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狄耀倉皇逃竄,身後的男人窮追不舍,他跑出商場,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腳下泥濘飛濺,打濕褲腳,他大口大口地喘息。
雨水拍打在他手背上,好似針在紮。
“砰!”
他被人從後面撲倒,按進肮髒的污水裏,耳朵浸泡在雨水裏。
陰沉的天氣,如同一只巨手,遮擋住他的眼簾。
“快!快報警!”身後嘈雜的聲音忽遠忽近,世界變得那麽不真實。
狄耀感覺自己像在做夢,一場離奇的噩夢,他為什麽還不醒來?
他動了一下,人群以為他企圖反擊,接二連三上前将他死死按住,側臉重重撞擊地面,雨水灌進口中。
“咳咳咳——”狄耀劇烈咳嗽。
為什麽是他?
他明明是天之驕子,明明擁有光明的未來。
他不過想活下來,為什麽這麽困難?
為什麽連唯一對他好的人,都要被奪走,為什麽他是受害者,卻要被無數人踩在腳下,嫁禍他是殺人犯?
為什麽同樣是狄振威的兒子,狄陵卻可以衆星捧月,正大光明走在陽光下?
他的手摩擦出血,眼睛在暴雨中,徹底失去光彩。
這個不堪的世界,如果毀滅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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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隆——”
驚雷震耳欲聾,閃電掠過天際。
迷蒙間,狄耀看到一只赤狐站在路口凝視他。
狐貍為什麽會笑?
鮮血被雨水沖刷,順着斜坡蜿蜒而下。
沖在最前面按住狄耀的男人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心裏琢磨着拿到警方給予的獎金後要怎麽花。
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掀翻,一米七幾瘦弱的少年居然将一米八幾,渾身腱子肉的他制住,雙手用力掐緊他的脖子,強烈的窒息感,令男人翻起白眼。
“快救人!”路人剛才見狄耀不動彈,以為他力量耗盡,誰知他還能反殺。
狄耀眼睛赤紅,突然沒有任何預兆将男人的眼珠摳了出來,眼珠滾落到地上,滿地的鮮血,驚得路人尖叫連連。
“啊啊啊啊”男人痛苦哀嚎。
狄耀此時猶如地獄爬出來的魔鬼,面無表情,滿手鮮血。
都該死。
“怎麽了?”楚寒見狄陵突然停下筷子,看向窗子。
此時窗戶關閉,看不到什麽風景。
“外面下雨了。”狄陵說。
路遙伸手打開窗戶,“真的诶。”
楚寒笑道:“你還有預測天氣的本事?”
“不是。”狄陵搖頭,“我聽到雷雨聲了。”
楚寒和路遙雙雙震驚,餐廳隔音非常好,再加上是商場內,他們完全聽不到半點雷雨聲。
“你這耳朵未免也太靈敏了。”楚寒揶揄道。
他倏地壞笑:“那你豈不是很容易被迫聽牆角。”
狄陵無語,楚寒說的情況他的确遇到過,之前租老城區房子時,隔音很差,即便他睡得早,也會被嘎吱嘎吱的搖床聲驚醒。
還是幼崽的小燈泡或許感知到他的煩躁,半睡半醒間會用小腦袋蹭蹭他的臉頰,舔舔他的鼻尖安慰他。
路遙臉頰通紅,“學長,你別瞎說話。”
“哈哈哈哈,路遙你也太純情了吧,好歹是成年人,我也沒說什麽過分的話。”楚寒打趣道,他們寝室男生之間互相開車也是常有的事。
雖然大多時候他都不會參與,但偶爾還是會反擊一兩句,不至于白紙一張,什麽都不懂。
路遙紅着臉不說話,楚寒故意問:“你這樣怎麽談女朋友啊?”
“我才不談,我要專心搞事業,學長你等着遲早被我超過。”路遙一本正經地說。
情窦初開時,路遙也不是沒有幻想過談戀愛,但自從經歷家庭變故,他對愛情徹底過敏,他害怕自己遺傳母親的基因,終将長成自己最讨厭的模樣。
“哈哈哈哈,我拭目以待。”楚寒臉上帶着笑,看向路遙的眼神充滿鼓勵。
作為學長,哥哥,朋友,楚寒很高興路遙能走出來,恢複正常生活。
狄陵夾菜的筷子停頓半秒,對路遙說:“這幾天都是你爸送路馨去上學。”
放學則是由路家的阿姨去接,自從上次和郎澧在電梯裏遇到晏晚後,狄陵再也沒見過她。
路遙抿抿唇,楚寒和狄陵在他心裏都不是外人,他沒想隐瞞他們什麽,只是不希望給他們添麻煩,所以沒說。
“我媽……精神狀況不大好。”
“啊?怎麽回事?”楚寒不喜歡晏晚,但也沒想她出事,畢竟是路遙的母親,再讨厭,路遙也會傷心。
路遙嘴唇嗫嚅,片刻後緩緩開口:“我爸之前想和她離婚,她不願意,每天疑神疑鬼,又哭又鬧,但凡我爸回去晚點,她便會不停追問他去哪兒了。”
“他們倆之前不是挺好的嗎?”楚寒忍住說風涼話的欲-望,兒子都快被他們倆搞死了,他們倆還能相親相愛,當做無事發生,情比金堅。
“因為我爸……”路遙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好像那件事後,就不行了。”
楚寒遽然睜大眼睛,不行?是他想的那個不行嗎?
