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晉江文學城首發

“雲喬，你是女孩子！”沈湛胡亂把她腦袋按下去，避開那張熟悉的臉，以及不屬于她那道天真無邪的眼神。

“可是喬喬害怕，爸爸媽媽就會陪喬喬睡覺的。”她記得每次打雷害怕的時候，爸爸媽媽就會把她抱進被窩，她躺在中間可以一左一右牽住爸爸媽媽的手，再大的雷聲也不怕。

“哥哥，我和你睡覺可以嗎？喬喬很乖的，不會打擾你。”現在爸爸媽媽不在，能保護她的只有哥哥。

六歲的喬喬仿佛是将所有父母的依賴和渴望轉移到他身上，因為缺乏安全感，所以自己編造出一個虛假的世界，不能強行扭轉她的認知。

行呗。

看在她是“病人”的份上，他一個大男人不跟小孩計較。

“睡睡睡。”沈湛最受不了她那道眼神，抱來一床棉被折疊成條狀隔在中央，劃分楚河漢界。

“你，睡這邊，不準亂動不準過界。”他指着大床右側一半空間，暫借給雲喬。

得到同睡許可，喬喬像自己保證的那樣規規矩矩躺床上，說不亂動就不亂動。

沈湛下意識摸到房燈開關，動作停頓片刻，手指移到另一側，打開壁燈，留下一縷光。

“哥哥，睡覺不關燈嗎？”

“你不怕黑？”

“有哥哥在，喬喬不怕呀。”她不怕黑，只怕打雷。

沈湛如她所言關掉房間所有燈光，喬喬并沒有異樣反應，她真的不怕黑。

“哥哥，你睡了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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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睡着了麽？”

“嗯……”

“哥哥……”

“閉嘴，睡覺。”

“噢。”

幾分鐘後——

“哥哥？”

卧室安安靜靜，這次沒人再回應她的話。

沒過一會兒，房間又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沈湛閉着眼，暗咬着牙。

喬喬翻身側躺，一只手悄悄從棉被下鑽向對面，非常耐心的摸索，牽住沈湛的手，彎彎的嘴角挂起滿足的笑。

窗外風雨漸歇，床上的人終于進入甜甜夢鄉。

滿室溫馨，躺着的男人忽然起身，放輕腳步繞到另一頭，彎腰把人抱回房間。

開什麽玩笑，他怎麽可能跟雲喬躺床上睡一個晚上。

第二天早晨，他們依然在飯桌上相遇，雲喬的表現跟上次一樣，對晚上“變身”毫無印象。

當他提到雷雨，雲喬的反應很自然，“可能是我睡得太沉，沒聽見。”

她只記得自己一覺睡到天亮。

沈湛及時将這一現象傳達給費醫生，“雲喬有幽閉恐懼症，六歲的喬喬似乎沒有反應。”

“可以看出，成年後的雲喬跟幼年時的雲喬無論性格還是其他方面都有很大變化。”那種變化不單指一個人長大成熟變得勇敢。

長大後的雲喬堅毅獨立，幼年時的雲喬完全是個喜歡依賴，需要人小心呵護的小女孩，充滿童真。

她的生活經歷迫使她成為現在的樣子，內心深處卻一直壓抑着本性，所以在失憶等一些列契機影響下分裂出一個童年的自己。

那是兩個不一樣的雲喬，例如那時候的雲喬并不畏懼黑暗，只是害怕打雷。

“也難怪她會那麽渴望一個幸福的世界。”患上幽閉恐懼症，一定是她後來成長過程中遇到事情導致的。

“從目前來看，如果她晚上沒睡着就會變成喬喬，第二天睡醒又會恢複正常。”

“是否有固定時間？”

“不太确定。”住院那幾天雲喬一覺睡到天亮，搬到這之後才開始出現這種現象，到目前為止，共兩次。

“以她現在的狀況，暫時無法做心理輔導，所以我不建議讓她知曉喬喬的存在，因為無法确定她本身能否接受。”關于過去，雲喬一問三不知，喬喬能告訴他們的都是虛假的完美。

聽懂費醫生的意思，沈湛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你在玩我。”

