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晉江文學城首發

六歲的喬喬, 十三歲的喬喬，直至今日十八歲的喬喬。

在那篇記錄上，雲喬仿佛看見另一個與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生。

一部挂着粉色毛球的手機落在床角邊緣, 雲喬拿起來, 大拇指觸碰到感應鍵, 指紋輕松解鎖。

這部手機很簡單, 裏面除了系統自帶軟件就只剩下各種小游戲跟社交軟件。那些游戲的名字很熟悉，是沈湛常玩的。

社交賬號很幹淨，只有唯一的聯系人，一目了然。聊天記錄跟通話記錄全都只有沈湛, 記錄不多, 喬喬會錄語音甜甜的喊“哥哥”，那是令雲喬感到陌生的狀态。

最後, 她停留在相冊。

這部手機只有一個相冊，裏面全是喬喬穿着不同衣服或是在不同場景拍下的照片，中間偶爾夾雜着幾張跟沈湛的合照，女孩的笑容十分甜美。

那是她不熟悉的模樣。

喬喬的世界很單純，歡聲笑語, 只有沈湛。

手機落在床上, 雲喬捂着心髒, 一時說不出自己什麽感受。

為什麽會發生這樣不可思議的事？就好像一個擁有與自己相同名字和模樣的女孩, 在她不知道的世界裏過着幸福快樂的生活。

曾經被她忽略的細枝末節一點一點重新拼接，許多莫名其妙的事情終于解釋得清。

正如資料上所講, 喬喬每晚九點之後出現, 所以沈湛才會勒令她八點半之前到家, 讓她養成早睡習慣。

有時候第二天蘇醒感到疲憊, 不是因為夢游, 而是喬喬玩得太累、睡得太晚。

喬喬在影響着她。

雲喬努力回想，再次翻看資料跟手機，想了解更多信息，發現相冊裏面有許多張照片角度跟背景相似，像是衣帽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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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拍攝時間不同，地點卻相同，答案就藏在最熟悉的家中。

雲喬匆忙跑下樓，“趙姨，家裏還有單獨的衣帽間嗎？”

“衣帽間？你需要新的衣帽間？”正在做清潔的阿姨停下來聽她講話，不知從房間哪個角落冒出來的嬌嬌跟在身後搖尾巴，見到雲喬就奔過去。

平時最愛跟嬌嬌玩游戲的女主人此刻無心游戲，整個心思挂在即将挖掘出的真相上，不禁握緊了手：“不，暫時不需要，我只是問問。”

趙姨下意識擡頭，目光放遠：“我記得三樓是有一個衣帽間的，不過那裏有密碼鎖，你要是想用可以跟沈湛說說。”

雲喬在這住了将近一年，平時活動範圍都在一樓和二樓，如今兩人已經成為男女朋友，趙姨也不避諱告訴她這些。

雲喬點頭道謝，乘電梯上樓。

三樓無人居住，上鎖的房間很好找。

密碼鎖也可以指紋解鎖，雲喬抱着嘗試的心态伸出手，房門果然打開。

從門口延伸至盡頭全部擺放着衣服首飾，琳琅滿目，這是完完整整屬于喬喬的世界，讓人目不暇接。

她仿佛看見眼前出現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女孩站在地毯中央，換上一件又一件漂亮的衣服向人展示，沈湛是她唯一的觀衆，不厭其煩的為她拍下一張又一張照片。

那個喬喬真的是她嗎？

沈湛喜歡喬喬又是誰呢？

雲喬不死心再次翻出相冊，指間滑動，她看見一束小蒼蘭的圖片，拍攝時間正是聖誕節那晚。她精心照料的小蒼蘭，不是沈湛随手買的，是送給喬喬的。

在那幾張為數不多的合照中，她讀懂了沈湛的眼神，是寵溺。

沈湛對喬喬，喜愛至極。

雲喬提前得知真相，沈湛渾然不知，他剛收集到不少适合慶生的地點，以及，選擇恐懼症患者景衡又發來一張圖讓他選。

傻白甜景衡：“湛哥，你看圖上哪個送給喬妹合适？”

沈湛：“……”

我的蠢兄弟要送我的女朋友生日禮物，還要讓我挑？

知道沈湛要為雲喬慶生，禮物自然不能少，景衡如往常一樣開始花錢購物。

眼尖的衛露看過來，無意聽見他說的話，明知故問：“表哥，你這又是給誰買的？”

“喬妹馬上過生日，我……”景衡下意識回答，突然想起衛露對雲喬的态度，剩下的話咽回肚子裏。

“原來是雲喬過生日啊。”衛露已将前半句信息聽得清清楚楚，手指搭在欄杆處，“好歹認識這麽久，我也該送她一份禮物。”

