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一架

明市回明溪縣其實不是很遠, 擱後世高鐵動車也就是一個小時的事情,然而這會兒連大巴都少。

夏眠抱着小楓坐在搖搖晃晃的紅色客車裏,在國道上走走停停五六個小時, 差點崩潰。

到達明溪縣車站, 夏眠抱着小楓平迫不及待的跑下車, 深深的呼吸了兩口氣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小楓也蔫噠噠的,小家夥暈車, 半路吃了個蘋果都吐了。

直接花兩塊錢雇了一輛三輪蹦蹦車回到了夏家。

夏家在明溪縣縣中學旁邊, 地理位置不錯,是夏爺爺還在世時和夏父一起蓋的。

原來是六間正房的大院子,後來随着夏爺爺去世、夏父生病,就被無賴夏二叔趁火打劫得只剩下兩間房。

就這兩間房,夏母去世後夏二叔也緊緊盯着。

院門是普通的木門,由鐵将軍把手,不過院牆不高, 有個地方牆磚凹陷, 還有明顯方便攀爬痕跡,除了把這房子視為己有的夏家二房, 也沒有別人了。

夏眠打開門後,發現院子非常幹淨, 不是那種普通的整潔, 而是猶如土匪掃蕩過一般空蕩蕩的幹淨。

夏眠記憶中原身臨走時牆角還剩了一些碳、柴火、壘竈剩下的一些舊磚、空瓶子等等。

就是一些零碎的平時完全不起眼也想不起來什麽時候能用上的東西,讓這個院子充滿了煙火氣。

而現在, 院子幹淨的連跟樹杈子都沒有, 拿東西的人簡直恨不得把磚頭縫裏的土都掃回去種地用。

夏眠都氣笑了,不過她這會兒也沒精力,好在正房的門窗都好好的鎖着沒動, 這一點上對方顯然不敢。

畢竟順手牽羊占便宜是一回事,撬鎖入室那屬于盜竊,他要是敢做,即便是一家人,夏家的族人們也不會饒他。

開門開窗通風,揭開防塵的藍格子布單,打了盆水把木床和涼席簡單擦過一遍,夏眠把小孩兒放床上,“先睡一會兒。餓嗎?”

小楓小臉還有些白,蔫蔫的道,“不餓。”

夏眠還是去門口小賣部要了點熱水,先沖了兩碗奶粉,一人一碗喝下去,然後兩人倒頭就睡。

半夢半醒間,夏眠忽然察覺到床邊又動靜,心裏一驚,以為進了小偷,畢竟她睡覺之前是栓了大門的。

她微微睜眼,就見一個矮胖的身影正蹲在床邊翻她帶回來的行李箱。

夏眠一眼就認出來,是夏二叔家的小兒子夏寶。

她冷笑一聲,為了防止吓着小孩兒,夏眠先悄悄推了推小楓,小孩兒睡覺輕,她一推就醒了,在他出聲之前夏眠連忙比了個禁聲的動作,小孩兒自覺捂住嘴巴。

夏眠這才拿起之前随手放在邊上的藍格子大布單,猛地起身将那胖子蓋住,然後抄起旁邊的笤帚一頓猛抽,口中大喊。“抓小偷啦!抓小偷啦!光天化日入室搶劫啦!”

來人顯然被這劈頭蓋臉的一通給打懵了,後來又挨了幾下,疼痛感蔓延上來,不由開始在布單下面掙紮慘叫,“是我,是我,我是夏寶,夏眠,你瘋了?!”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夏眠一腳踹倒那胖子,扔了笤帚,拿了更順手的雞毛撣子專門朝着臉和屁股使勁抽。

這一片住了很多夏家的親戚,聽到夏眠的聲音很快就趕了過來,就見木門朝裏拴着,裏面的動靜倒是不小。

有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帶着焦急,"眠眠,是眠眠在裏面嗎?!"

“是我!”夏眠一邊抽一邊大喊,“大伯嗎?大伯我抓住一個小偷,我不敢松手!”

