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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君逸趕回去,把得來的法子告訴了沈十六。沈十六陰沉着臉看着楚君逸,面色不豫。
楚君逸道:“師兄可是有事問我?”
沈十六沉吟片刻,問道:“你拿什麽換的?”
楚君逸道:“不是什麽重要東西,沒了也就沒了。”
他這番不甚在意的态度,卻引得沈十六愈發心疑,但他知道自己并不是關心楚君逸,只是不願欠楚君逸這個人情罷了。
“我欠你一次。”最終沈十六不甘心道,聲音冷硬,說完就躺下了。
楚君逸似是回過味來,一道躺下,側身攬住沈十六的腰,在沈十六耳邊受寵若驚道:“師兄可是在關心我?”他見沈十六一時沉默,又道,“師兄不必憂慮,別說今日我并未失去什麽重要東西,就是要拿我的命去換師兄的……”
沈十六冷笑一聲,猛地向後一肘,楚君逸不閃不避,挨了這一擊,低低叫喚一聲,愈發貼上來,竟有幾分撒嬌的意味:“師兄好狠的心。”
沈十六卻是掙那手臂不能,只能冷冷道:“你不是命都肯給麽,怎這一兩下都受不得?”
“受得,受得。”楚君逸擁住沈十六,埋進沈十六肩窩,低笑道。沈十六脖頸感受到楚君逸灼熱的呼吸,面色變幻了一陣,終是明白自己無力,只閉着眼睛,任他去了。
這晚子時,楚君逸照例聽到那些聲音,只是他細細傾聽了一個時辰,卻發現那些聲音似是不知他今日前往靖江尋找百裏一度之事,只是在為師兄忽然失了那|話兒議論紛紛。
他們也有不知道的事。楚君逸心中隐隐松了口氣,低下頭,看到懷中沈十六已然睡熟,眉心川字卻是凝滞不去。楚君逸心中暗嘆,一時忍不住,低下頭在沈十六眉心輕輕印下一吻。待他反應過來後,便是苦笑。
第二日一早,楚君逸親手為沈十六打理行裝,将沈十六包得嚴嚴實實,最後還要給他披上一件鬥篷。
沈十六木然道:“我知道自己見不得人,其實你也不必為我如此費心。”
“并非如此,師兄不要誤會。”楚君逸為沈十六披這件巨大的鬥篷,倒真是因為怕帶他出門時被人看出來,但看沈十六面色,他哪裏敢說出實情,只能哄道,“外面天冷,師兄多穿些,免得凍着。”
然而這又提醒了沈十六,他現在已是一副凡人身體,懼寒畏熱,離不開五谷雜糧,甚至連舉個筷子都頗為吃力。似他這般廢人,又何苦再在世上茍延殘喘?
沈十六一時索然:“去不去有什麽意義,我已是廢人一個,有沒有那……又有什麽關系?”
楚君逸啞然。
沈十六腳筋被挑斷,走路無力,又戴了副鐐铐,走動不便,行路極慢,且時不時跌倒。他正暗恨不已,忽然眼前一花,身體懸空,定睛一看,竟是楚君逸将他打橫抱了起來。
“我自己會走。”沈十六咬牙道。
楚君逸裝作未聞,喚出飛劍,抱着沈十六踩上去,遁空而去,随口安慰道:“這樣能快些,師兄也不想總是……這般吧。”
過了一會,突然遠處雲頭飛來一道倩影,楚君逸眼力極佳,一眼便看出來那是妖族的小公主。他本與這小公主交情頗深,正要上前打個招呼時,眼前忽然出現沈十六嘔血的場景,登時歇下心思,雲頭一轉,禦劍往別處去,繞了個方向。
沈十六一概不知,在別人懷中的無力感如此鮮明,這無力感讓他自暴自棄地縮在披風裏,只聽着耳邊的呼嘯風聲,竟下意識伸出手抓住了楚君逸胸前衣衫。待回過神時,少不得又一番自怨自艾,羞愧難當。
楚君逸腳程頗快,帶着沈十六很快飛到了靖江源頭,尋到了那處淖洞。
楚君逸想扶着沈十六進洞,卻被沈十六一把甩開。沈十六徑自向前,也不看楚君逸一眼,楚君逸面色一黯,但看到他行走笨拙,卻竭力挺直脊背,心中又是一軟,忙快步跟上,唯恐他什麽時候摔了一跤,也好趕緊扶住。
俗語有雲好的不靈壞的靈,楚君逸這廂剛想到這,沈十六就停了下來,身形一晃。楚君逸一驚,忙上前要扶他,依然被沈十六甩開了。
楚君逸見沈十六面色鐵青,順着他目光向下,先是一愣,而後哭笑不得。原來,沈十六腳尖被一只又瘦又小的螃蟹夾住了。看這螃蟹身形,當是河中之蟹。
楚君逸蹲下身,鉗住河蟹,微微用力,竟沒将它拔下來。楚君逸一愣,稍加了些力氣,沈十六悶哼一聲,腿似是不由自主地彎了彎,河蟹卻仍舊鉗在沈十六腳尖。
楚君逸面色嚴峻起來,指尖催動靈力,這才成功拔下那只河蟹,并放在手中細細端詳。然而他細看片刻,只覺此蟹實在尋常,便又催動靈力,竟不能傷它分毫,最終只得将它放下,任它自由去了。
“師兄感覺如何?可被那蟹傷着了?”楚君逸站起來,想起沈十六那聲悶哼,忙問道。
沈十六一聲不吭,擡腳便往那淖洞洞口走去。然而剛走出一步,腳下便是一歪。他也不等楚君逸趕上,就這般深一腳淺一腳走入了淖洞。
