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晉江文學城首發

喬喬不肯說話, 問也不回答，安安靜靜的靠在懷裏閉着眼，好像真是來找他睡覺的。

等沈湛反應過來, 游戲畫面早已變灰, 頁面顯示着複活倒計時。

“喬喬？”他低聲喊, 手指往她肩膀輕拍兩下, 小姑娘微擡胳膊抗拒他的行為，沈湛拿開手，喬喬又變回剛才安靜無聲的狀态。

擡頭掃了眼房間角落正在制冷的空調，沈湛環顧四周, 旁邊沒有毯子, 只剩他随手扔在軟墊上的外套。

長臂一伸，外套落到沈湛手中, 繞至前方，從喬喬背後将她蓋住裹起來。

隊友已經連續催促他好幾聲，沈湛只好雙手圈住喬喬，繼續跟上進度。

雖然中途出現一點小插曲，好在影響不打, 他們的隊伍最終獲勝。

景衡興致勃勃準備繼續沖分, 卻見沈湛的頭像一直處于“未準備”狀态, 等了半天不見反應, 景衡開麥，“湛哥, 你在幹嘛？”

他幹幹脆脆答：“哄小孩睡覺。”

“你們打, 我下了。”沈湛取掉耳機說下就下, 隊友挽留都來不及。

這個姿勢實在別扭, 沈湛正思考着怎麽抱她起身, 剛有動作，懷中的女孩就睜開眼。

“沒睡着？”見她神色恹恹，沈湛有些擔憂，“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往日見喬喬活力十足，今天也沒發生什麽特別的事，雲喬那麽早睡覺，她反倒醒了，還一副沒精打采的頹喪樣。

“哥哥。”女孩終于肯擡頭，聲音弱弱的帶着鼻音，手指在他腰間勾了兩下，“別不要喬喬。”

喬喬突如其來的脆弱跟依戀讓沈湛有點懵，擡手去摸她額頭，正常溫度，沒發燒啊？

這是間歇性情緒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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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還是願意耐心哄着小姑娘，“不會，我說過要好好照顧你的。”

親口承諾的事，他不會食言。

“怎麽突然不開心？”他問喬喬。

“不知道。”喬喬仍然緊閉着眼，臉上表情比剛才安靜時的模樣複雜許多，甚至是心慌。

不知道為什麽醒來之後心裏特別難受，好像有道聲音在告訴她，要跟沈湛分別。

胸口悶悶的，什麽話都不想說，只覺得好累好累，要找到那個人緊緊抱住不撒手，不讓他走。

沈湛觀察喬喬的反應，心裏暗暗猜測是不是白天的雲喬遇到什麽事。

晚上的喬喬一直跟他在一起，的确沒發生什麽特別是，想起雲喬異常的說要早睡，他帶喬喬回房間睡覺時多留個了心眼。

雲喬的房間一向整潔，表面看不出什麽花樣，每天上課攜帶的背包挂在旁邊，沈湛盯着書包看了會兒，最終還是放棄。

雲喬畢竟是正常的，不經同意翻看着實不太禮貌。

沈湛放棄探尋，視線移回喬喬身上，“過兩天哥哥帶你去認識一下新朋友怎麽樣？”

“新朋友？”喬喬蹙起眉頭，“我不需要新朋友。”

她好像在抗拒改變。

女孩心思難測，沈湛也搞不懂，摸摸她的腦袋哄道：“睡覺吧。”

費醫生說這段時間對雲喬的觀察已經差不多，她的變化情況相對穩定，可以嘗試接觸治療，他要先把喬喬帶過去看看。

待喬喬熟睡後，沈湛試圖抽出被她攥在手心的手指，卻發現喬喬握得很緊，在夢裏都不願松手。

怕弄醒喬喬，他費了好一番功夫才重獲自由，拿起外套離開。

沒過多久，卧室房門再度被推開，沈湛手裏抱着東西來到床邊，将其放在雲喬的枕頭邊。

清晨鬧鐘一響，雲喬睜開眼。

在上學時她沒有賴床的習慣，都是跟着鈴聲起。

雲喬掀開被子轉身側坐在床邊低頭找鞋，餘光掃到什麽，撇頭見枕頭邊疊放着兩層不同顏色的布料。

展開一看，竟是兩條長裙。

眼底閃過疑惑，她坐在床頭愣愣思考，突然想起什麽，非但沒有為此感到驚喜反而眉頭深皺。

這算什麽？

難道沈湛發現她昨天把衣服扔了，故意送兩條新裙子來賠罪？

倒沒有嚴重到那個程度，雲喬卻把沈湛的行為當做，他發現她的小潔癖，以為她不開心，才做出這樣的行為來道歉。

不然沈湛怎麽會平白無故在這時候送她衣裙。

這是雲喬唯一想到的合理解釋。

她彎腰伸腳勾過拖鞋穿上，抱起床上兩條裙子去隔壁敲門。

剛開始沒反應，她猜沈湛肯定還在睡覺。

如果平時她一定不會做出這麽無禮的行為連續敲門，可現在抱着裙子仿佛燙手山芋，只想盡早還回去。

雲喬深吸一口氣，再度擡手。

房門忽然被人從裏面拉開，沒睡醒的沈湛起床氣爆發，滿眼不耐與煩躁，“你最好有要緊事跟我說。”