“快點快點,小河小川,趕緊進去看看!”夏大伯趕忙安排。

當下兩個年輕的小夥子就翻牆進來,一個去開門放人進來,一個沖進屋來幫忙。

夏川進門先是愣了一下,只見一個穿着裙子的漂亮小姑娘正壓着罩着藍色布單的人影,見那人形塊頭不小,還掙紮的厲害。

夏川也顧不上驚訝夏眠的變化,急忙上前幫忙。

這年頭人們不興報警,對待小偷小摸逮住了就一個字,打!

夏川是二十啷當的年輕人,下手也不輕,掙紮的着夏寶哀嚎,“是我,是我!夏眠,你聾了?!”

夏川聽出夏寶的聲音動作一頓,卻見夏眠恍若未聞,只當小偷處理的模樣,頓時暗笑,當下也不留情。

主要是這小子太可惡,小小年紀把他爹媽占便宜偷東西的壞習慣學了個全,甚至青出于藍。

偏偏夏二嬸不講理,親戚朋友們都沒辦法,深受其害。

當然受害最嚴重的就是沒有頂梁柱的夏眠他們家。

夏川沒想到去了一回市裏回來,他這小堂妹機靈了不少。

夏眠左右看了看,拎過牆角的麻繩,隔着床單把夏寶的嘴一嘞,夏寶正在張嘴慘叫,這一下綁個正着,粗粝的麻繩橫貫他的大嘴,還壓住了他的舌頭,除了嗚嗚的聲音,什麽都說不出來。

夏川看着布單因為夏寶劇烈的呼吸凹下去兩個孔,怕他呼吸不暢給悶死,連忙捏着手指将布單子往上拽了拽,給他留下一些呼吸空間。夏眠跟他對視一眼,兩人的目光是心照不宣的狡黠。

後面呼啦啦跟進來一堆人,見夏眠綁人,立刻上來幫忙,然後沖上來的年輕人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來先踹上一腳,而布單下只傳出嗚嗚的慘叫呻吟聲。

一個黝黑瘦高的男人走進來,看起來五十多歲,雙目有神,聲音也中氣十足,“怎麽回事?”

此人正是夏眠父親的堂兄,所以夏眠也叫他大伯,算是他們家比較親近的親戚。

夏大伯為人正直有擔當,在夏家整個家族中算是大家長式的人物,親戚之間有什麽大事都喜歡找他調解處理,這麽多年對夏家母女也多有照顧。

夏眠道,“我今天從明市回來,累得不行到頭就睡,然後就感覺有人鬼鬼祟祟的翻家裏的東西,我當時害怕極了,就趁着他翻到我床邊的時候,用床單蒙住他。幸虧大伯你們來得快。”

“這什麽人啊,膽子也太大了,翻牆的就敢摸進屋裏偷東西。”有個年輕人說着。

又踹了床單下的人一腳,“真不怕死啊!也不打聽打聽我們夏家是好欺負的?!”

床單下傳來嗚嗚的痛呼聲。

夏大伯先是滿意的打量了一下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嗯,看來城裏也有些好處,這樣好多了。”

夏眠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嗯,我以後會好好學習的。”

夏大伯欣慰的點點頭,再看向地上被困成個肉墩子的人時想到了更多,皺眉怒道,“看看是哪家的小子,要不送去派出所,要不送去祠堂管教!”

年輕人們先拳打腳踢一通,才罵罵咧咧的開始動手拆繩子。

門外忽然沖進來兩個人,“夏寶?!”

為首的人四十多歲,身材不高,黑瘦幹癟,夏眠險些以為自己看到了宋小寶。

後面跟着的女人倒是白白胖胖,沖進來第一時間就去掀布單,不過因為夏眠用麻繩捆得緊,一時掀不開。

不過這兩人到底是親生父母,就算只憑身形也一眼認出了對方是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

夏二嬸當下哭天搶地的道,“天煞的啊,夏眠你竟然打你弟弟,你好黑的心啊!”

