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鳳羽靈倒也罷了,她是妖族的小公主,親爹是妖族鳳帝,走到哪誰都不怕的。現在她一看情形不對,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忽地變作鳳凰直接飛走了。

沈十六和楚君逸如夢初醒,想起方才争執的內容,面色一變,一同看向那引路弟子——

簫崇和文耀究竟是怎麽想的,暫且不問,這些事兒卻是絕對不能于今時今日,于此地傳揚出去的。

那引路弟子被二人盯着,後頸一寒,轉身就跑,楚君逸出手如閃電,飛快地把他拽了回來,将一粒黑色丸藥塞進了那引路弟子嘴中。

……甜的,引路弟子心道,眼巴巴兒地望着楚君逸。

楚君逸道:“若是你當作甚麽都沒發生過也就罷了。但凡你敢多嘴一字,這藥就會要了你的命,懂嗎?”

引路弟子道:“怎麽會有這麽神奇的藥?”

楚君逸道:“你試試?”

引路弟子道:“甜的啊,跟糖丸似的……”

楚君逸道:“再給你一顆苦的?”

引路弟子道:“不必了……我不會說出去的……我甚麽都沒看到。”

引路弟子轉身跑走了。沈十六懶得再看楚君逸,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此處。竹林簌簌作響,仿佛哀歌。楚君逸一拳砸在身邊一株竹子上,竹子攔腰截斷,竹刺一根根插|入了楚君逸掌心。

過了幾天,秘境終于開啓,一行人來到了秘境入口。這是一座懸浮山,山中佛光燦燦,透出一股威嚴寶象。入口是一道光幕,無人知曉光幕內有甚麽東西。

陸齊謙讓道:“文耀師叔,昆侖山煌煌大宗,非我等可及,理應昆侖山諸道友現行一步,請。”

“不敢當,不敢當。”文耀微笑道,“此地為燕地,是十三塢主場,自然因是賢侄先走,請。”

兩人你來我往,誰都不肯最先踏出那一步。沈十六站在文耀身後,感覺總有一縷目光似有若無地挂在自己身上,思量片刻,猛地一回頭,往那目光來源看去。

秦坤來不及收回目光,和沈十六視線撞了個正着,登時冒起汗來,滿臉通紅。沈十六心中一跳,暗道,莫不是那天的事終究傳揚出去了?

想到這個可能,沈十六眯了眯眼。秦坤趕忙低下頭去,過了一會,仍是忍不住擡起頭來看沈十六,卻見沈十六仍然望着他,這一次卻舍不得收回目光,呆呆地望着沈十六,竟是有些癡了。沈十六見狀焦急,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楚君逸在旁邊看着他們“你來我往”旁若無人,面色鐵青,眉心擰起一股冷肅戾氣——

等這次秘境之行結束,有些事情,便不得不做了。

陸齊和文耀“謙讓”許久,峨眉山的邱若梅等得不耐煩,一掃拂塵,對徒兒顧清寧道:“我們學不來人家的謙讓,先走一步好啦。”說着飛向了光幕,倏地消失不見了。顧清寧緊随其後,步步生蓮,也進入了光幕。

在場衆人都是一愣。

文耀哈哈大笑,漫步上前,道:“陸師侄,你我着相了。”陸齊朗聲答道:“羞愧,羞愧,不如一起走罷。”說着,也邁步出去。

以文耀和陸齊為首,剩下的人一塊飛向了光幕。一接觸到光幕,便是一陣天旋地轉,甚麽法術都使不出來,眼前白茫茫一片,不知道自己到了甚麽地方。

一片混亂中,沈十六察覺到身邊人伸出手想要抓住自己,當機立斷地将被抓住的衣袖衣角撕裂了。過了一會子功夫,周圍安靜了下來,沈十六睜開眼,腳下便踏在了地上。

眼前霧氣缭繞,滲出股陰冷氣息,并不像高僧坐化之處,反倒透着股陰邪之感,與先前在外頭看到的佛光寶象大為不同。

沈十六左右四顧,沒有見到其他人,便取出長劍握在手心,向前走去,輕輕喚道:“文師叔可在?陸師弟?”

四周靜谧無聲,一絲人氣都沒有。沈十六心生警惕,暗暗掐了個劍訣,一步一步極為小心。忽然,左前方傳來“簌簌”地聲響。

“甚麽人?!”沈十六長劍一抖,劍尖指着左前方,厲喝一聲,“再不出來,別怪刀劍無情。”

“是我。”一個小心翼翼的男聲傳來,“秦坤。”

沈十六皺緊眉頭,望着霧氣中緩緩走出來一個青年,正是秦坤。秦坤眼神複雜地望着他,耳朵根子泛着微紅。

“見到其他人了嗎?”

