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十一斤 體重兩位數的黎旦旦

“不能再有下次。”等崖會泉終于想起他似乎應該給貓這樣一句叮囑, 把這半是勸告半命令的話說給黎旦旦聽時,距離“貓下廚”事件,就已經過去了差不多快要三十個小時。

這都已是第三天的早上了。

貓下廚當晚, 崖将軍到家就已身處“輕度精神疲憊”狀态,腦子裏塞滿了需要他權衡決策的各種公務,他猝不及防間驚聞貓想要下廚,又聽了一耳朵電子管家的忽悠, “輕度精神疲憊”直線漲成“中度”。又因為随後吃了一頓等同于宵夜的晚餐,困得眼皮打架。表面上,他看似是被貓給強行拖上樓睡覺的,實際上,他人也半推半就,精神疲勞已達“重度”水準。差不多是跑去收拾廚房的貓剛一回到他身邊, 他模模糊糊地想完那句“算了”, 睡意便如山傾倒, 瞬間将他的意識給埋了。

而為什麽貓下廚的隔日整日, 都睡了一覺起來的崖會泉卻也完全忘了提叮囑這回事?

整整二十四小時,難道還不夠他的大腦跑完頭夜所有信息量嗎?

——答案是确實不夠。

一個像之前一樣身處悠閑療養假期的崖會泉或許可以,可一個已經恢複工作狀态, 眼前就有重要工作項目的崖會泉不行。

尤其任何工作項目一旦放在處處講究程序與形式的蒙特,流程繁瑣程度必然上升, 足夠把“效率”這個小可憐磋磨得像古老童話裏後媽養的灰姑娘——眼看處境是一日不如一日, 可要幹的活還越來越多了。

在貓下廚的第二天,崖會泉起床,人都還沒想清楚前一晚具體發生了什麽,他的個人終端先彈出一打“加急工作通知”,直接把他抓回工作裏。

他坐上出門的車, 方才後知後覺地想:“我早餐哪來的……怎麽像是貓去廚房一爪拍開保溫機,是貓取出來的?”

留給他能這樣胡思亂想的間隙都很少。

往往前一秒剛遲疑的思考完畢,下一秒就又不得不回歸公務。

崖将軍再度忙了一整天,他又是深夜才到家,又是匆匆忙忙就休息了。

于是,那份本該更早給出的叮囑,縱跨一天兩夜時間,才終于在第三天清早給了出去。

人說“不能再有下次”,但還沒說清楚具體是哪個“下次”,聽聞這句話時,黎旦旦正和崖會泉一起呆在他們家的早餐桌上。

在他們家,人和貓都有着自己的固定餐桌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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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會泉是習慣去坐一把高背餐椅,他面前擺着的是貓提前一晚跟廚房機預約好的早餐。

黎旦旦有一把座位近乎跟桌面平齊的吧臺椅,讓貓蹲坐在上面,一低頭就能夠到餐桌桌面,毫不費力。

它面前也有一個餐盤,裏面是份額配比精準的新鮮熟魚肉配禽類蛋黃——一份專門為貓提供的營養亮毛套餐。

“喵。”停止進食的貓對人說。

它從自己的餐盤中擡起腦袋,朝人歪頭,整個貓一副無辜又迷惑的樣子。

崖會泉意識到自己的話有缺漏,他說:“不能再去公共區打獵。”

盡管黎旦旦打獵的地點是公共區,蒙特星上除了有無數劃撥給私人使用的土地外,也還是有公共造景、公共草坪、公園等分布在私人領地之間的區域。

它們猶如一條條分隔帶,把這些登記了使用者姓名的土地隔開,讓住戶之間更加互不打攪,增強着居住私密性。

但同時,公共區也不是“三不管”地帶,有園藝機器人與安保機器人定期巡邏、修裁保養,還有一些居住在附近的住戶喜歡外出散步,是也有可能散到公共區去的。

“你想要去撲點什麽東西都還是小事。”崖會泉說,“但萬一別人傷到你怎麽辦?”

崖會泉這話就說的偏心眼極了。

以他的貓外出一趟絕不會空爪回家,首次出門就帶回來了四份戰利品,其中甚至還包括一條蛇來看,估計是公共區裏的生物應該害怕它。

“少爺。”一向客觀的百裏說,“我們确實要看到小貓随意出門玩耍所會面臨的風險,但也不能太有失偏頗,忽視黎先生的戰鬥力。”

崖會泉看貓一眼,見貓還歪着腦袋聽對話。

他和對方坐并排,一伸手便能把貓的腦袋揉一把。

“‘偏頗’在哪?”人很不講道理地問。

百裏便向主人出示了一份報告單。

那上面包含有黎旦旦的各項最新身體數值,還有貓近期的跳躍力、貓爪拍力、最高爆發速度等多項分析數據。

崖會泉也不知道百裏是不是時隔好幾十年,又重新找回了做AI保姆的志趣,感覺對方實時監測黎旦旦的模樣就和當年監測自己差不多。

他一目十行地浏覽清單,忽然就意識到存在點小問題。

“……你有十一斤了?”崖會泉放下報告單,側身把貓托了起來。

黎旦旦很配合的在人手中放松,沒有抵抗突如其來的托舉。

崖會泉每天都跟貓相處在一塊,自從長到六斤以後,黎旦旦雖說每晚還是會來睡他的枕頭,但貓已經很久沒有把身體一部分壓在他頭上過,貓肚皮只會像頂睡帽一樣輕輕籠着他,貓爪垂在枕頭側邊輕輕貼着他。

這就導致他對貓的增重缺乏一點直觀感受。

他的貓怎麽不知不覺就突破了兩位數大關,還直接漲到了十一斤?