衆人頓時了然,如果是夏寶那就說得通了。

這夏家二房是讓整個家族都頭疼的一家極品。

夏二叔喜歡占便宜,哪怕是一分錢的便宜占了他都能高興;

夏二嬸則喜歡順手牽羊,反正不管去誰家,如果不看緊東西,走的時候必然丢物件兒,哪怕是根針;

而他們家三個孩子多多少少受些影響,其中以夏寶為最,這小子集兩人的真傳于一身。

最令人火大的是,夏寶膽子不大,卻十分無賴,他專門盯着親戚朋友下手,這樣即便被抓住了,夏二叔凄凄慘慘的哀求,夏二嬸胡攪蠻纏的鬧上一番,基本都要敗下陣來。

夏父去世後,夏母性格明理脾氣好,加上兩家就隔一道牆,受害最多。

不過夏眠可不怵他們,對待流氓就比他更流氓,對待無賴就比他更無賴就好了。

反正她文可以是小仙女,武也可以是野蠻人,手段多的是,誰怕誰啊。

“二嬸,你說什麽呢。”夏眠道,“我中午剛回來,睡覺的時候還專門栓了門,剛剛夏川哥還是跳牆進來的,這明明是小偷!”

說着又踢了那肉墩子一腳,“敢偷我家的東西,打死你!”

夏二嬸眼睛一瞪,伸手來打夏眠,“你就是故意的,我就知道你這個死丫頭不安好心,你回來也不吱一聲,咱們就隔着道院牆,打聲招呼能怎麽樣?!”

打一聲招呼好讓你們來騷擾我們嗎?

夏眠躲到了夏大伯身後,夏大伯皺眉喝道,“承祖家的!”

夏二嬸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哭了起來,拖着長長的腔調,“夏眠這個死丫頭就是記恨我們吶~~有了市裏的姐夫撐腰了,看不起咱們夏家拉,這是專門欺負我和他二叔吶……夏家這是出了個白眼狼啊~~六親不認啊~”

記憶中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但親身經歷還是讓夏眠嘆為觀止。

而且夏二嬸聲音洪亮,連綿不斷,讓人完全無法插嘴,夏大伯臉色鐵青,“承祖,你管不管?!”

夏二叔當然不管,他着急着解夏寶身上的繩子呢,夏眠不知道怎麽綁的,繩子越拽越緊,夏二叔急得滿頭大汗。

夏眠被吵的頭疼,尤其見縮在角落裏的小楓害怕的模樣,她直接抄起雞毛撣子,沖過去在夏寶身上又冷不丁抽了一下。

對着夏二嬸道,“你給我閉嘴,你再唱一句我就抽他一下,不信你試試!”

夏二嬸多年來未逢敵手,突然的被挑釁當然不信那個邪,氣得上前來奪夏眠手裏的雞毛撣子,也顧不上唱了,“你個臭丫頭,反了天了你!你眼裏還有沒有長輩?”

“三句話,”夏眠等着她罵完,一邊躲一邊朝着夏寶刷刷刷就是利落的三下。

被解開了嘴的夏寶頓時慘叫出聲,氣道,“媽。媽,你別說了!”

“你……”夏二嬸剛要出聲,夏眠雞毛撣子就舉起來。

夏二嬸滿臉通紅的閉嘴,但又不甘心,左顧右盼的顯然想找什麽武器。

不過夏川等幾個人把她隔了起來,他們不好跟她動手,卻樂的見夏眠收拾她。

最後夏二叔和二嬸都沒辦法,只能扶着鼻青臉腫,哎喲哎喲嚎着的夏寶離開。

“等下!”夏眠上前拽住披在夏寶身上的被單和被夏二嬸拿着的麻繩,“東西給我放下!”

夏二嬸氣憤的嚷嚷,“你幹嘛幹嘛?這東西你又不用?你把夏寶打成這樣還不讓他遮一下?”

“他自己偷東西的時候怎麽不覺得丢人?”

夏眠手上用力,一把将東西都扯回來,“我不用,但就是扔了也不樂意給你,咋啦?”

“反了天了!”夏二嬸氣不過要叫喚,夏眠順手把雞毛撣子又舉了起來……

夏家二房罵罵咧咧的走了,夏川朝着夏眠豎起大拇指,“眠眠你去了一趟市裏長進了啊!”

夏大伯看着角落裏的小楓問道,“哪兒來的孩子?”

小楓在夏眠動手的時候就乖乖的躲到角落裏去了,一直沒吭聲,大家的注意力也集中在夏家二房身上,就算看到了也沒時間問。

夏眠伸手把他抱起來,“這是小楓,我姐的孩子,小楓,這是大姥爺。”

小楓小胳膊攬着夏眠的脖子,怯怯的道,“大姥爺。”

夏大伯滿是褶子的臉擠出一個笑容,語氣卻有些傷感,“春春的孩子?都這麽大啦!”

