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擄人抵債

溫璟兒的手腕被鉗制着，她扭頭，正對上齊晟那讨好的笑容。溫璟兒猛地一甩手，将手腕從齊晟那裏抽出。

“你到底有完沒完。”溫璟兒一臉怒色，沖着齊晟斥道：“別再纏着我。”

沒想到這話沒讓齊晟離開，反而讓他變得更不要臉了些。他朝溫璟兒走近一二，讨好道：“璟兒妹妹莫惱我，不知是哪裏惹了璟兒生氣，我賠不是便是。”

看着他這副模樣，溫璟兒怒極反笑，“齊晟，你是裝聽不懂還是真聽不懂啊。”溫璟兒冷道：“那我就直說了。你這張臉我看着便犯惡心，你的名字光是聽一下就覺得甚是刺耳，你這個人，我着實厭惡至極。”

終于，齊晟僞裝的笑顏出現了絲裂痕。他的笑容僵住，臉上都泛了青，眉間怒氣稍顯，“你——”

“我怎麽了？”溫璟兒揚着唇角，笑得無辜。

可溫璟兒到底是低看了齊晟的不要臉功力，不過片刻的功夫，他又恢複了那般帶着歉意和些許難過的苦笑，裝得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

“你怎的這樣說我。”齊晟垂下眼，眉心微蹙，無奈道：“你從前可斷不會同我說這樣的話，你我從前是如此交好，你為何突然——”

“停停停！”溫璟兒打斷了他這番傾訴情腸的樣子，“這話你留着感動自己去吧，以前就當我眼瞎好了。”

一刻都不想同他待在這裏，溫璟兒轉頭便要走，誰知那齊晟卻像是鐵了心要挽回她，竟不顧禮數拽住了她的手臂。

“璟兒，璟兒，你莫要生氣了。”邊說着，齊晟竟還将她往自己懷裏扯，“璟兒，我們像從前一樣好嗎，璟兒。”

溫璟兒只覺得惡心至極，拼命推搡着他的肩膀，“齊晟你有病是不是，滾啊！”

齊晟緊緊桎梏着溫璟兒，任她如何抗拒都不松手。

“你放開我！”溫璟兒吼着他，雙臂使了力氣想要掙脫，“齊晟！”

突然，齊晟手臂被什麽東西擊中，那東西力道大得很，讓他猛地松開了手，往旁邊退了兩步。

溫璟兒輕喘着氣，尚有些驚魂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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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上痛感強烈，往地下一看，竟是一拇指大的石塊兒。齊晟心下一惱，皺着眉擡頭看去，卻驟然瞪大了雙眸，“江、江大人。”

江書衍不知何時出現在這兒的，此時他負着手一步步朝他們二人走來，步步生寒。清隽的臉上極冷漠至極，眉宇間的厲色正濃，幽深的黑眸裏盡是暗色。

溫璟兒看着那人，驟然有些失神，直到他站在了自己的身前，面對着這道欣長的背影，溫璟兒還是有些不真實感。

“江大人！”齊晟顯然沒想到江書衍會出現在此處，他慌忙躬身行禮，“參、參見江大人！”

“原來是平津伯世子，本官方才可有擾了你。”江書衍聲線清冷，語調平平，明是問詢的語氣，卻讓人莫名覺着陰郁，細聽其中還有些愠色。

從溫璟兒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他的眼神微冷，在這時節更顯寒意。

“江大人說笑了，方才、方才...”齊晟偷偷擡眼瞥了下溫璟兒，後又立刻垂首，“方才不過是與璟兒妹妹說了幾句玩笑話，江大人莫要誤會了。”

“誤會？”江書衍眸色一凜，卻是微微側頭看向溫璟兒，“你說說，本官誤會了什麽。”

對上江書衍的目光，疏離陌生，溫璟兒愣怔片刻。反應過來後，她偏頭避開那眼神，轉而看向了尚弓着腰的齊晟，她沉着聲音，冷道：“還不快滾。”

聞言，齊晟悄悄擡起眼，朝江書衍看去，卻見他将全部目光都放予了溫璟兒身上，眼神晦暗不明。

齊晟沒敢動。

見此，溫璟兒冷哼，“看來齊小世子是不打算走了？”

竹林裏只能聽到溫璟兒一人的聲音，江書衍始終沒有開口，看樣子倒像是默許了她的話。

方才對溫璟兒的拉扯想必是被江書衍完全看了去，他自是知這位江丞相清正，且最重禮數，萬一将此事捅于他父親平津伯那處，他的下場定不會好。

于是，他再次向江書衍躬身行禮後便慌忙離開。

竹林裏便只剩下了溫璟兒和江書衍二人。

沉默良久，誰都未曾開口。

溫璟兒的眼神還停在齊晟離開的那個方向，她的餘光中一片陰冷，旁邊那人的眼神幾乎将她凍死。

溫璟兒心跳得有些快，突然覺得自己沒出息的很。

明明被蒙在谷裏的人是她，她慌什麽勁兒！

閉了閉眼，溫璟兒轉身與江書衍相對。她好不躲避地正對上那雙黑眸，沉聲問，“你早知我是溫璟兒？”

“嗯。”

“那你也早就知道我是悅灣閣當家了？”

“嗯。”

溫璟兒失語，胸口微微起伏，眉心皺起。她憤憤地擡起眼等着江書衍，“合着就我一個什麽都不知道？？”輕笑一聲，溫璟兒一字一頓道：“江大人，還真會做戲。”

“......”

