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電話 縱然大家名字裏都有個諧音的蛋……
崖會泉做了好一通心理建設, 為了讓自己的電話顯得不突兀,他還精心琢磨了一個鋪墊理由,把重要輔助物——黎旦旦——也在旁邊擺好了。
可以說是将準備做到萬無一失, 他才給沃修發去聯絡申請,中途還抽空隐秘地往最近的反光鏡面掃了一眼,确認自身表情,因為他不想讓自己問候誰時看起來也冷冰冰, 仿佛不是要給人送去問候,傳遞一點關心,而是滿臉“祝病痛早日戰勝你”。
——結果通訊無人接聽。
崖會泉:“……”
把自己這頭能做的準備都做好了,甚至流程都飛快在腦中推演過了。
崖會泉唯獨漏算了沃修那邊不接的可能,他對着因為申請超時無人接聽,而自動跳轉到語音信箱的屏幕沉默。
黎旦旦——穿着貓馬甲的沃修在他旁邊大氣也不敢出。
“……這人在做什麽?”崖會泉半晌後說, 他很困惑, 語氣裏還無意識流露出輕微一點不滿。
誰在為了某件事做足準備, 卻栽在他人的不配合上, 大概都很難不為計劃落空感到不滿。
只是話又說回來,為什麽他就默認了沃修一定會接?
崖會泉口頭提了個貓無法回答他的問題,又在內心給自己提了個刁鑽問題。
他輕輕“啧”一聲, 緩解情緒似的低頭将黎旦旦抱起來,像揉搓一個毛茸解壓器一樣将貓揉了兩把, 又不太高興地将下巴抵上貓的頭頂, 讓黎旦旦的貓腦袋暫時“天降重任”。
黎旦旦随意他揉,又随意他靠。
崖會泉并聽不見貓的心聲。
黎旦旦正在心說:“他就在你手上,随便你當解壓球……還給你當着貓工頸托。”
好一會後,就在沃修以為崖會泉是放棄了,心情沒有之前好的人将要撤銷屏幕, 把膽敢不接他電話的沃修和個人終端都撇去一邊,極有可能,還要在心裏為有人竟不懂珍惜機會記一筆時,他看着崖會泉擡手,果然也伸向了屏幕,然後……
然後崖會泉按下了“重新聯絡”鍵。
沃修:“……”
生平首次私下裏主動聯絡誰,還是出于關心問候這種目的,卻慘遭拒接的崖将軍是一個不輕易服輸的人。
他都算好了時間來打給沃修,料定對方肯定已經出了醫療艙,特殊部隊想來也沒有壓榨指揮官的癖好,沃修不至于說別人都在休整,對方卻要被單獨拎走加班——崖會泉覺得沃修也不是會老實加班的人,更像是會常規工作時間,還悄咪咪想辦法溜號早退的。
所以這樣一個人,憑什麽不接他的電話?
一時沒看見還勉強說得過去,多打幾回,難道對面能一直看不見?
崖會泉就這麽跟打電話杠上了。
看那架勢,還是今天不把這通電話打通不罷休。
這裏有個很值得一提的事。
沃修的體檢報告在艦隊還沒落地時,是一天一更新,每天都要在固定時段接受掃描光線,每一份報告單崖會泉也都無論合不合情合規,他全攬過來看過,所以他對沃修的身體狀況有基本了解,知道這人雖然經歷過一番波折,但身體底子很好,綜合素質驚人,報告顯示對方綜合數值仍很不錯。
艦隊上配的醫療艙都是當前最先進一代,并不比地面醫療部門的差,患者自身基礎過硬,又配合治療,直至艦隊降落的當日清晨,沃修便已是相當活蹦亂跳,綜合數據快比一衆在戰後好好調養了大幾個月的人還好。
崖會泉了解沃修狀态,才敢斷言對方進醫療艙也進不了太久。
退一步講,假如沃修那裏真發生了糟糕意外,對方的突發性不适很不容人樂觀,那崖會泉這裏就也該收到消息,不該風平浪靜。
他始終在關注沃修。
……而倍受他關注的家夥果然還是個小王八蛋。
崖将軍勤勤懇懇打了一共五個電話,發送間隔時長在一刻鐘到半小時不等,越打越暴躁,人周身的氣壓越來越低。
小王八蛋也不知道是個人終端壞了還是人壞了,始終不接電話。
“什麽玩意?”打到生氣的崖将軍最終翻臉,他在辱罵沃修和辱罵對方終端間猶豫了兩秒,可以看出內心有短暫掙紮,并選擇了罵終端。
“特殊部隊不知道給指揮官修理個人終端,讓他帶着一塊廢物就落地了?”崖會泉惱火地說,“還是說他個人終端至今停留在戰時版本,也沒人想過要給他做升級,所以一落到星盟的星球領土上,那小破爛就像個被迫害妄想症患者,緊急把一切信號屏蔽,保證誰也聯絡不到他?”
