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那天深夜的争吵絲毫沒能讓我的心情好起來,病情在第二天甚至變得更糟。一個小小的感冒竟然拖拖拉拉半個月才終于康複。幸運的是,缺課絲毫沒有影響我的成績。我依舊以驕人的成績順利升入了二年級。關于我的議論和流言又多了不少,現在似乎我走到哪裏都有些人在指指點點。而且…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他們看我的眼神有了些變化。我不知道其中有什麽古怪,也懶得去揣測那些人的想法。畢竟,嫉妒我的人不少。
又是一節魔藥課。一直以來,我最喜歡的就是星期四下午的魔藥課連排。因為在這裏我能找到的優越感比其他的課上加起來的還要多,大概也就是因為這個,我和斯萊特林教授的關系比和其他教授的關系更加親近。換一個更直白的說法就是,我是斯萊特林教授的“得意門生”。也許這聽起來不太謙虛,可是事實确實如此。但是最近,莫名其妙的,我覺得他看我的眼神也有點陰沉。
“縮身藥劑,大概是目前為止你們配制的最複雜的藥劑,”斯萊特林教授慢斯條理地說,“我希望每一個人都能仔細閱讀配制說明,嚴格按照指令熬制,以達到最強的藥效。注意事項在黑板上,現在開始。”
這個配方我半年前就預習過了,我甚至都沒有掃一眼黑板,自顧自地取出天平稱量藥材。仿佛真的是格蘭芬多教授說的那樣,我有某種天賦——雖然是在魔藥學的方面。我可以得心應手地掌控時間、溫度、火候,可以把各種藥材的性質、用途、禁忌都爛熟于心。這兩點,就連從小看着母親熬制魔藥的西爾維亞也做不到。
一小時過去,地下教室已經熱氣騰騰,冒着各種顏色蒸汽。凱瑟琳·默裏手忙腳亂地往坩埚裏添加原料,切碎的雛菊根撒落一地。溫度已經過高了,我看着她滿頭大汗的樣子,輕蔑一笑,她顯然不擅長做這類事情。正在我沾沾自喜的時候,我又瞥見了西爾維亞的魔藥——她正在加入水蛭的汁液,只要一小滴,藥劑轉瞬間就從泛黃的草綠色轉成了清澈的豔綠色。她正心無旁骛地攪拌着藥水,再過五分鐘就要大功告成了。
那鮮豔的綠色莫名讓我覺得有些刺眼。單憑色澤我就可以判斷出,這絕對是完美無缺的藥水。我攥緊了拳頭,掌心難得有點出汗。一定有什麽別的地方可以做得更好,我在心裏默念着,煩躁地翻開課本,皺着眉頭讀着最後一條操作說明的注解。“水蛭汁液用來消除縮身藥劑在變形中的副作用,但是也具有不良影響……”沒錯,就是這裏了!我信心滿滿地合上課本,摒棄了課本上原來的配方,按照自己的理解加入了另一種藥粉。粉末觸碰到藥劑的一瞬間,藥水翻滾起來,我緊張地盯着沸騰的液面,幾秒鐘後,草綠色的藥劑變成了一種純粹的碧綠色,比西爾維亞的略深一點,而且更加濃稠,仔細看還會發現液面包裹着一層暗金色的薄膜,讓藥液翻滾得更慢一些。液面剛剛平靜下來,講臺上的沙漏就漏掉了最後一點沙子。我暗暗松了一口氣。
斯萊特林教授從講臺上走下來,仔細審查着每一份藥水,神情一如既往的嚴肅。
“你最後加了什麽?”他一動不動地盯着我的藥水,沉聲說,臉色不妙。
“水仙根粉,”我鎮定地說。
“原因?”
“可以起到和水蛭汁液一樣的效果,而且還會減輕變形時的不适感。我認為這樣比原來的配方更好。”我急急地小聲說,似乎是在為自己違反操作規程找尋借口,但是我認為自己的判斷應該沒錯。
“你認為你的配方更好?”
“是的。”
“你知不知道這會造成什麽後果?”
“後果?”我茫然地擡起頭,重複一句,“會有什麽後果?”
“水仙根粉末具有微毒性,在減輕變形時的不适感的卻會增加還原時候的風險。除此之外,它加熱之後會和老鼠膽汁發生反應,微毒性會變成烈毒性。換一種不太婉轉的說法就是……你熬得不是魔藥是□□。”他一口氣說完這些,再也沒有看我一眼,将手背在身後轉過身,“史密斯小姐的魔藥完全符合操作規程,火候的掌握和劑量的控制都臻于完美、無可挑剔,最重要的是沒有自作聰明改變原有的魔藥配方,所以她是毫無争議的優勝者——”剛剛的西爾維亞一直在出神,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露出微微吃驚的表情,似乎完全沒有料到這個結果,“——拉文克勞小姐,不要用錯了你的聰明才智。”最後,他低聲說,微微偏過頭,我可以看到他冷漠的側臉上不可捉摸的表情,“現在,下課。”
如此……難堪。大概在他眼中我就如同一個跳梁小醜一般,不自量力地賣弄那點可笑的才華。
耳邊響起了刺耳的摩擦聲,同學們站起來收拾東西準備離開。默裏那群斯萊特林發出毫不掩飾的嗤笑聲。我死死咬住嘴唇,硬生生把眼淚逼回眼眶裏。越是有人想看我被打垮,就越是不能讓他們得逞。
西爾維亞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似乎不知道說什麽是好。
“拉文克勞小姐,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斯萊特林教授從我身旁經過,不動聲色地說。
“你——”西爾維亞似乎想要說什麽。
我沒有理會,把書包甩上肩頭,昂起頭維持着最後的尊嚴,大踏步走開了。
我緊緊地攥着拳頭,僵直地站在斯萊特林的辦公室裏,縱使心中有千般委屈想要訴說,卻還是固執地偏過頭盯着右下方的地面。
“拉文克勞小姐,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單獨和你談話嗎?”