夏春是他們夏家夏眠這一輩唯一的大學生,只可惜英年早逝,當年夏春的死訊傳來,夏大伯也病了一場。

“回來住幾天?”夏大伯道,“一會兒到家來吃飯,讓強強帶着孩子玩兒。”

“嗯。我稍微收拾下就過去。”夏眠也沒客氣。

明溪縣做飯大部分用的都是土竈,她剛回來,家裏冷鍋冷竈,關鍵是院子裏剩的點兒柴火和碳都叫夏二叔搜刮的幹幹淨淨,想做也沒得做。

衆人各自散去,夏眠和小楓換了身衣服休整了一下,翻出當初黃曉霞送給米老師家的那些禮品,裏面有不少适合老人吃用的東西,正好派上用場。

夏大伯家也是六間房的大院子,夏眠牽着小楓進去的時候,裏面熱鬧的像菜市場。

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女人從旁邊的廚房裏走出來,沖着夏眠笑呵呵的招呼,“眠眠和小楓回來啦,飯馬上就好了!”

是大伯娘,她說話總是溫柔慈和,讓人非常自在,就像這一句問候,自然的讓夏眠覺得這裏就是他們的家。

那邊夏川已經把一張長桌和長條凳擺好了,笑道,“出門餃子回家面,今天我媽親自下廚,咱吃豬肉哨子面,都有口福了!”

夏眠聽到這話,口水自動分泌出來,記憶中大伯娘的手擀面确實是一絕,但是也極其費功夫,後來她手腕有了病痛,家裏就很少讓她做了,今天為了迎接夏眠回家,大伯娘重出江湖。

夏大伯家的老大夏海一把将趴在地上打彈珠的親兒子拎起來,大掌啪啪的給孩子彈身上的土,仿佛手底下不是孩子,是個枕頭,“髒死了!髒死了!一天天的,你就不能幹淨一會兒?!”

把能拍的都拍幹淨了,才把孩子放到小楓面前,“這是你小楓弟弟,認一下人,一會兒帶着他玩兒,知道了嗎?”

“眠眠你帶着倆孩子去洗手,飯馬上就好了。”

沒有什麽客氣的問候,夏眠卻反而覺得心裏熱乎乎的,有些想念自己的家人了。

一只髒兮兮的小肉手抓住了她手裏提着的東西,差點給夏眠拽脫手,她低頭看着淘氣的皮猴,“幹嘛呢?”

強強拖着長長的語調撒嬌,“眠姑,這是你從明市帶回來的好吃的是不是?有啥,快給我看看!”

七歲的孩子正是人憎狗厭的年紀,夏眠拍了拍他髒兮兮的手,嫌棄道,“帶了,奶糖、餅幹、奶粉,挺多的,只給幹淨的孩子吃。”

“噢耶噢耶!”強強立刻朝着臉盆跑過去,擠開他正在洗手的二叔夏河,把水嘩啦嘩啦的濺的到處都是,知道的他是在洗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游泳。

夏河忍不住擡腳踹了他的屁股一腳,“好好洗!再折騰揍你了啊!”

轉頭看夏眠道,“你怎麽帶這麽多東西?”

夏眠笑了笑,“都是市裏的鄰居給的,有些适合老人補身體的營養品,我又不能吃,給大伯和大伯娘。”

“你這還客氣上了,”夏河笑了一句,目光落在幹淨乖巧的小楓身上,瞬間就歡喜道,“這就是小楓嗎,不愧是春姐的孩子。”

“小楓,我是你夏河舅,你自己洗手還是我幫你洗?”

小楓緊緊的挨着夏眠的腿,見夏眠鼓勵的看着他,小聲的道,“我自己會洗。”

“行,舅舅給你重新找個盆,不跟那個泥猴子一起,髒死了。”

“你才是泥猴,你才是泥猴!”強強洗個手把自己全身都弄的濕乎乎的,一下子跳着怕在夏河身上,氣得夏河又拍了他兩巴掌。

夏眠低頭,才發現小楓的臉有些發白。

夏眠懊惱自己的粗心,小縣城的裏的孩子都是這樣摔摔打打槽養着長大的,衆人都習以為常,可小楓不一樣,他經歷過大人的虐待,對這些有陰影。

夏眠急忙把他抱起來,“不怕不怕,夏河舅舅不是真的打強強哥哥,他是跟強強哥哥鬧着玩呢。”

夏河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這就能吓着孩子,還想着這孩子是不是太嬌氣了。

夏眠連忙對他使了個眼色。夏河笑道,“強強不聽話舅舅才打他,小楓這麽乖,舅舅哪裏舍得打?”