景衡忽然警覺：“衛露，你又想幹什麽？”

“表哥，你這話什麽意思？過生日送禮物不都是理所應當的禮節？”衛露扯起笑，面容卻顯得僵硬。

景衡不悅蹙眉：“這半年你好像變了個人。”

記得衛露随着母親剛來到景家還是個內向的女孩，見到他時一口一聲表哥，模樣很乖巧。後來衛露說喜歡上沈湛，希望他幫幫忙，一個是他妹妹，一個是兄弟，如果真有緣在一起他也樂見其成。

可惜事與願違。

知道沈湛喜歡雲喬之後他就徹底跟衛露說明白，勸她放棄。

最初那陣衛露十分傷心，他還挺自責，後來衛露提出跟他一起去山上游玩，他答應了，卻沒想到從那以後衛露一點一點暴露出陌生的樣子。

她變成那種滿心嫉妒的人，令人不适。

兄妹倆逐漸疏離。

這一切旁人并不知情，回到家的沈湛興高采烈地拉雲喬一起讨論如何過好即将到來的20歲生日：“你邀請朋友一起來嗎？大概有多少人，我幫你安排。”

去年沈湛生日的時候自己都懶得過，反倒在她的生日上下足功夫，早早開始計劃。

他把iPad遞過來，雲喬看到屏幕上許多生日場合，突然感覺很沒勁兒，渾身都沒勁兒。

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沈湛。

她無法拿着那些東西去質問沈湛為什麽那樣做，生病的人是她，而沈湛是為她付出許多還不求回報的恩人。

沈湛不僅對她好，還默默地将喬喬照顧得那麽好，小心翼翼維護着喬喬編造的完美世界……

資料上說喬喬是她內心渴望，雲喬一時間理不清，自己是精神分裂還是雙重人格？

她欲言又止，本以為沈湛到家就是攤牌的時候，卻發現沈湛沒有表露出半點異樣。

那些東西難道不是沈湛故意讓她看到的真相嗎？為什麽他好像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原本認定沈湛是唯一可能性，在得知喬喬的存在之後，許多事情就變成了兩種答案。

按照沈湛的性格，他不會悄悄把這些事甩出來讓她自己消化，更合理的解釋是喬喬讓她發現這些東西的存在。

為什麽？

是喬喬故意的？

好像也不對。

按照資料顯示，喬喬不具備深度思考的能力，她的想法很單純，也很單一。

雲喬眉頭深鎖，愈發煩躁。

不管過程如何，她現在已經了解到一切，心中湧現無限猜疑。

晚上睡覺前，雲喬悄悄将自己的手機藏在角度，她很想看看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喬喬到底是什麽模樣。

事實跟她想象中有些偏差，視頻中的自己“醒來”之後，第一時間就跑出門去，直到十點多，喬喬跟沈湛一前一後回到房間。

雲喬大概猜到中間那段時間“她”應該是跑去找沈湛玩了。

緊接着是沈湛催促喬喬睡覺的聲音，喬喬發出抗議：“我還想再玩兩把游戲。”

“不行，說好十點半睡覺就十點半睡覺。”沈湛堵在門口，不給她逃離機會。

“哥哥~”喬喬抱着他胳膊很自然的撒嬌。

沈湛掰開她手指：“雲喬喬我告訴你，這招已經沒效了，趕緊給我躺床上去。”

喬喬不情不願掀開被子爬上床，沈湛替她撚好被角，非常熟練的坐在床邊遞出一只手給喬喬牽住。

大約是女孩睡覺不老實，躺床上也不安分，偷偷伸手指撓他手心。

“雲喬喬你今天很不聽話。”沈湛反手握住，制止她的行為。

“哼！讨厭兇巴巴的人。”喬喬與他作對，直接翻身坐起。

沈湛伸手掐她臉蛋：“嗯？說我壞話？讨厭我？”

“嘻嘻嘻。”喬喬就像頑皮的小孩子，她故意碰一下，對方給出的越強烈，她就認為對方陪她玩得越高興。笑嘻嘻在床上打滾，又鬧了好一會兒。

等她那陣興奮感過去，沈湛斂起笑容，故意沉下聲音一句一句指示：“好了，這下該睡覺了，眼睛閉上。”

喬喬終于沒有再鬧，習慣性抓住他的手指閉上眼，一直等到她睡覺，沈湛才放輕腳步離開。

看完這則視頻，雲喬握着手機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跟她和沈湛很不一樣，在喬喬面前的沈湛更像一個大哥哥，難怪當初沈湛反複強調着那層身份。

後來喬喬的年齡增長，沈湛的心思也發生改變。

“呼……”