否則，一大早跑來擾人清夢，會讓他忍不住想罵人。

“打擾你很抱歉，不過我的确有事。”雲喬固執捧出衣裙遞到他面前，“這個還你。”

沈湛揉揉眼，這才看清她手裏抱着那兩套在他衣櫃挂了好幾天的長裙。

“送你的裙子，還我做什麽，我又穿不了。”

“會有人穿得了。”雲喬嘀咕着，右腳輕輕點地，小動作暴露她心不在焉。

她暗指那個來過沈湛家裏的女性朋友，那個跟她身高體型差不多的女孩。

那句話聲音太小，沈湛沒聽清，直接把她的手推回去，“跟我客氣什麽，給你就給你了，乖啊，哥哥太困了先去補個眠。”

那些哄人的話還是等他睡醒再編吧。

他轉身就要走，雲喬攥着裙紗，不假朝他背影思索反駁：“你不是我哥哥。”

正要回去補眠的沈湛停住腳步，重新回到她面前。

被小祖宗鬧了那麽多次，面對雲喬早就沒脾氣，聽她到現在也不肯喊聲哥哥，沈湛不怒反笑捏她臉蛋，“小沒良心的，哥哥對你這麽好，給你買衣服，被你吵醒了都忍着沒罵你，還不肯承認我身份。”

被捏過的臉頰在升溫，雲喬揮開那只不安分的手，別開臉，“就不是。”

這次沈湛算是徹底清醒過來。

察覺到女孩別扭的小心思，沈湛收回手，嘴角的弧度随之斂起，眼底多了幾分清明，“算了，不是就不是吧。”

“不喜歡就算了。”沈湛伸手取走她手中的衣裙，下巴微擡，“我收回，免得你在這揪着不放。”

雲喬張嘴想說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不是在無理取鬧，她只是……只是……莫名的心煩意亂。

歸還裙子非但沒讓她松口氣，反而更不開心。

去學校的路上，雲喬總忍不住回想沈湛當時的表情，到教室時距離上課還有十幾分鐘，雲喬握着手機反複打字又删除。

【沈湛，你生氣了嗎？】

那還用問嗎？肯定是生氣了。

删除。

【沈湛，對不起 ……】

硬生生的道歉一點誠意都沒有。

删除。

【對不起，今天早上不是故意打擾你休息的。】

她就是故意去還衣服的。

删除。

都不對。

沈湛生氣的原因好像是她不肯承認他是哥哥，最直接的道歉方式就是喊聲哥。

她當時為什麽要反駁啊，保持沉默不就好了，好後悔！可惜說出口的話沒辦法收回，只能想方設法補救。

旁人眼中表面清風雲淡的小仙女 ，內心近乎抓狂。

上午兩節課過去，仍是一條短信沒敢發。

她郁悶的趴在桌上，旁邊的趙音瀾突然拍桌，聲音敲擊着耳膜，“聽說有大明星來我們學校取景拍戲哎。”

“誰啊誰啊？”旁邊立即有人附和。

“梁景玉知道嗎？就是最近很紅那個女明星。”趙音瀾擺出手機，“剛剛貼吧有人發圖，不過照片很糊看不清臉，電視上看着挺漂亮的，不知道真人長什麽樣。”

梁景玉，名字略耳熟，雲喬迅速在腦子裏過濾一遍，終于想起，她就是聞景修現任女友。

過去的記憶似乎并不是什麽好事，網上查過之後她在姜思沅那邊探過口風，姜思沅一時沒憋住把聞景修罵了個遍。

一個巴掌拍不響，所以她對梁景玉也沒什麽好印象，更何況她本人不追星。

令雲喬為難的還是沈湛那邊……

正想着，她收到一條新信息，雲喬歡喜點開，卻發現來自景衡：【喬妹，中午有空一起吃飯嗎？】

雲喬敲字問：【怎麽突然要吃飯？】

對方很快回複：【不是湛哥叮囑我多關照你嘛，我表妹衛露親自下廚，正好在學校附近就想着邀請你一起來嘗嘗。】

雲喬跟景衡的聯系其實并不多，景衡每次見她倒是格外熱情，大約是因為沈湛的緣故。

至于他口中所說的表妹衛露，雲喬沒有印象，這頓飯請得奇奇怪怪。

手指編輯文字婉拒，即将點擊發送時，她又忽然抽開手。

吃不吃飯不重要，重要的是景衡跟沈湛是好兄弟，如果她能從景衡那裏打聽到關于沈湛的特別喜好，就不用再糾結怎麽道歉哄人了。

于是，雲喬立即删除原話，重新編輯一條發送過去。

景衡收到回複，轉頭傳達給衛露，“雲喬答應一起吃午飯了。”

