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昨天大雨,附近出了場車禍,男的跑了,女的為了活命,生生砍斷自己的腿才逃出來,背上被爆炸波及,大面積燒傷,真慘。”楚寒擺弄着畫架說。
“妥妥的渣男。”
狄陵長睫半阖,“是嗎?”
“網上都在罵渣男,可惜沒人知道渣男的真實身份,我看好多網友說要給渣男寄花圈。”楚寒試着找一個合适的光線,一面和狄陵閑聊。
狄陵還是第一次到楚寒家裏來,楚寒家不似李繼學家那麽富麗堂皇,他家是大平層,裝修風格比較溫馨。
楚寒的媽媽見到狄陵來做客,笑開了花,說要親自下廚,被楚寒制止,求她別禍害狄陵的胃,他媽格外擅長黑暗料理。
畫了一上午,楚寒揉揉酸澀的肩膀,起身喝水。
“這是你的新作?”狄陵走到靠在牆上的一幅畫前,是一副風景畫,春意盎然,繁花似錦,山坡上有一個牧羊的男孩兒。
楚寒的畫和他本人性格相似,陽光溫暖,這一切應該都源于他溫馨的家庭。
“嗯,還沒畫完。”楚寒心髒撲通撲通直跳,緊張又期待。
不知道狄陵會如何評價他的畫。
狄陵的手指撫過畫架邊緣,“挺好的,很溫暖。”
簡單的六個字令楚寒笑彎了眼睛,憋不住喜意,表露出大男孩兒臭屁的一面,“是吧?我也覺着我畫得不錯。”
狄陵收回手,指尖不小心被畫架上的木屑紮到,一滴血落在畫上,正好墜入一朵花的花蕊,紅得刺眼。
竟給這幅畫平添幾分亮色。
狄陵也是畫畫的人,知道畫出一幅令自己滿意的畫,有多麽勞神費力,他怔了怔,“抱歉,要不你把這幅畫賣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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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手沒事吧?”楚寒緊張地問。
兩人齊齊愣神,楚寒率先打破尴尬,“你也不是故意的,不必放在心上,我倒是覺得你這一滴血是點睛之筆,畫面頓時活起來了。”
楚寒翻找到創可貼,遞給狄陵,“快貼上,小心別感染了。”
狄陵低頭認真纏住手指,其實那麽小的傷口,已經自動愈合。
“陵陵,小寒快來吃飯。”楚寒媽媽敲了敲門,熱情地推開門。
看到狄陵吃得那麽多,楚寒媽媽只是稍稍震驚一下,又滿臉笑容地看着他,“能吃是福,多吃點。”
她看了看狄陵,又看向楚寒,嘆息道:“你怎麽不是個閨女?讓陵陵給我做女婿多好。”
“咳咳咳……”楚寒嗆得差點噴飯。
旬惠嫌棄地扯出紙巾扔給他,“小寒你怎麽這麽邋遢。”
“還不是你亂說話!”楚寒漲紅臉。
“我不就感嘆一下嗎?你瞎激動什麽,看陵陵多鎮定。”旬惠作為顏控,坐在狄陵對面非常快樂。
“要不陵陵等等我?我抓緊時間和小寒他爸再要個閨女。”
楚寒趕緊給他媽夾了一筷子肉,“媽,你閉嘴吃飯吧,別吓得狄陵再也不敢來了。”
“沒有,阿姨很有趣。”狄陵是真的頭一次見到楚寒媽媽這麽有意思的家長,能和自己的孩子互相開玩笑。
旬惠捂嘴大笑,遞給楚寒一個眼神,“聽見沒有?陵陵說我有趣呢。”
又對狄陵說:“別叫阿姨,叫惠惠。”
楚寒麻木地解釋道:“她平時逼我叫她惠姐。”
狄陵打量旬惠,“阿姨看着的确很年輕。”
楚寒瞠目結舌,“狄陵你今天吃錯藥了嗎?!嘴巴怎麽這麽甜?快把平時的酷哥還回來。”
在楚寒家留到傍晚,狄陵才離開,楚寒順便要去買點東西,和他一同往外走。
天邊的紅燒雲染紅半邊天,楚寒突然拉住狄陵的袖子,眉心緊蹙,“那是不是路遙?”
狄陵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緋紅的夕陽落在青年身上,仿佛沐浴在烈火中,火焰很快将他吞沒。
的确是路遙,不過他看起來不大好,每一步都很沉重。
楚寒毫不遲疑地跑過馬路,大聲叫住他:“路遙!”
路遙下意識擡頭,整張傷痕累累的臉暴露在楚寒的視線中。
“你的臉怎麽回事?!”楚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焦急地質問道。
路遙驚慌失措,低下頭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臉,“學長,我沒事,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他掙紮着要走,楚寒卻緊緊拽住他的手腕不放,“你不是說你感冒嗎?你的臉誰打的?”
“你放開我。”路遙低聲說。
楚寒沉下臉拒絕,“你不說我就不放。”
路遙扯了扯嘴角,身子顫抖,“說了又能怎麽樣,沒有人能幫我。”
“你別自暴自棄,辦法總比困難多,我們還可以報警。”楚寒察覺到他情緒不對勁,放軟聲音。
“警察?”路遙冷笑,“沒用的。”
他掙開楚寒的鉗制,“學長,謝謝你的好意,我真的沒事,過幾天就好。”
路遙往前走了沒幾步,就看到狄陵,他突然感到非常難堪,對狄陵點了點頭,匆匆離開。
楚寒心急如焚,“他怎麽突然變成這樣了?那個嚣張的路遙呢?”