如果拿雲喬沒辦法，受苦受累的都是他。

第三天，沈湛故意待在競技房玩到淩晨，雲喬沒有找來，喬喬也沒有。

回房時沈湛不由得松了口氣，心想今晚能平安度過。

洗漱後，他躺在床上關燈睡覺，半夢半醒之間感覺哪裏不對勁，沈湛突然睜眼，同時打開燈光，只見雲喬雙手托腮蹲在床邊，歪着腦袋看他。

“雲小喬！”沈湛一個鯉魚打挺翻身坐起，雙手撈起被子裹身上。

大夏天的，他喜歡脫衣服睡覺，昨晚考慮到雲喬在這邊才違背自己的習慣，誰知道她竟半夜摸進來！

喬喬托着下巴，不厭其煩的重複強調，“我叫喬喬。”

“雲喬喬，你趴這幹什麽？”

“哥哥，我可以牽着你的手睡覺嗎？”昨晚牽着沈湛的手，她睡得很香。

那種感覺就像回到爸爸媽媽一起陪伴她的時候，她很喜歡那樣的氣氛，再也不願意一個人待着。

“不能。”

沈湛拽起她的手把人拉到門口，扶着把手往下按卻怎麽也動不了，像是被鎖住。

“你還給我反鎖了？”沈湛仔細一瞧，這才注意到雙重門鎖，回頭揪住喬喬的臉蛋，“你挺能啊，雲喬喬。”

喬喬雙手背在身後，任由他捏臉也不肯走。

看她擺出一副好欺負的模樣，真是罪惡。

這小笨蛋，從裏面反鎖，他同樣可以解鎖，又不是打不開。

不過由此看出六歲的喬喬真的很能折騰，為盡快解決這個難纏的小麻煩，沈湛如法炮制在床上劃開界限，等喬喬睡着後連人帶毯子一起送走。

接下來幾天，幾乎每天晚上，沈湛都會被喬喬小朋友問候一遍。

“哥哥，喬喬想聽故事。”

“哥哥，不牽手喬喬睡不着”

“哥哥……”

“哥哥忙着呢。”沈湛随手從兜裏掏出顆糖，迅速剝了糖紙塞她嘴裏，“糖還堵不住你的嘴？”

喬喬下意識咀嚼，醇香的奶糖在口中彌漫，女孩眼睛都跟着放光，“好好吃，喬喬還想要。”

“沒了。”垃圾桶不在旁邊，沈湛順手揉捏糖紙塞回衣兜。

“買。”喬喬豪氣豎起手指。

他故作嚴肅質問：“吃糖不要錢嗎？就知道買買買。”

喬喬不再說話。

忽然的安靜讓沈湛心頭一跳，懷疑是不是自己那句話太兇？畢竟現在的她是六歲心智。

沈湛不自在的回頭，只見喬喬用一種充滿憐憫的眼神望着他，“哥哥好窮，連一顆糖都買不起。”

她特別真誠的牽起沈湛的手，“喬喬有零花錢，都可以給你。”

沈湛：“……”

這顯得他多小氣。

從打雷“同睡”那晚之後，喬喬更加粘人，非要牽着他的手才肯睡覺，費醫生說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簡直廢話。

他當然知道，但總不能每天這樣等喬喬睡着之後再把她抱回房吧？

沈湛挂斷電話，回頭見趙姨拎着一個透明包裝的毛絨玩具從前方路過，他随口問了一句，趙姨笑着解釋，“我那小外孫女馬上就要過生日了，說想要個熊娃娃，我特意去選的呢。”

突然想到什麽，沈湛勾起嘴角。

為了保護自己的清白，他立即下單一款人形大熊送到家門口。

雲喬剛帶着嬌嬌遛彎回來，見屋中央擺放着一個大箱子，有些好奇。

不過這是沈湛家，理所應當是沈湛的東西，她打算繞過箱子，卻被沈湛叫住，“送你的禮物。”

