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銅爐嬰屍(6)

在他說完這句話時,顧儉難得的沒有當即反駁,反而問他,“那孩子,你還記得他是怎麽來的嗎?”

望舒眼神疑惑,又重新聚焦,“他拉着我的手,說帶我出來,但是要我的東西來交換。”

“傳承?”他又一次提到這個對于望舒來說很重要的東西。

“不,”望舒搖搖頭,“我不記得了,但肯定不是傳承。”

“沒了它你會怎樣?”

望舒聲音低沉,似乎都沒發現自己已經将身份暴露個徹徹底底,“沒了傳承的神明就不算真正的神明了,傳承是源頭伊始,它比性命還要重要。”

“我們下去。”顧儉垂頭,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要帶着那孩子。”

顧儉不待他回,卷起自己的外套将廊道中酣睡未醒的孩童單手抱起。

“那麽小朋友,生死與共。”他伸出閑置的那雙手。

望舒點了點頭,不知此刻該回些什麽,于是誠懇道:“多謝你。”

話罷,毫不拖泥帶水牽帶對方跳下深坑。

望舒身形雖回到了幼期,穩定二人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外套因為劇烈下落兜起風來呼呼做響,可那孩子除卻呼吸之外便宛若死物。

二人還未落到實處,瞬然被下面一聲慘叫吸引了注意力。

離地面很近了,顧儉順勢半擁起望舒,二人落到實處,才算有點踏實。

這裏森然陰暗,看不清周遭的環境,卻依舊能從剛才那聲慘叫當中辨別得知衆人的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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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運轉靈力查探,瞬然睜開眼睛,“那邊。”

顧儉愈加熟悉,腦海中線索猛然串聯起來,這件事情終于對得上好來。

祠堂下面的深坑,二人剛才去過。

随着望舒的指引,彎彎繞繞找到了路,他擡腳邁入,順利落在自己當初計算落下來的銅爐底部。

望舒擡眸,此刻的銅爐已關閉了出入口,那宛若血盆大口的空洞腹腔已然愈合完整,表觀來看完全不能得知還能從裏面吐出東西。

施暴的男人沒在這裏,卻有兩只青面獠牙渾身慘白的東西守在銅爐兩旁。

入目一看,簡直慘不忍睹。

這些人簡直就和餃子下鍋的步驟相差不了許多,所有人脫得光滑幹淨,不外乎姑娘男人,衆人赤身相對,在彼此的目光中卻沒有絲毫生機和羞澀。

他們一個個驚懼着不敢亂動,任由兩只惡鬼挑挑揀揀直視所有人。

顧儉忽的便發現,銅爐兩邊的銅環不見了,其上雕琢栩栩如生的惡鬼亦好似從沒出現在那只爐子上。

這兩邊看守衆人的兩只惡鬼于是便也說的清了,在第一個副本時白天鬧鬼都見到過,此次再看時終于沒有那麽梗塞。

爐底的烈火燒的愈加旺盛,陣陣熱浪撲面而來。

惡鬼青面獠牙,他們也不說話,只是指使着衆人走到爐後。

一個接一個。

慘叫聲瞬然震耳發聩。

人群出現騷亂,逐漸有人從爐後跑出來,這東西實在太大,将所有人遮掩了全面,顧儉看不見絲毫,直到有人跑到支板上,距離顧儉他們不過三米之內。

這人正是剛才還在與大家說笑A市市長最近落馬傳聞的人,此刻他已渾身哆嗦,身下淅淅瀝瀝的腥黃尿液滴滴答答落入支板。

他還在往後退,望舒微微瞥眉,卻還是留了抹靈能來查探四周。

怪物追擊很快,他們好似飼養場的小雞,任憑如何四散奔逃,也跑不出獵人的牢籠。

怪物行動飛快,二人還來不及反應,順着火光反射下的影子,男人被一只力氣極大的醜陋手掌直直掏進內髒。

血液渲染滿地,顧儉下意識捂住望舒雙目。

對方未曾掙紮,被顧儉捂住的眼睛看不見東西,在這樣的環境下聲音于是清晰可聞。

掏吃腸子的吞咽聲格外真切,滴滴答答的血液大片大片流入支板,柔嫩的五髒六腑一件一件被撥弄下來,那男人心髒甚至還在跳動,大睜着雙目說不出半句話。

□□聲幾不可聞,直至最後消失不見。

“嘭——”

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那男人死時雙目已然無神,目光卻正對着二人,猙獰不平。

怪物沉重的腳步聲漸漸走遠,周遭恢複平靜,沒人再敢跑了。

死去的男人似乎還在控訴着命運的不公,小指處的橫斷血液還未凝固。

陰涼的觸感爬上脊梁,顧儉甚至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卻已先行一步做了決定。

“嘭!”

他反轉過身,拿槍的手穩健沉着,身後陰暗處空空蕩蕩,似乎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這聲槍響太過真切,怪物幾乎是瞬然感到了這裏,它速度非常快,圍追堵截在二人面前,發出粗喘般的陣陣嘶吼,嘴角的口水滴滴答答望下路,肮髒至極。

望舒戒備起來,身後卻猛然響起嘶吼叫聲,他一個不慎便被怪物從身後擊中肩胛。

“咳……”顧儉強行咽下已至喉口的腥氣,拿槍的手堅定不移。

怪物一擊不成,于是整個撲了上來,它還是害怕顧儉的沙鷹修羅,這種上好寶器也非機緣不可尋得,在正正碰到顧儉的身體時又退了回去。

前頭的怪物漸漸逼近,後頭的也不肯示弱,只找尋機會便要撕了這家夥。

“望舒,跑!”