楚君逸緊跟在他身後,有意無意地伸出手,預備随時接住沈十六。沈十六越走越慢,到最後身體一軟,向下倒去,楚君逸正張開手,見狀順勢一摟,将沈十六帶入懷中,見他面色蒼白,額頭滿布虛汗,心中微微一疼,想要說他不該逞強,看到他那雙明亮至極的眼睛,卻又什麽都說不出口。不得已,最後只能暗嘆一聲,将沈十六打橫抱起。
沈十六身體酸軟,仍是推拒道:“放下我,我自己走。”
“不要逞強了。”楚君逸柔聲道,緊緊抱住沈十六,向洞內走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洞穴中漸漸傳來風聲,兩人對視一眼,俱是驚訝。楚君逸加快步伐,先是看到亮光,接着便感到眼前豁然開朗,閉目适應一陣後,睜開眼,便見眼前是一片紫色花海,一朵朵淺紫色的小花在風中搖曳,偶有幾瓣飄落下來,恍若人間仙境。
沈十六的長發被輕風徐徐吹起,抑郁的心情仿佛都被這風拂去了。他的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寧靜祥和,望着眼前美景,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絲微笑。
若能在此與情人長相厮守,豈非美事一樁?
沈十六思及此,腦中剛剛閃過小師妹的面容,忽然餘光看到楚君逸低下頭,目光缱绻,心中一亂,小師妹的面容如鏡花水月一般,倏地消失了。
他微微一呆,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剎那間頭腦一片空白。
楚君逸見他這副愣神模樣,頓覺可憐可愛,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在沈十六唇上輕輕一點。沈十六尚在神游天外,渾然未覺,引得楚君逸又是一陣心神蕩漾。
楚君逸暗道,從前師兄也是這般,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默默看着他吧。若他之前能回頭看一眼師兄,也就不會出這些事了。
想到師兄受過那麽多傷,楚君逸便又想起方才那只河蟹,連忙尋了一處平坦地方,将沈十六安置其上,脫下沈十六鞋襪。
只見沈十六兩個腳趾腫了起來,指甲上還浮現出兩個“口”字,楚君逸輕輕觸碰,沈十六短促地悶哼一聲,顯然是極快地忍住了。
“師兄可知道剛才那河蟹是什麽妖物?”楚君逸皺眉道,“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傷勢,竟不知河蟹成起精來,也有這般威力。”
沈十六淡淡道:“不過是腫了起來,有什麽要緊?”他見楚君逸面上露出不贊同的神色,冷笑一聲,道,“那河蟹成了精,捉住他拷問一番,不就完了?可偏你還将他放了,現在再來問我,我去問誰?”
楚君逸羞愧道:“是我沒想周到,我這就去将他捉來。”
“已經進來了,還是先摘了神轉草再說。”沈十六叫住他,向那花海示意了一下,“此地除了這片花海,也沒有什麽花花草草了,想必就是它們了。”
楚君逸點點頭,走向紫色花海,小心摘了一朵,卻也沒見什麽守護神獸,等了片刻,心中暗自稱奇,拿着手上的神轉草走了回來。
“沒想到這神轉草竟然是花,且這等神物,也沒妖獸鎮守。”楚君逸道。
沈十六嘲道:“要什麽妖獸鎮守……世上會有幾人,要這神轉草來用?”
楚君逸自知失言,心中暗悔,只得不再說話,将神轉草碾碎了,讓沈十六服下。沈十六吞下後,只覺其入口即化,清涼無比,心中卻有些緊張。他擡眼一看,楚君逸面色凜然,卻仿佛比他更為緊張,反倒心頭一松,沒什麽感覺了。
過了片刻,沈十六面色一變,楚君逸忙道:“如何?”
沈十六面上飛快閃過一抹薄紅,道:“還能如何,走吧……嗯……”他原是要站起身來,卻忽然軟軟倒下,尾音驀地一轉,瞬間勾起了無限纏綿之意。
楚君逸心中一跳,忙将沈十六翻轉過來,卻見他面色潮紅,眼神迷茫,再要叫他,也并無反應。楚君逸心中焦急,只道那神轉草怕是有害,伸出手便要将沈十六抱入懷中,卻不防沈十六忽地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臉上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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