腦子亂亂的，雲喬坐在床邊重重的呼出一口氣。

信息量太大，都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同一屋檐下，低頭不見擡頭見，她無法逃避沈湛，甚至在見面時敏銳發現今天的沈湛不像昨天那般興致勃勃，忽然變得冷靜沉穩。

雲喬不斷偷瞥，沈湛早就看出她那慫膽兒小心思，幾次之後終于忍不住點破：“看自己男朋友用得着這麽心虛嗎？有什麽話跟我說？”

忽然被點名，雲喬變得局促。

沈湛擡眸，眼底流轉着不明的情緒：“教了你這麽久，還是沒學會坦白？”

她知道了，他也知道了。

雲喬恍然大悟，心中疑問脫口而出：“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沈湛直言道：“昨晚。”

昨天晚上喬喬纏着他玩游戲，突然又說要回房間找手機，一問才知她把東西全部留在自己卧室的床上。

“本來是我猶豫不決，不知道該怎麽向你開口，沒想到無意間讓你發現真相。”東西不見，極大可能是被雲喬收走，今早在雲喬沒下樓之前又從趙姨口中得知衣帽間的事，毫無疑問，雲喬看了那疊資料跟手機。

“我更疑惑的是，你居然能忍得住。”喬喬搞出一番烏龍自爆，弄得他昨晚都沒怎麽睡好，墊高枕頭也想不明白，雲喬怎麽就那樣淡定？

“你不生氣嗎？我騙了你這麽久？”他以為自己隐瞞這麽大一件事，哪怕雲喬氣沖沖跑來質問也是正常反應，結果什麽都沒有。

回想雲喬昨天的反應，其實已經受到影響，但雲喬實在是太能憋事，他怕自己不問，她就真的假裝不知道，然後又一個人胡思亂想。

“不生氣。”雲喬搖頭，回答問題時格外乖巧。

她是喜歡胡思亂想，又不是不識好人心。

換個人遇到這種情況估計早就把她送精神病醫院了，也只有沈湛才會費盡心思把她跟喬喬保護得那麽好，從不嫌她麻煩。

雲喬的反應把沈湛整懵了，“你到底怎麽想的？”

沈湛性格直爽，除非某些不可言說的事，他不喜歡磨磨唧唧猜人心思。

他步步緊逼，雲喬坐立不安，好不容易按壓住的心情又開始躁動。

大約是受沈湛影響，纏繞在心間的困惑如雪球般越滾越大，大到容納不下，盡數鑽出來。她終究忍不住發問：“沈湛，你清楚自己喜歡的是誰嗎？”

你喜歡的到底是曾經的雲喬？還是喬喬？亦或者是站在你面前記憶殘缺的我？

“喬喬。”沈湛脫口而出喊她名字，卻被誤解。

“喬喬……”雲喬跟着重複，想起這些日子沈湛也會用這樣的稱呼喊她，一時分不清這聲充滿柔情的喬喬是在喚誰。

“雲喬！”沈湛反應過來，打斷她的胡思亂想，“不要鑽牛角尖。”

沈湛伸手按住她，逐字逐句強調：“你是喬喬，喬喬也是你，你們是同一個人明白嗎？”

“可我不會像她那樣笑得那麽燦爛，不能像她那樣陪你玩得那麽開心。”一想到這兒，雲喬驀然濕了眼眶。

說到底，她嫉妒那個跟自己性格天差地別的喬喬跟沈湛那樣親昵，沈湛很喜歡那個喬喬，她看得出來。

沈湛捧起她的臉頰，逼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漆黑明亮的眸子互相映着對方的模樣，他們屬于彼此。

“我喜歡喬喬，是因為她也是雲喬，但我只會跟你接吻。”沈湛自述內心，低頭親吻她眼角。

他不否認喜歡喬喬，但也很清楚知道對待雲喬跟喬喬的區別。

手指攥緊沈湛的衣袖，雲喬一點點的靠近那個溫暖懷抱，鼻尖酸酸發紅，喉嚨微微哽咽：“我看過相冊，你對她，很好很好。”

沈湛打斷她的話：“你是在跟自己吃醋嗎？如果你認真看過資料就該知道，喬喬所做的一切，源自于你深藏的內心。”

一番直白的言語讓雲喬接不住招。

這豈不是在說，喬喬做的一切都是她自己要那樣做？喬喬那樣粘着沈湛，其實是她想粘着沈湛？還……還撒嬌？

見懷中女孩呆愣的模樣，沈湛又心疼又無奈，手指輕蹭她臉頰，聲音放柔：“病例記錄是片面的，你想知道喬喬都做過什麽事嗎？”

作者有話說：

【大型社死現場】

沈湛：你想知道喬喬暴露了你多少心思嗎？

雲喬：……不，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