“不知道,”我逆反地說。
斯萊特林盯着我的臉,黑色的眼睛冷峻而深邃。我毫不示弱地盯着他,因為我心中沒有絲毫懊悔。
“請坐吧,拉文克勞小姐,”片刻之後,他突然開口道,輕松地一揚手,示意我坐下。
“我還是站着吧。”
他臉上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笑意,仿佛看到了什麽有意思的東西。“請——坐,”他加重“請”字,語氣毋庸置疑,但臉色竟然緩和了一些。
我滿腹狐疑,但還是拉開椅子坐下了。
斯萊特林教授坐在對面,手肘支在桌子上,修長的手指随意地交叉在一起,繼續審視着我。
我感到一頭霧水,如果他就是為了今天課上的事情要教訓我,那為什麽一直不說話?
“教授,您要找我說什麽?”我不卑不亢地說。
“拉文克勞小姐,請問你認為在課堂上挑戰我的權威是很有趣的事情嗎?”詢問的口吻,并不算嚴厲。
“不是,先生。”
“那你為什麽一再地不按照我的指示熬制魔藥,甚至擅自改動魔藥的配方?”
“我在嘗試不同以往的方法改善魔藥。而且通過這些嘗試,我的确找到了許多更好的配方。”
“哦?”他饒有興致地說,“比如說?”
我深吸一口氣,将自己在課餘時間琢磨出來的竅門一個個背誦出來,可以節省時間的,可以增強藥效的,可以減少消耗的……每一個都是我研究的心血。我專心回憶着,全然沒注意到斯萊特林教授的表情變化,直到一聲嘆息将我拉回現實。
“我說的有錯嗎?”我忐忑起來。
“沒有,有一些我也會用,你能發現這麽多,确實很了不起……”他看着我,眼底不是贊賞而是憂慮,“但是,你知道為什麽我從來不在課堂上教這些嗎?”
搖頭。
“因為不是每個人都能完美地掌握其中的分寸,更準确地說,是大多數人都無法做到每一次都如此精确地把握火候,控制力度,平衡劑量。你的改動的确可以更快甚至更好地做出魔藥,但失敗的風險也遠遠超過那些被你認為平淡無奇的配方,所以這些技巧注定無法廣為流傳。”
“但如果明明可以掌握,為什麽非要慢吞吞地遵守陳舊的規程呢?”我脫口而出,然後立刻意識到自己失言了,“抱歉,教授。”
“海蓮娜,”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你太急于求成了。”
他突然用名字來稱呼我讓我覺得有些不适應。我品味着他話中的含義,越來越不清楚他今天找我來幹什麽。
“教授,您指的是……”我試探性地說。
“一切。”他簡潔地回答,放松地向後坐靠在了椅背上,手臂優雅地搭在扶手上。
“我?急于求成?”我皺起眉頭重複一句。
“你總是想要超過別人,表現出自己的與衆不同,所以才費盡心思處處想要找到捷徑,”他盯着我的眼睛,停頓片刻,繼續說道,“但是,你所追求的東西并不是你現在能得到的。‘捷徑’是一種危險的東西,它看上去可以幫你更快地達成目的,但卻極易引人走向歧途。”
“我想您誤會我了,先生,”我平靜地說,“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也知道這有多難,但我不會放棄,因為我別無選擇。感謝忠告,不過請您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可如果這會對你身邊的人造成傷害呢?”他的目光深沉,仿佛能看透人心。
“傷害?”
“海蓮娜,”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輕聲說,“我知道你是她的女兒。你不該讓你母親這樣傷心。”
我震驚地擡起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結結巴巴地說:“您——您說——我——我母親?”
不茍言笑的斯萊特林教授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我感覺冷汗爬滿了後背。他怎麽會知道?難道母親告訴他了?久違的羞恥感和陰暗的記憶漸漸浮了上來,讓我臉頰滾燙。“我不是很确定……您到底在說什麽……”
他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說:“其實我也不确定。但至少,記住我說的話。你是一個很有天賦的女巫,可正是那些才華橫溢的年輕才容易溺死在自己才華中。不要把你的精力浪費在那些無謂的東西上,腳踏實地地做些事情,這樣你才有可能超越她。”他點了點頭,示意我可以離開了。
事情變得越來越令人費解。我迷惑地站起身,完全不理解他今天的所作所為,更不理解他話中的含義。結局和我料想的完全不一樣。但無論如何,我可以肯定一點,他知道我的身份,但會對此守口如瓶。
我慢慢地往拉文克勞塔樓的方向走去。窗外的天空陰沉沉的,好像要下雨。我突然停住腳步,看着窗外晦暗的天空,恍惚間覺得這情形有一絲絲熟悉。我突然記起了多年前的一個陰雨天,一個高個兒中年男子送母親回家。他說他是母親的同事,他還說他教魔藥學,他的名字好像是……
薩拉查·斯萊特林看着辦公室的門關上,苦笑一下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羅伊納啊羅伊納,你怎麽會有這樣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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