“謝謝表哥。”

“這也不是什麽大事，關鍵是你現在費盡心思讨好雲喬，也不見得管用啊。”

衛露喜歡沈湛這事少有人知道，還得多虧兩人瞞得好。

景衡了解沈湛，如果在他還不熟悉的時候往上湊只會遭到排斥，所以衛露一直小心翼翼藏着心思，試圖慢慢拉近距離。

可惜沈湛就是個沒開竅的和尚心，大學到畢業這幾年就沒見他跟哪個異性親近過，腦子裏仿佛就沒長“談戀愛”那根筋。當然，面對這樣的人唯一的好處就是只要表現得不明顯，沈湛就不會察覺。

“不管有沒有用，跟沈湛的妹妹處好關系總沒有壞處。”衛露堅持己見。

她也是昨日從景衡口中得知雲喬是景大的學生。

一開始不敢相信，心智不全的人怎麽上學，可景衡卻說：“雲喬因為前段時間出過車禍傷到腦子，偶爾認知錯亂，問題不大。”

這也是沈湛的原話。

因為事故傷到腦子導致認知錯亂這種事在醫學上有案例，衛露更好奇正常的雲喬是什麽模樣，于是來到學校探真假。

她看到雲喬跟班上的同學打招呼，聽不見聲音，從她一舉一動來看确實跟前幾次見到的雲喬大不相同。

那天在沈湛家，她故意“遺落”手鏈，等到第二天上門去找，本想制造跟沈湛見面次機會，可惜她運氣不好，偏偏撞上沈湛不在家的時候。

大好機會白白錯過，衛露懊惱不已。

就算進入俱樂部也跟從前一樣無法接近沈湛，目前唯一的突破口好像只剩雲喬。

所有人都看到沈湛對雲喬的不同，她一直想跟雲喬交好，也是這個原因。

聽景衡說，雲喬對認知錯亂時的自己沒有記憶，那也沒關系，她可以跟正常的雲喬重新認識。沈湛對妹妹那麽好，要是以後她常常跟雲喬走近，去他家豈不是方便許多？

衛露打定主意從雲喬這邊入手，所以才特意在學校附近找了家環境不錯的店，讓景衡把雲喬約出來吃飯。

中午放學，人流一窩蜂擠下樓梯，雲喬和趙音瀾以及另外兩位室友特意等大部隊離開才出教室。

室友們要去食堂，雲喬往校外走的是另一個方向。按照景衡發來的位置一路尋找，擡頭就看見那幾點巨大的招牌，十分亮眼。

景衡收到消息就在店門口等候，兩人順利碰面。

“景衡學長。”

“喬妹中午好啊。”景衡揚手打聲招呼，領着她進包間。

餐桌邊已經坐着個女孩，雲喬好奇看了一眼，對方也在注視她，還沖她笑。

秉着禮貌原則，雲喬回以微笑。

這時景衡邊站在中間替兩人介紹，“這是我表妹衛露，一個美食博主，她做菜可是一流的，今天剛巧在這拍攝美食教程，所以喊你一起出來嘗嘗，順道還能交個朋友。”

“這個是雲喬，沈湛的妹妹。”

“喬喬，你好啊。”衛露迎面擡手跟她打招呼，一副熟稔做派。

“你好。”雲喬颔首。

“一直聽我表哥跟沈湛說起你，今天終于見到了。”衛露起身，換到她旁邊的位置坐下。

“你們先聊着，我去廚房那邊讓他們準備上菜了。”因為不知道雲喬什麽時候過來，有些菜品放在廚房保溫。

景衡說走就走，雲喬被迫留下面對陌生人，而這個陌生人還格外熱情。

衛露知道正常的雲喬沒有認知錯亂時的記憶，也沒提兩人見過，只想盡快跟這個雲喬熟絡起來，“我跟你哥哥也是朋友，大家都比較熟悉，就不拿你當外人看了。”

“沈湛的朋友。”雲喬低聲重複，目光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幾乎跟她那天在客廳見到的陌生女人重疊，“那天不小心把東西落在沈湛家的，就是你麽？”