“送我的？”這幾天她跟沈湛仿佛形成奇妙的舍友關系，白天沒什麽特別交流，現在放假也沒事做，她就喜歡帶着嬌嬌出去，順便熟悉周圍環境。

突然聽到沈湛說要送她這麽一大箱子禮物，滿滿的好奇心被勾起來。

在沈湛篤定的目光中，雲喬滿懷期待拆開箱子，伸手一撈，嘴角的笑容垮下來，“什麽軟不拉幾的東西……”

又大又軟，她拎着熊胳膊，腦袋就會垂下來，她拎着腦袋，這熊全身拉長居然比她還高。

“熊，你們女孩子不都喜歡這個？”沈湛有意無意的誘導，“你可以把它放床上抱着睡覺，牽着也行。”

“我是三歲小孩嗎？”她無意識的随性一答，後又感覺自己這話不合适，立即改口：“這熊還挺可愛的，謝謝你的禮物。”

當然，她絕不可能讓“它”霸占她的床！

親眼目送雲喬抱着大熊上樓回房，沈湛松了口氣，為自己的機智決定點贊。

他單手搭上沙發，一副終于解決心頭大患的放松姿态，恰巧又接到朋友邀請電話，“湛哥，這都十天半月沒見你人影了，出來玩玩？”

沈湛下意識朝樓上望了眼，勾勾唇角，“去呗。”

潇灑肆意的沈湛怎麽能被絆住腳。

沈湛出門沒有特意跟誰報備的習慣，頂多是通知柳叔是否需要留餐，現在已經下午四點多，他不準備回來吃飯。

等到固定的晚餐時間，雲喬來到飯廳，發現只有她自己。

“沈湛呢？”她随口問了一嘴。

趙姨回答：“好像跟朋友出去了。”

雲喬沒接話，趙姨忍不住絮叨，“沈湛以前很少在家的，要不然就關在電腦房。”

在他們看來，沈湛就是典型的富二代，除了去外面吃喝玩樂就是在家裏打游戲。

不過趙姨對他沒有貶低的意思，沈湛這個雇主其實很好相處，待她跟廚房的柳叔都很厚道，是個不錯的年輕人。

“其實沈湛很聰明的，游戲打得好，聽說他跟朋友參加什麽比賽拿過不少獎，還有他以前上學的時候，那成績都是頂頂的。”只是不曉得為什麽，沈湛大學畢業後既沒有像別人那樣回去接管家業，也沒有找一份正兒八經的工作，在他們看來就是無所事事。

趙姨不太了解這倆年輕人的關系，只聽說他們小時候就認識，看沈湛對這姑娘嘴硬心軟的照顧，肯定是喜歡人家不好意思說。

她得多為沈湛說說好話，希望兩個年輕人好好地。

雲喬安安靜靜吃完晚餐，抽出紙巾擦拭嘴角，随後走到客廳，“趙姨，我等會兒也要出去一下。”

“好的好的。”

現在的年輕人都待不住，喜歡去外面玩，對他們來說晚上才是夜生活的開始，趙姨習慣了沈湛出門，所以這些一切見怪不怪，也不會多問。

雲喬回屋收拾了一下，裝了串鑰匙、紙巾跟手機，輕裝出門。

臨走時看了眼封閉的衣櫃。

沈湛送了她一份禮物，她得還禮。

光線明亮的電競房內，一排連坐着幾個打游戲的年輕人。

結束戰局，沈湛取下耳機揉揉頭發，拿起手機就反倒通訊記錄準備給雲喬打電話，猶豫了一下，最終打給趙姨，“雲喬睡了嗎？”

“晚飯後喬喬說想出去走走，這會兒還沒回呢。”現在年輕人大多愛玩，趙姨不覺得九點沒回家有什麽不對。

“出去了，還沒回家？”沈湛皺起眉頭，反應極強的從躺的姿勢變成坐直背。

他回頭望向那群隊友，“現在幾點鐘？”

雙手空空的朋友擡手指了指，反問：“你不拿着手機的嗎？”

關心則亂，沈湛擺過手機一看，屏幕顯示的時間。

2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