小楓抿着嘴,強忍着眼底的水光,小奶音怯怯的,“小楓乖的。”

夏河看慣了自己的熊侄子,這會兒看到這麽乖巧的小孩兒心都要化了,“舅舅知道,不打小楓,舅舅去給你端水哈,咱們洗手吃飯飯。”

之後夏河估計是家人說了什麽,夏大伯家的飯桌上難得沒有打孩子,強強嘚瑟瘋了,夏海幾次巴掌舉起又落下,看臉色憋得夠嗆。

夏眠又好笑又窩心,不過依然把小楓圈在懷裏,兩人緊緊挨着,小楓用強強的小碗吃飯。

至于強強,早就嚷嚷着自己是大人,要用大碗,還對這個用小碗的弟弟多有照顧。

大伯娘的臊子面香極了,夏眠都忍不住吞口水,小楓今天幾乎一天沒吃東西,這會兒美味入口,也漸漸放松下來,珍惜的吃完最後一口,不舍的放下碗。

大伯娘看着他笑,“好吃嗎?小楓要不要再吃一碗?”

小楓擡頭看夏眠,夏眠摸了摸他的肚子,“我們小楓還能吃半碗。”

小楓就抿着小嘴朝大伯娘點點頭,眼底都是高興,小腿一晃一晃的。

家裏有強強這樣的熊孩子,大人們都能看出些什麽來,乖巧到壓抑本性的孩子,肯定是受過大委屈。

大伯娘給小楓又盛了一碗,放下碗後自然的撩起小孩兒的衣服,桌上看過來的幾個大人幾乎都變了臉色。

小楓的傷已經好多了,然而雪白皮膚上密密散開的青黃色幾乎覆蓋了全身。

夏海作為一個父親,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狗日的……”

夏大伯瞪了他一眼,夏海住了嘴,但依然氣憤,他也不太會表達,幹脆夾了一大塊肉給小楓,盡量放柔聲音道,“好孩子,多吃點。”

作為剛剛“打”強強的一員,小楓有點怕他,但是這個舅舅又給他好吃的,他有些不知所措。

夏眠摸着他的背道,“這是夏海舅舅,強強哥哥的爸爸,強強哥哥調皮他的爸爸才教育他,小楓很乖,大家疼你還來不及呢。”

“對,舅舅們可疼小楓呢。”夏河也給他夾了一筷子雞蛋道,“等過兩天,夏河舅舅帶你去抓魚好不好?給我們小楓好好補補。”

氛圍溫馨輕松,小楓漸漸放松下來,不過還是不敢離開夏眠半步。

衆人當着孩子的面不好問什麽,晚飯後大伯娘就帶着強強和夏眠一起回了夏家。

小楓回到院子裏之後就放松多了,他知道這是小姨的家,只有他們兩個人,偶爾還敢跟着強強在院子裏跑。

大伯母點了艾草熏屋子,一邊熏一邊問情況,夏眠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

聽到夏眠把那女人打了一頓,這個溫柔的女人難得道,“打的好,下次再去的時候讓你夏川哥跟着,你一個女孩子動手不管用。”又打不疼。

幫着給小楓洗澡的時候,大伯娘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孩子的身體,忍不住掉了淚,“作孽啊,怎麽下得了手。”

小楓好奇的看着她,一雙大眼睛澄澈明亮。

大伯娘抹了把眼睛,“回來也好。其實當初你大伯就不太想讓你去市裏。”

“那邊條件是好,可那張啓明都已經又結婚有孩子了,怎麽可能真心的照顧你,老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家的狗窩,在那邊你如果出了什麽事,我們都顧不上你。”

“至于你二叔家。”大伯娘皺眉嘆氣,“膈應是膈應,但也不敢真的害人,如今你家就你一個了,他再敢使壞你來找我們,你大伯再饒不了她。”