秦坤搖頭:“沒,只我一個,走了沒幾步就遇上了你。”

沈十六見他眼神躲躲閃閃,很是異常,想起先前在外頭,他就總是看着自己,那駭人的想法又湧上心頭,當即面色一變,寒聲道:“你知道了甚麽?”

“甚麽?”秦坤茫然問道,目光閃爍了一下子,登時叫沈十六逮着了。

沈十六逼近他,陰森森道:“你最好說實話,在這死個把人,可誰都不知道。”

“我真甚麽都不知道!”秦坤面色一變,怒紅了臉,梗着脖子吼道,“你盡管來,反正我也是要為哥哥報仇的!”

沈十六凝神打量了他一番,忽然反手一翻,将劍收回身後,道:“同你玩笑,怎當真了?走罷,快去找其他人。”

秦坤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見他挑了個方向走了過去,忖度片刻,咬了咬牙,跟上了他。

走了一會,卻是越來越冷,沈十六身上已然發起抖來,便停下,回頭問道:“你冷不冷?”

秦坤點點頭:“有些冷……你怎的嘴唇都青了?”他這才看到沈十六嘴唇凍得青紫,一時大駭,忙問道。

沈十六心跳得很快,然而并未感覺到先前那股寒氣,料想是外界陰氣所致,然而回頭一看秦坤,見他也沒有像自己似的,冷成這樣,忽然心中了悟。一般男修走的都是剛陽一路,有靈氣護體,就是受些寒氣也沒甚麽,但他卻因體質偏陰,又吃了那株蘭草,遇到這陰冷寒氣便受不住了。

沈十六剛要回答,忽然,周圍起風了。方圓數十丈之內的霧氣遇風即散,緩緩消融在空中——

這是一陣陰風,有甚麽東西要來了。

秦坤扣住納虛袋,警惕地環顧四周,不自覺地挪動腳步走到了沈十六身邊。沈十六看向陰風來處,忽見那兒人影綽約,定了定神,輕輕拍了秦坤一下。

秦坤吓了一跳,收到沈十六眼神示意,忙憋住喉嚨口的驚呼,低聲道:“過去看看。”

沈十六點點頭,握住長劍緩緩走向那處人影。秦坤心下狂跳,強自鎮定,不敢露怯,開口道:“是哪位道友在那?請出來罷。”說話間漸漸走近,隐約看到那人是側身站着,身上穿着一襲大紅喜袍。再走近些,便看到一張如花側顏,年輕姣美。

美人在前,兩人卻都沒有放松的意思。一塊進來的人裏,可沒有穿着大紅喜袍的。這女子是甚麽人,竟出現在這佛家聖地裏?結合方才那陣陰風,沈十六心中有了些不好的猜測——

莫不是鎮壓在此處的厲鬼罷。

那女子不說話,用一只眼睛幽幽地瞅着他們緩緩走近。秦坤打了個哆嗦,壯着膽子又問了一遍:“小子秦坤,是燕地十三塢弟子,這位沈十六師兄,是昆侖山首徒。敢問仙子姓甚名誰,怎會出現在此地?若有冒犯之處,煩請仙子見諒則個。”

那女子聞言,修長的柳葉眉尖顫了顫,終于開了口,聲音幽遠得同空谷幽蘭似的:“你問我是誰嗎?”

秦坤眼皮一跳,躬身道:“請教仙子芳名。”

“我也不記得啦。”那女子一面說,一面緩緩轉過身來,秦坤弓着身擡眼往上看,只見另一面半邊臉,竟是劃着一道道淌着血的血口子,便連眼珠子都是血紅血紅的,仿佛在骷髅眼眶裏打轉似的轉動着,真如鬼魅一樣,駭人至極。

秦坤驚得直起身子後退了一步,那女子登時變色,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來,猛地抓向秦坤,長長的指甲尖銳無比,指甲尖上沾着毒液似的泛光,半邊臉上笑靥如花,半邊臉上怨毒如惡鬼,只叫人膽寒欲裂。

“還愣着作甚麽!”沈*聲斥道,抓起秦坤後頸就向後竄去。以他的眼力來看,這女鬼至少有千年的道行了,憑他兩個,能逃出生天便是天大的造化!

女鬼乘着風追了過來,綴着秦坤的腳跟,森然道:“兩位小道友往哪裏去?我還未相處自個的名字,待要告訴你們呢。”

“我二人無意叨擾仙子,得罪之處,萬請仙子見諒。”沈十六一邊說道,一邊絲毫不敢停頓地飛快逃遁。然而這霧氣仿佛沒邊沒際,總也看不到頭。他本就因寒氣入體身子不爽,陡然消耗這許多靈氣,便有不支之兆。

“你甭哄我,還甚麽仙子仙子的,我知道你們是怎麽想的!”女鬼殺氣騰騰道,“待我挖出你們的眼睛,再叫你們知道,甚麽是仙子的手段!”說罷,忽地又換上了一副溫溫柔柔的語氣,輕言軟語地,“小兄弟,奴家在這兒一個人待了好久,好生孤獨寂寞,且留下來,陪我說說話可好?”