她問得直接，衛露愣了下，“是啊。”

雲喬抿唇。

果然是她。

景衡的表妹，沈湛的朋友，一環一套的關系可比她這個借住的人強多了。

這頓飯或許十分美味，雲喬卻吃得心不在焉。

自來熟的衛露不斷向她獻殷勤，吃完飯又開始問她下午是否有課，晚上是否有空，“如果沒事的話，咱們可以約去逛逛街什麽的。”

好在這兩個時間她都有正經事，不用考慮怎麽拒絕，坦白直言，“下午有課，晚上還有團課活動。”

今天周三，班級組織團課活動還需要提前裝扮教室，每組輪一次，這周剛好她就在其中。

衛露只能暫時作罷，又擺出手機讓她添加好友。

過度的熱情讓雲喬感覺不适，礙于衛露的身份，她還是拿起手機加了好友。

成功添加聯系人後，雲喬一分一秒也不想多待，原本準備跟景衡打聽的事也不再問，起身向兩人道別。

目送雲喬離開，景衡這才跟衛露說實話，“衛露，你太着急了。”

“這個雲喬的性格好內向，如果我不主動點，她恐怕連話都不會說幾句。”衛露也覺得心累，兩個雲喬的性子完全不同，但都不好應付。

衛露現在一門心思想跟雲喬交好，但景衡覺得，做朋友還得看緣分。

金秋九月，景大校園仍然綠樹繁花、草木蔥茏，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被譽為全國最美大學之一，也是影視劇組取景聖地。

明星拍攝消息傳出，不少人跟過來看熱鬧，無論是不是粉絲都擁有好奇心。随着圍觀人群的增多，劇組暫停拍攝。

助理拿着臺詞本過來，見梁景玉一動不動注視着前方，好奇問道：“景玉姐，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梁景玉收回視線。

她剛才好像在校園裏看見了雲喬。

自從退婚後，雲喬就銷聲匿跡，她再也不用擔心雲喬跟聞景修糾纏。後來她假裝随意跟聞景修提到雲喬，對方也只說沒有聯系，甚至連雲喬去哪兒都不知道。

原來，雲喬在景大上學？

如今聞景修也在景城，萬一他們悄悄聯系上……

“景玉姐，你要的臺詞本拿過來了。”

随着助理的提醒，梁景玉暫時收起心思。

今天拍的是一部青春偶像劇，有白天和夜景的場景轉換，導演要求嚴苛，守着錄制夜幕降臨的變化。

入夜後第一場戲是女主跟男主打着電話回宿舍樓，進入電梯後信號突然中斷，而此刻電梯剛巧出現故障，接下來就要表現女主在電梯裏臨危不亂采取自救措施，以及男主發現失聯後的心急如焚。

好巧不巧的，劇組選中那棟樓，宿管阿姨拿着一張粘着雙面膠的A4紙準備往電梯上貼，“這部電梯有問題，你們注意點。”

左右兩部電梯靠得近，會同時入鏡，為了拍攝效果，劇組跟宿管商量先讓他們拍完再貼公告。

都是有經驗的演員，這場戲拍攝順利，劇組工作人員收起東西，馬上又要更換場景。

剛到宿舍樓外的雲喬發現一群人帶着拍攝儀器從裏面出來，她側身避讓，看見被擁在中間的梁景玉。

還真是湊巧。

白天他們圍成人海都看不見的人，晚上被她無意撞見。

雲喬是回來拿東西的。

趙音瀾是班上文娛委員，班費購買的小音箱被落在宿舍，團課活動需要，趙音瀾抽不開身，便托她幫忙跑一趟。

等那些人一走，雲喬就加快腳步走進宿舍樓。

這個時間幾乎沒人用電梯，她按下不過幾秒鐘，左邊的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雲喬一腳邁進去。

“哎呀！那個同學快出來，電梯門壞的！”

晚來一步的宿舍阿姨扯起嗓門大聲喊，眼看着電梯門逐漸合上，雲喬按下“打開”按鈕卻毫無反應。

關閉後的電梯沒有運行，門卻打不開，雲喬趕緊拿起手機，發現裏面信號被屏蔽。

腦子飛速轉動，回憶電梯裏的自救知識，雲喬嘗試調整呼吸讓自己保持冷靜。

宿管知道她進入電梯，她不用擔心沒人發現自己被困在這裏，只要耐心等待，一定會獲救。

雲喬在心裏說服自己，然而就在她逐漸平靜時，電梯裏的燈光忽然熄滅，四周變得漆黑。

封閉的空間狹小而黑暗，雲喬腦子裏那根弦瞬間繃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