江書衍收回眼神望向一邊，忽道:“無論身份與否，本官答應你之事依舊不會食言。”

思及此前江書衍明明知曉一切卻還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溫璟兒便悶得很。本以為是自己主導的游戲，沒想到到頭來自己被耍的團團轉還沾沾自喜。

溫璟兒眸色裏突劃過一抹亮色，她彎彎唇，溫聲開口，“不會食言？好啊，那便現在去罷。”

自打認識了溫璟兒，江書衍的底線就一變再變。這二十幾年的綱常禮數幾乎都丢盡了，現在居然還在宴上與一未出閣的女子一塊兒，瞞着所有人偷偷離席。

駛往悅灣閣的馬車中，江書衍始終直視着前方，不往別處多看一眼。他緊抿着唇，面色着實稱不上好看。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怎麽就能做出這般荒唐之事。

百官同樂的宴會，他身為丞相先行離席不說，竟還帶着一女子！

溫璟兒一手托着臉，一雙杏眼饒有意味地看着他。臉上帶着幾分得逞的笑容，溫璟兒沒忍住，還笑出了聲。

旁邊那道調笑的目光太過惹眼，江書衍衣袖下的手偷偷地攥緊，他無奈地阖上眼簾，再未曾動過。

今日赴宴，溫璟兒并未叫安青與她同去，而是讓她帶着入夏和尋冬一道來悅灣閣幫忙。往年這宴，大多是要開到宵禁之時才結束，所以當安青看到溫璟兒出現在悅灣閣時，也有些驚訝。

“姑娘，你怎的這般早就回來了？”

溫璟兒一路朝閣內走，“宴上無甚意思，我便偷溜了。”她停了停，回頭看那江書衍慢悠悠地跟于她身後，“江大人的腿腳可是不夠利索？怎走的比我一女子還慢。”

江書衍：“......”

江大人？安青顯然沒明白這是何意，只能逐句地照着溫璟兒的問話答着。

“食館那邊可都張羅好了？”

“雲柔姑娘正在準備晚間的膳食，看着時辰，許是快了。”

溫璟兒了然地點點頭，“那正好，晚間食館開放的時辰還未到，趁着無人，我們早些進去便是。”

溫璟兒帶着江書衍穿過幾條回廊和六邊形拱門，這才來到了她所說的自助食館。

食館用以推拉式的木門，門高面寬，易人同行。

江書衍進去才知，這食館內別有洞天，與尋常食肆酒樓大相徑庭，全然是一副他未見過的樣子。

裏頭寬敞，甚至有尋常食肆的兩三個那般大。中間是一環形的圓桌，仿若一圓環置于地上，人站于中央負責烹煮，每道菜品一次烹煮的量幾乎是幾十個人的用量，後放在一木制食筐中，再有打下手的小夥計置于圓桌之上。

圓桌下是镂空的格層，碗筷盤匙均放在那處。

放眼望去，各色美味佳肴令人眼花缭亂，熱食涼菜、糕點零嘴兒應有盡有。每個食筐內還放着公用的木夾和木筷，看樣子是取食用。

再往右看，圓桌的轉角處放着好些圓桶，圓桶之上标着桃花酒、果酒、清水、酸梅湯等字樣。桶上安裝了閥子，只要輕輕一壓，其內的酒水便能順着桶上所開的管道緩緩流出。

其下的櫃格中放置了好些杯盞，亦是供人取用。

江書衍心中訝然，凡是入了這食館中人，均可自取碗具，憑自身喜好選擇吃食茶飲，還真是與其名“自助”相合。

眼角略微一瞥，江書衍瞧見進門處有一顯眼的立牌，其上大大地寫着幾個字：

珍惜糧食，絕不浪費。吃多少取多少，所有菜品不可外帶，剩量超過半斤者罰款一兩銀子。

規定剩量？江書衍不禁失笑，這倒是個極好的法子，以錢財做約束便能大大減少浪費之舉，也得虧她能想得出來。

溫璟兒看到江書衍的眼神落在那立牌上面，不由勾唇。她伸手戳了戳江書衍的手臂，“江大人，你看我是不是勤儉節約的文明好市民模範代表啊？以身作則還能約束他人，正所謂良心商家呢！”

江書衍：“......”

溫璟兒還未說完，她一步跨到江書衍身前，看着他揚起了紅唇，杏眼透着股小狐貍似的機靈勁兒。

就知道她這般表情，嘴巴裏定是又會說出些驚人的騷話來。

果然，溫璟兒彎着眼，柔聲道：“江大人可莫要違反我這食館的規矩，若是如此，我又哪敢收江大人的罰錢。”溫璟兒輕笑出聲，臉上那笑容越發不懷好意，“便只能擄了江大人在我府中，好生抵債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