他一聲呵令,怪物瞬然撲騰而上。

隐現在陰暗角落望舒探出頭來,他手心操縱着一根極淺薄的絲線,這東西稍微一動怪物便痛苦的要命。

當兩只怪物察覺到不對時,望舒已是增加攻勢,他們毫無退路可言。

望舒如今退化到幼态,力量和掌控力自然比不上原來,顧儉傾身俯卧仰過握住望舒兩只操控絲線的手指,這樣淺灰色似乎還附帶粘液的東西好像是從怪物的耳朵裏抽取出來的。

顧儉帶起望舒,臂膀使力,兩只怪物俯卧在青磚上被快速拖行,口中不斷發出痛苦的哀嚎。

他們好像被拿捏住命脈,捂住從耳間伸出的絲線,這東西牽動着他們的生命,為了跟上顧儉的腳步,甚至主動爬行過去減輕些絲線緊繃的痛楚。

“望舒!”

二人對視一眼,分別分開兩枚絲線,繞向轉圈行進,自身的東西通通将對方束縛起來,只要這兩只怪物再有動作,便會被對方身上的絲線緊緊繃住,只要他們不怕痛楚,大可一試。

很顯然,這東西好像是他們的寶貝,誰也不敢輕易動作,好像是達成了某種共識,這兩只怪物緊緊将身體靠在一起,試圖依靠二人合力站起身來。

他們費力起身間,顧儉終于能夠得見他們的真實面貌。

初時這東西行動迅速,只看見個青面獠牙極可怖的面龐,如今再一看,只覺甚是醜陋。

他們渾身皮膚青黃,磕磕巴巴的面孔只能簡簡單單湊出個樣子來,耳間的東西還在向外拉扯,一閃而過間,顧儉仿佛見到明黃色的金屬,他想仔細看清時,那東西又鎖了回去。

望舒不怕他們,躲在銅爐之後的衆人卻是面目驚恐,如今二人解決了這兩只怪物,所有人才恍然回神,危機解除,更是尴尬的無地自處,男人們還好,女孩子們已經借着建築物遮擋自己的身體,在祠堂之上狂妄的擺出她爸的女孩已然沒了半分風采,她在這裏簡直廢物不如,自然再沒資格搞出高高在上的神态。

被切了手指的人小聲□□,顧儉觀望他們,無一例外,被切掉的全部都是小指。

“恩人!你們這麽厲害,一定能把我們帶出去的,對不對?”

這些人聞言紛紛将目光投向二人,深不可測的顧儉成為了被首要觀察的對象。

顧儉看着這些人滿懷希翼的目光,搖搖頭,“找路吧。”

“胡扯!”終于有人受不了,指着顧儉破口大罵:“你一副救世主的樣子出現,怕不是早就料到我們會掉下來,我可告訴你,你怎麽進來的,就得帶我們怎麽出去!”

“不然........”他森然一笑。眼中透出瘋狂的神色:“我們這麽多人,還是能把你們困在這裏的,要死一起死!”

越來越多的人回過神來,他們絲毫不考慮是誰救了自己,只要能活着,是誰死都無所謂。果真,

這人性,當真是肮髒透頂。

他們心神動搖,顧儉卻是沒空管他們,他起身将望舒從地上拽起來。

二人相互依偎着查探此處,顧儉根本不能讓這小家夥離身,如今他身态不穩,保不齊這幫子狼心狗肺的東西會做出什麽事情。

“喂!早這樣不就好了。”剛才那個放狠話的胖男人回過神來,面露貪婪神色,“按理說,你手裏的槍也不應該獨占,你身手好,不用槍也無所謂,這裏危機四伏,我們可是沒有保命的工具!”

這人啊,果然只要是活在舒适安逸的環境裏,就開始想一些不着邊際的東西。

顧儉置若未聞,那胖男人還沒等激怒,便狠命退向一旁,“快!快救我!”

“嗷呵~”

這東西掙脫了束縛,行進迅速,那就近一邊的胖男人還沒等跑出去,便被瞬然擰斷了腦袋。

那只腦袋還帶着滿臉的不可置信,咕嚕咕嚕滾到了衆人身旁,不知誰又尖叫着踢了一腳,肥碩的頭顱又滾到怪物腳邊,瞬息之間被撚成肉泥。

“啊!救命!救命!”

衆人如同驚弓之鳥四散奔逃,顧儉留神去看,原竟不是這怪物掙脫了束縛,而是他們犧牲了其中一個,另一個強硬的将對方耳朵裏的絲線扯出來,死灰的身軀已然全然沒了聲息。

順着僵硬的耳蝸流出來的,是惡臭布滿粘液的肮髒綠水,蠕動着的蟲子還在歡快的鑽來鑽去。

那些惡臭的腐爛物裏,分明有一只,明黃亮麗的

——鈴铛。

這東西似乎有種魔怔的吸引力,顧儉甚至差點都晃神去将那東西抓起來。

他掐了自己一巴掌,面前是人間煉獄。

怪物異常暴怒,似乎也在痛惜着對方的離去,他殺戮的速度愈來愈快,不再貪圖美味柔軟的內髒,只單單宣洩般憤怒着撕扯着頭顱。

青磚地面瞬然被染成了血色。

怪物眼神一勾,鎖定了目标,他無心戀戰,昏黃的雙眼直勾勾的盯着望舒和顧儉。

二人行進速度實在是快,他焦躁的追逐着二人,喪生大半的同伴反而有機會逃跑。

“顧儉!來。”

不知何時,小小的望舒已然爬上爐頂,顧儉仿佛又見到之前他毫不猶豫打開銅爐将自己塞進去的畫面。

他目刺欲裂,厲聲:“望舒,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更到這裏,明日加更,望體諒。

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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