狄陵聞言,倒是想通了前因後果。
路紳被郭琪弄出心理陰影後,沒法兒和晏晚過正常的夫妻生活,但他沒有告訴晏晚實情,晏晚心裏生了疙瘩,又不能沒有路紳,所以一直把疙瘩按在心底,直到狄陵告訴她,郭琪實際上是個老頭兒,原本就恐同的晏晚徹底崩潰。
她無法接受自己深愛的丈夫出軌過一個老頭兒,她惡心,于是神神道道的折騰路紳,路紳最初的愧疚在日複一日的折磨下,逐漸被消磨掉。
事情已經發生,他無法回到過去抹消掉這些,晏晚也無法放下心頭的芥蒂,兩人終究相看兩厭,路紳幹脆提出離婚,晏晚更加不能接受,她不可以失去完美的家庭,她離了路紳會死。
最後的結果,她沒把路紳逼瘋前自己先瘋了。
路遙扯了扯嘴角,“我對她早就不抱任何期望,我只想掙錢,有經濟能力後把馨馨接過來。”
他苦笑道:“我妹妹還那麽小,我希望她永遠快樂。”
別像他一樣,住在漂亮的玻璃房子裏,直到有一天轟然倒塌,除了渾身玻璃渣,什麽都不剩。
楚寒拍拍他的肩膀,“會的。”
三人吃過飯,出去時外面還在下雨,路遙指了指一家商店,“那裏有賣傘。”
于是三人買了傘往回走。
街道上的血腥味早已被暴雨沖刷幹淨,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一對情侶從狄陵身邊經過。
“剛才好吓人啊,那麽多人抓通緝犯都被他逃了。”
“我聽說帶頭抓通緝犯那個人,眼珠子都被挖出來了,在場的人心理陰影得有多重。”
“嘶——還好我們沒遇上,好殘忍,難怪是通緝犯。”
狄陵腦中莫名閃過狄耀的身影,轉瞬即逝,應該不會是他,狄耀沒那個膽子。
次日,雨過天晴,狄陵帶着郎澧去熊多金家。
他們從車上下來,大頭和滾滾正在玩滑梯,滾滾沒及時爬起來,大頭從上面滑下來,兩顆糯米團子撞到一塊,你撓撓我,我撓撓你。
狄陵有點心癢癢,熊貓幼崽真可愛,他家崽崽長大得太快,還沒挼夠。
溫熱的手握住狄陵的手,郎澧低頭在他耳邊說:“哥哥是我不夠好嗎?為什麽要一直看別人家的幼崽?”
狄陵莫名心虛,假意咳嗽一聲,“我就看看,沒別的意思。”
郎澧彎下腰,牽起他的手放到頭頂,燦金色的眼瞳流光溢彩,專注地凝視他,“只看我好不好?我也很好摸。”
摸什麽……
熱意好似火苗,越燃越烈,狄陵斂唇,努力讓自己忽略郎澧的胡話,孩子是個文盲,不要多想。
他揉了揉郎澧的黑發,出乎意料的細膩柔軟,猶如上等綢緞,如果留長應該會很好看吧。
狄陵望向郎澧的臉,劍眉星目,豐神俊朗,好似最絢麗的光芒都揉碎在他眼眸中。
他遲鈍地發現,郎澧原來生得這麽好看。
在魔界普通魔獸極少能化為人形,即便機緣巧合化作人,外貌也好看不到那兒去,可郎澧不同,狄陵記憶中的貴族也比不上他萬分之一。
郎澧到底是什麽來頭?又為何能和他一同穿回來?
“狄先生!”熊多金揮動雙手,比他家幼崽還幼稚。
他身旁站着位清瘦的男人,衣着打扮一絲不茍,猛然取下墨鏡,眼淚簌簌往下落,“王!”
狄陵:“……”他後悔了。
叔博研目不轉睛地盯着郎澧,眼淚流個不停,活像是狄陵辜負過他。
狄陵的眉頭蹙起,有叫郎澧回家的念頭,熊多金好歹追随他有一段時間,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趕緊用胳膊撞叔博研,“哭哭啼啼像什麽話!見王是喜事,要笑!”
于是叔博研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王,讓您受苦了。”
叔博研不知從而出拿出一個沉重的箱子,熊多金遽然瞪圓眼睛,“不要——”
然而他還是阻止得太慢,叔博研紅腫着眼睛,打開箱子,對狄陵說:“上次熊多金和我說之前的武器太明目張膽,容易給您惹來麻煩,我回去細細琢磨了一下,特意為您研究出這些暗器,隐蔽性高,殺傷力強,保管一擊斃命。”
狄陵:“……”
“謝謝,我不需要。”
熊多金冷汗都下來了,“你一個科研人員,怎麽知法犯法啊?”
叔博研有點委屈,王不喜歡他送的小玩意兒,“王要是不喜歡,我可以立馬辭職。”
此時此刻,狄陵終于相信,這些妖都是封建餘孽。
“不用辭職,我用不上暗器。”狄陵說。
叔博研仔細想想,也是,王那麽強大,“那我們什麽時候一統天下,重振妖族?”
狄陵看向熊多金,原來叔博研才是思想最危險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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