“小破爛”終端無辜替主人挨了次罵,它當然就做過升級,還固件性能都是目前最好的,由特殊部隊的高層工程師親自調試後替老大裝載。
然而問題在于,它的主人目前是貓身,人形才能自如啓用終端。
“小破爛”一點也不破,它沒有被呼出菜單,後臺隐身狀态下還能默默替主人接受信號,讓崖将軍的信號連通。
遺憾個人終端終究有別于人工智能,沒長嘴,它替自己喊不了冤。
崖會泉罵完無辜終端,期間可能還有一丁點指桑罵槐的成分,委婉也表達了他對小破爛的小王八蛋主人的不滿。
他忽然感到自己懷裏的貓動了動,一開始他以為貓只是想調姿勢,于是松懈手臂力道,下一刻卻發覺貓在往外溜,大有要從他身上跑走,不跟他待一塊了的意思,他才緊急收手,在半空把貓給按了回來,并問黎旦旦:“你要去哪?”
黎旦旦沖人喵嗷一聲,後肢隐隐仍攢着勁,被手動攔截的上身往外前傾,前爪也是借力一般搭在人小臂上。
崖會泉看出這是一個“伺機待逃”的預備動作,這讓才被小王八蛋拒接過電話的他十分介意,甚至心塞到有點心酸。
小王八蛋是小王八蛋。
黎旦旦是黎旦旦。
縱然大家名字裏都有個諧音的蛋,可小王八蛋也不該能遠程影響黎旦旦吧?
“我才到家22小時,你就已經和我呆夠了?”崖會泉板起臉,他将黎旦旦翻了個面,讓貓與面色嚴肅,內心受傷的他對上視線。
黎旦旦被動同人對視,貓藍色的眼睛裏就充滿複雜與為難。
在急需精神支持,渾身都釋放着“我不開心”信號的人面前,黎旦旦沒有走,它還是留了下來,先趕快用自己毛茸茸又暖烘烘的頭頂拱了人的下巴,接着濕潤的鼻頭在人下颌側邊一碰,它前爪從小臂上移到人的肩膀,最後還按着肩膀,給了崖會泉一個拉長版的貓咪抱抱。
黎旦旦只在崖會泉不注意時悄悄嘆一口氣,貓為收到的指控一籌莫展地想:“冤枉。”
黎旦旦想從崖會泉身旁溜走,怎麽也不可能是因為它和崖會泉在一塊呆夠了。
“我是想要去看看有沒有合适的位置,能躲着回電話給你。”沃修一邊以貓身擁抱着還是不開心的人,看人在貓的陪伴下勉強比先前心情又還是好了點,一邊,他在心裏又嘆口氣,“我也想給你回電話,但我得先擁有這個機會。”
在兩人其實就共處一個屋檐的情況下,即便是沃修指揮官藝高人膽大,他能夠處理好信號定位與反追蹤的問題,可想要找到一個最佳回電話的地點,就也沒那麽容易。
崖會泉在“小王八蛋”那裏受挫,他送不出去的關心反而把自己噎得不輕,于是轉為加倍關注起黎旦旦,貓但凡稍有要走的跡象,都會立即引起他的警覺,被他預防性地抱緊,沃修真的很難找到與他暫時分開一陣的間隙。
同時,盡管崖将軍擁有偌大一處上将府邸,房屋面積大得驚人,然而,有能實時監測全家的電子管家在,沃修就算能找到間隙,從崖會泉身邊順利開溜,哪裏才能避開電子管家監控覆蓋,可以讓他掩人耳目地變身打個電話,想找這麽一處地方,便也很考驗沃修的速度與分析能力。
不過沃修非常努力。
崖會泉在這一天的夜色降臨之際,他收到了由沃修發來的通訊申請。
等他懷揣着微妙心情将電話接起來,都還沒權衡好是該先把滞留的問候送出去,還是為前面的五個未接通訊刺人兩句,他看清沃修身後的背景,兩個選項便都臨時擱置。
他先遲疑地問:“你在浴室裏?”
通訊屏幕尺寸有限,沃修後方環境沒有露出全景。
但僅憑着零星入鏡的一截浴缸邊沿,再加上小半個水龍頭的側影,也能大體看出那是一間浴室。
并且讓崖會泉更肯定那一定是浴室的,是沃修的攝像頭嚴格鎖定在胸口以上,而他入鏡的肩膀十分“空蕩”。
沃修在屏幕那頭只是微微一動,他平整又寬闊的肩上就線條輕微起伏。
崖會泉往它們下意識地投去目光,聽見沃修說:“嗯。”
沃修的确是在浴室,并且崖會泉絕對想不到,那僅顯露出一個局部的浴室,竟然是他自己家裏的。
那是他讓百裏專門收拾出來給貓用的客衛。
沃修借着晚餐籌備與崖會泉分開,又告訴百裏他需要去一趟衛生間,接着便順利溜進這間專門供貓使用的客衛。
這裏是百裏承諾過不會探視,會替貓保留隐私的地方。
通話時間已經很有限,沃修躲在這的每一分都不容浪費,因此,他把什麽尋找衣服,穿衣換衣的步驟也省了,是進來後就地變身,快速調整過視角後便給崖會泉發去通訊申請。
崖會泉沒看出異常,沃修松一口氣,松完又在心底覺得啼笑皆非。
哎,這世上竟然真有人會不認識自己家,足以見得崖将軍的家是真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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