上回他關注貓的體重時,貓不是還只處在快要破“八”的階段麽。

一時間,其他事情崖會泉暫且都顧不上,只皺着眉把黎旦旦從頭到腳摸了兩輪,又反複用手将貓掂起來,感受了幾次重量。

黎旦旦被這種翻來覆去的擺弄毫無怨言,貓像察覺到人因關心而帶出的一點緊繃,它還擡起一只前爪,在崖會泉的手背上安撫拍拍。

體重增長速度似乎變得更快了,黎旦旦俨然已是一只遠超同齡貓的“小巨貓”,可從它能跑能跳能外出打獵,身手愈發矯健來看,它不僅仍然十分健康,甚至健康到反倒顯得有些不正常。

“黎先生确實需要減少去公共區打獵。”百裏很公允地說,“但不是因為擔心黎先生受到他人傷害,而是以黎先生的戰力,它也許不消一個冬天,就能肅清公共區裏的其他野生小動物,然後讓動保及環保主義者集體包圍宅邸,向您發出激烈抗議——您知道自從您公開與貓結婚後,有部分極端愛鳥人士認為,您也走上了‘貓奴’的不歸路,遲早會為破壞生态平衡直接或間接貢獻一份力嗎?”

“……”還在關注貓體重問題的崖會泉無言以對,針對百裏這段的話前半部分,他還能多少認同一下,意識到自己可能确實過于偏袒。

但對這段話的後半部分,他冷笑一聲,認為所有的極端分子都只配獲得同一句回應——“滾蛋”。

他掌心正托着黎旦旦一只前爪,感覺與剛相遇時比,黎旦旦的爪子似乎變得更厚且結實,爪墊握在手中,如今像個膨脹版的壓力球,讓人一摸上去就很難不多捏兩下。

黎旦旦外出打獵也只是本能。

它當時不知怎麽就覺得,能從外面帶回來的一定是更好的,然而這兩天,在自己親自出馬清點過全家食物儲備,又看過人的往期食譜後,很奇怪,它頭腦中的野性意識竟像也能被克制。

它一經認識到哪些東西人吃更合适,腦袋裏那總是互相争奪主權的兩套系統,便有了“人系統”略勝“貓系統”一籌的趨勢。

貓很誠懇地反思了一下自己可能給人帶去的麻煩,它是只比較盲目自信的貓,不是想照顧人卻照顧出反效果的貓。

“好,我下次會注意,不去了。”黎旦旦對人承諾。

不過在人聽來是一串摻着小呼嚕的喵喵嗷嗷。

崖會泉的早餐時間很有限,還有十五分鐘就必須得出門。

黎旦旦等人捏完了自己爪墊,它拍拍崖會泉的手,順便又把那只手往餐盤邊推了推,前爪伸長将人的餐具扒拉一下,勉勉強強發揮出了貓爪不應有的靈便,把餐叉柄塞進人手裏。

如果崖會泉有仔細觀察,他應當就會發現,不僅僅是體重,他的貓近期諸多舉動,仿佛也正越來越接近一個人。

然而,毛茸茸即是最佳視覺欺騙利器。

更別說人看自家的小動物,還都自帶濾鏡。

家養的小動物再怎麽聰慧,再怎麽思維像人,據不完全統計,有超過八成的鏟屎官都僅會認為,這是“我家的崽格外聰明”或“我家寶貝十分具有靈性”。

而不會想到其他地方去。

崖上将在其他地方都英明神武,在這一點上卻不能免俗。

他被貓催着吃完早餐,惦記着貓的體重問題出了門。

這天是開雙邊見面會的日子,他在檢閱己方隊伍和随後進行會面工作時都保持了嚴謹态度,把私事家事暫時從腦海中剔除。

誰知道,等公式化的對接語言都說完,面向公衆的見面會流程大體走得差不多,随後進入到雙方人員都極其尴尬的“自由友善交流”環節時,光輝之翼最高負責人與特殊部隊代理總隊長你來我往,把能講的客套話也差不多講完了——期間崖将軍還得盡量克制,避免自己業務不熟的“客套”起到反效果,場面可以說是尴尬中還夾雜着緊繃。

已經有一陣沒跟崖會泉打過照面的烏珊莎沉吟數秒,想起姐妹烏珊娜給過的“拿貓當切入點,能令友善指數顯著增長”的建議,她頓了一下,決定嘗試這個保險話題,和氣問候:“您的伴侶近期還好嗎?”

崖會泉:“……很好,感謝關心。”

本應用來聯絡感情的“自由友善交流”環節就此跑偏,在兩邊代表隊伍各百來雙眼睛的注視下,突然被兩位指揮官給聊成了養貓主題。

确實友善,也确實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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