虛張聲勢的人來說，一旦垮了那就是土崩瓦解碎成渣撿都撿不起來。

幾個文化水平不怎麽高的混混，在對方理直氣壯的“醫學知識”面前，再撐不起什麽無賴模樣，灰溜溜的說不出話來。

夏眠翻了個白眼，她現在急着讓小楓回去睡覺，沒空和這些小混混周旋，一會兒再過來收拾他們。

已經快到下班時間，家屬院裏的人越來越多，夏眠跟在寧韶白旁邊一路走回來，賺足了眼球。

遠遠的劉老太太對頭發花白的米老師道，“唉，那是不是你家小白，跟他走一起的姑娘是誰啊？”語氣帶着興奮。

“哪兒呢？”米老師也高興得伸長了脖子，她這外孫眼光高着呢，能入他眼的人可不多，二十三了，別說談對象，什麽女同學女同事他都是愛答不理的，如今出現一個可太難得了。

米老師看不清楚，她教了一輩子書，眼睛不太好，急得拍着劉老太太道，“快幫我看看，姑娘長啥樣？”

“別說，還真漂亮，大眼睛，高鼻梁，巴掌大的臉，皮膚白，比你家小白還白，別說，跟你家小白挺配。”劉老太太眼睛雪亮，“就是看着有點小，十五六似的。”

米老太太笑呵呵的道，“有些人就顯小，怎麽還牽着個孩子？”

劉老太太道，“估計是請你家小白看病的？那姑娘怎麽也不像生了孩子的……不對啊……”劉老太太仔細看了眼，“那不是小楓嗎？”

她們說話的功夫，寧韶白和夏眠已經走近，夏眠笑呵呵的招呼，“劉嬸兒，米老師。”低頭教小楓，“叫人。”

小楓擡頭看了夏眠一眼，對着劉老太太和米老師奶聲奶氣的道，“劉奶奶，米奶奶。”

“唉，唉。”劉老太太愣愣的應了一聲，緊接着驚訝道，“夏眠？！”

夏眠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是我。”

然後搬出了之前糊弄寧韶白的那套說辭，“我沒來過市裏，有點緊張，聽朋友說市裏的學生都比較潮，所以才趕緊弄成那樣，不過實在不舒服，還是改回來了。”

幾人被她颠覆的形象沖擊的暫時忘記她招惹小混混的事情。

米老師習慣性的道，“不錯不錯，學生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她雖然失望不是寧韶白帶回來的姑娘，但對于好孩子還是非常喜歡的，“市裏跟你們鎮上是一樣的，學生階段還是以學習為主，你這樣才對。”

劉老太太也反應過來 ，感嘆道，“可不是，夏眠這樣可真漂亮，這麽一看小楓這孩子像你們夏家人。”

“唉，夏眠，那些二流子是怎麽回事？”還是有人想起了這件事。

旁邊有個燙羊毛卷的中年女人充滿厭惡的道，“說是來找你的，杵在哪兒好半晌了，見着大姑娘小媳婦就耍流氓，你哪兒認識的那些流氓？”

夏眠看到不少人對她怒目而視的樣子，心裏大概有了底，她擡頭看了唐三藏一眼，心想幸虧這家夥反應快。

“我不認識他們，我剛來市裏不到兩個禮拜，除了鄰居誰都不認識。”

“那些人就說是找你的，”中年女人皺眉道，“小姑娘家家的，怎麽就會撒謊呢。張家的事情不會像小黃說的，也是你故意搗亂吧？”

夏眠瞪大眼睛。

一直沒開口也沒離開的寧韶白道，“我們剛剛從那邊走過來的時候，那些人根本不認識夏眠。”

寧韶白一開口，那女人瞬間和顏悅色，“真的嗎？那是怎麽回事？”

其他人似乎也有了理智，“對啊，寧醫生和夏眠一起從那邊走過來的，要是認識那些二流子不得跟過來？”

寧韶白擡頭看了看二樓道，“張家是不是沒人？”

劉老太太道，“沒人，小黃帶着軒軒躲了，說是怕夏眠找來的混混要報複他們。”

寧韶白不屑的嗤笑一聲，“怕是自導自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