越是這樣,他越是擔心路遙,但路遙不願意說,他也沒辦法逼着路遙說。
一周後,狄陵下樓扔垃圾時,再次遇到路遙,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這次路遙沒再和他打招呼,直接和他擦肩而過。
三天後,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狄陵放下腿上的小燈泡去開門,路馨流着眼淚,惶恐不安地說:“漂亮哥哥,求求你救救我哥哥。”
“在哪兒?”狄陵問。
“爸爸又打哥哥了,哥哥滾下樓梯,好多血。”路馨說。
“在樓梯間裏?”狄陵疑惑,打架怎麽會打到樓梯間。
路馨和他進入電梯,解釋道:“哥哥把我從興趣班接回來,看到爸爸和一個阿姨在親親,那個阿姨跑了出去,哥哥去追她,爸爸就在後面追哥哥。”
狄陵大概理清楚事情始末,路遙接路馨回家,不想一開門就捉-奸自己父親,小三奪門而出,路遙追上去,他爸緊跟過去制止他,可能時間緊迫,電梯沒上來,小三選擇走樓梯,路遙父子便在樓梯間扭打起來,最後路遙被他爸推下樓梯。
至于是故意還是失手,那就不得而知了。
昏暗的樓梯間,路遙倒在血泊中,臉色蒼白如紙,路遙他爸竟然就這麽讓路遙躺在這兒不管,狄陵眼神晦暗不明。
“哥哥!”路馨哭得身子直抖,“漂亮哥哥,我哥哥是不是要死了?”
“我不要他死。”
“不會的。”狄陵摸摸她的腦袋。
撥打救護車電話,趁着路馨揉眼睛,一點藍光迅速飛入路遙眉心。
楚寒趕到醫院,狄陵坐在長椅上,旁邊坐着路馨,路馨的眼睛腫得像核桃。
“楚寒哥哥。”路馨跳下椅子,沖過去抱住楚寒。
“馨馨不怕,楚寒哥哥來了。”楚寒安慰道。
小孩兒大概是哭累了,沒過多久就在楚寒懷裏睡着。
“怎麽回事?”楚寒小聲詢問。
狄陵簡單和他說了說,楚寒五官糾結,似乎很不能相信這件事。
“路叔叔和晏阿姨感情出了名的好,路叔叔連碗都舍不得讓晏阿姨洗,我媽聽了特別羨慕,總是用這個擠兌我爸。”
“人心是最捉摸不透的東西。”狄陵說。
楚寒一時啞言,“怎麽會這樣,我都要不相信愛情了。”
“太幻滅了,我以前還挺崇拜路叔叔的,他說話特別有涵養,對路遙也很包容。”
也是,路遙以前那性格,一看就是糖罐子裏泡出來的。
楚寒嘆了口氣,欲言又止,憋了好半晌還是沒憋住:“其實拍賣會那天,我在停車場看到路叔叔摟着一個陌生女人,但離得有點遠我不敢确定,以為自己看花眼了。”
狄陵陡然記起楚寒停好車進會場,臉色不大好,原來是因為這個。
楚寒給路遙媽媽晏晚打了個電話,告知路遙在醫院,晏晚吓得魂飛魄散,立即從好姐妹家趕過來。
“太謝謝你們了,路遙有你們這群好朋友是他的幸運。”晏晚哭得梨花帶雨。
楚寒尴尬地遞上一包紙巾,“我沒幫什麽忙,多虧狄陵及時送路遙來醫院。”
晏晚認出狄陵是養狗的那個青年,詫異他居然是路遙的朋友,“謝謝你,太謝謝你了。”
狄陵指了指還在睡的路馨,“小點聲。”
晏晚頓時漲紅臉,狄陵和楚寒等到路遙被推進重症監護室才離開。
楚寒猶豫要不要告訴晏晚,路遙被他爸推下樓的事情,想了想他還是覺得晏晚有知情權,而且,他希望晏晚能讓路紳付出代價。
被一個小輩告訴這種事,晏晚臉色鐵青,扣緊手指,僵硬地擠出笑容,“好,阿姨知道了,謝謝你小寒。”
她的反應有點奇怪,但成年人都擅長僞裝,或許人家內心正崩潰呢。
楚寒說服自己不要多想,“那晏阿姨我們就先走了,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給我打電話。”
狄陵站在走廊口,注視着晏晚變化莫測的臉色。
“走吧。”楚寒小跑過來。
第二天,路遙轉到普通病房,傍晚清醒了一小會兒,轉天才悠悠轉醒。
醫生過來查看他的情況,誇他身體素質異常好,恢複得很快,一個小護士趁着醫生在外面和晏晚談話,小聲問他:“你身上有很多傷,需不需要幫你報警?”
路遙瞳孔顫動,視線落在門外瘦弱的母親身上,她宛如攀附在父親身上的菟絲花,離了就會要命,他揚起唇角,“謝謝你,不過這些傷都是我打架弄的。”
護士面露詫異,路遙看着一點兒都不像會打架的孩子,反而有股被寵出來的嬌氣。
晏晚進來,緊張地問他,“遙遙,剛才那個小護士和你說什麽了啊?”
路遙盯着她,直把晏晚看得內心和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沒什麽,就是一些住院注意事項。”
“你放心,我不會把路紳家暴的事情說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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