“嗯。”夏眠有的是辦法收拾夏二叔,不過也沒有辜負大伯娘的一片好意。

“張家那邊,我想想個辦法,把小楓的戶口遷回來。”這件事情她還沒有清晰的思路和想法,她對這個時代的戶籍制度流程之類的都不太清楚。

夏大伯在明溪縣有些威望,可以幫忙問問,畢竟她也還是需要監護人的年紀,戶口本上再填小楓不知道可不可以。

大伯娘欲言又止,班上嘆了口氣道,“行,不管怎麽樣先把孩子接回來是對的,在咱們家總能吃飽穿暖,也比天天挨打強。”

夏眠知道大伯娘是擔心她一個未成年帶着小孩兒沒辦法生活,不過這個事也不好解釋,所以夏眠也不多說什麽,總歸大伯娘也是好心。

第二天一早,夏眠和小楓就被隔壁的叫罵聲吵醒了,原來是休息過一晚之後,夏寶疼的下不了床了。

夏眠左右看了看,沒找到梯子,當初夏母實在恨死了夏二叔一家,在另外四間房被訛走之後,就壘了高高的院牆,讓人覺得像監獄。

雖然眼不見為淨,但還是擋不住聲音,當初原主母女都已經習慣了,都當耳旁風,不過夏眠可沒那麽好脾氣。

她直接出門撿了幾塊石子,站在隔壁的院門口,“二嬸兒,住嘴吧,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睡,你還能睡得着啊,你把你弟弟打成那樣,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夏眠舉起石子道,“我有沒有良心你不是很清楚嗎?你要再不住嘴我可就砸了啊……”

“你砸,你砸啊!你不砸……”

伴随着“嘩啦”一聲,夏二嬸尖叫響徹雲霄。

夏二叔沖出來,滿臉心疼的道,“我的玻璃,誰幹的,給我賠!”

夏眠扔着手裏的石頭笑嘻嘻的道,“二嬸讓我幹的啊,您剛沒聽到嗎,她讓我砸的,我也是第一次聽二嬸提這樣的要求呢。”

“夏眠!你!!……不要!!!”

夏二叔憤怒的話緊急的停在夏眠再次舉起石子的瞬間,可見他剛在房間裏把事情都聽得清清楚楚。

“可以安靜了嗎?”夏眠歪頭确認。

夏二嬸還要說什麽,被夏二叔死死摁住,“夏眠啊,你怎麽……唉!唉,可以了,可以了……”

夏眠這才放下手裏的石頭,警告道,“最後一次了哈,再吵就把玻璃都給你們砸了!”

夏二叔道,“那我們不吵了你是不是得把玻璃錢給我們賠了?”

夏眠聳聳肩道,“看你們表現。”轉身離開。

夏二叔在後面道,“你來了也不去看看你奶奶嗎?她都惦記你好久了!”

說到後面還是忍不住露出來目的,“你奶奶上了年紀,想喝點老年奶粉!你給我,我給你捎過去。”

這肯定是聽說了昨天她給夏大伯家送的東西了。

夏眠翻了個白眼,先不說夏奶奶根本不在明溪縣,就算在,人家也用不着她送東西,老太太是個極其會對自己好的人,虧了誰都不會虧了自己。

夏二嬸跋扈慣了,竟然不信邪,半上午的時候又忍不住鬧起來,這回她不罵夏眠了。

直接罵夏家的祖宗,總之意思是祖宗不修,家門不幸,出了個壞人東西還不知道賠的無賴混混。

眼看着小楓害怕的模樣,夏眠煩不勝煩。

她直接抓了一把糖出去,當着站在門口觀望的夏二叔的面,直接給了門口玩耍的孩子們:“只要聽見他們家罵人,就砸他們家玻璃,砸碎了一個就給一把糖。”

“你們一起扔石頭,這麽多人,誰知道是誰砸的?他找不了你們家長。”

“這事兒每天都算數。”

夏二叔急得要罵夏眠,然而拿到糖的小孩兒們行動力非常不錯,耳聽着一聲“嘩啦”之後。

隔壁總算安靜。

夏眠滿意了。

不過遠在明市的黃曉娟就不太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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