原來不光是個女鬼,還是個瘋子。

沈十六腦後一涼,仿佛都感到身後有指甲抓上來了一般,連忙摘了個東西管也不管地向後打去,只聽得身後傳來一聲慘叫,身後逼近的陰氣倏地遠去了,便百忙之中回頭望了一眼,只見那女鬼半邊鬼魅般的臉頰上,竟嵌入了一枚戒指,正是先前楚君逸說“賠罪”時,送的一枚戒指。

沈十六一怔,一轉眼,就看到女鬼捧着臉慘嚎着重新追了上來,當下來不及多想,連忙繼續向前逃去。

秦坤總算醒過神來,汗津津道:“這樣是甩不掉她的,都怪我,不該……”

“行了,說甚麽沒用的話。”沈十六勉強撐着,手在納虛袋中摸索了一下,取出一支筆來,心中一動,忽然回過頭來,執筆狂草了一個“定”字,女鬼身形一滞,竟被定在了空中,還維持着抓人的動作,面目十分猙獰。

“你竟還會畫符。”秦坤松了口氣,“多虧了……跑!”

轉瞬間,女鬼眉梢一動,擺脫了符力,又追上來了。沈十六力竭,一頭從靈劍上栽了下去。秦坤眼疾手快地撈住他,抱在懷裏,抓起他的靈劍往前狂奔。

“小兄弟,你逃甚麽?”女鬼幽怨道,聲音凄涼,忽地眼波一轉,誘惑般問道,“好哥哥,陪陪我罷,你瞧我美不美?”

秦坤大汗淋漓,剛從納虛袋裏掏出一個木頭小人,就被女鬼抓住了腳踝,抓下一層皮來。女鬼柔媚地笑了一聲,一用力将人抓回身前,卻突然感到手上一輕,低下頭定睛一看,哪有甚麽“小兄弟”“好哥哥”的,只剩下一個面無表情的木頭小人。擡眼一看,好呀,兩人已經跑出數十丈遠去了。

沈十六原本以為取出了甚麽有本事的傀儡,哪曉得是個替身木頭人,眼見女鬼又追了上來,不禁斥道:“許久不見,你的本事半點未長!”

秦坤低頭看了眼懷中人,道:“行行好,現在不是打嘴仗的時候,我腳脖子還淌着血呢。”

“抓破了層皮就哭爹喊娘。”沈十六冷冷道,“笑死個人。”

秦坤怒上心頭:“你怎的忽然吃錯了藥?我、我……”卻不知說甚麽好,女鬼卻又追了上來,一哆嗦,連忙又取出一只青色小袋子,往後一抛,袋口自動打開,一顆顆黑豆從中跑了出來,變成了一個個舉着長槍的小人。

“撒豆成兵的小花樣也拿出來了,你就沒一件像樣的法寶麽?”

“我是沒有,你有不成?”秦坤道,“再廢話我就把你扔了喂那女鬼。”

沈十六道:“我的寶貝嵌在那女鬼的面上,你扔了我,我正好去取回來。”說着竟是就要從秦坤懷裏下來。

秦坤吓得魂飛魄散,連忙按住他,道:“你連禦劍都不成了,還逞甚麽強?”

沈十六道:“我要取我的東西,不幹你的事。”

“寶貝重要還是命重要?那女鬼吃人啊。”秦坤餘光看到那女鬼已經甩開了豆兵,愈來愈畢竟了,心跳如擂鼓,滿頭大汗,“可有甚麽地方能躲一躲,快讓她追上了!”

沈十六環顧了一番四周,後背流下一道道冷汗,忽然打眼一瞥,看到前面有個地方黑魆魆的,似乎是個山洞,便道:“去那。”說罷,取出一只玉瓶,往秦坤背後一揚,撒出了許多粉末。

那女鬼本是筆直地追過來,闖進粉末中後,忽然眼神渙散地四處撲騰了。秦坤便跳到地上,現将沈十六抱進山洞,再一同鑽了進去。這山洞很小,勉強塞進二人後,便滿滿當當不得半分空餘了。

沈十六屏氣凝神,取出那管毛筆,在洞口畫了一個“無”字,一道無形光幕緩緩浮現,遮掩住了兩人的氣息。過了會,粉末紛紛揚揚地散落在地,女鬼一頭從粉末中鑽出來,到處尋找兩人身影。

秦坤道:“那是甚麽?”

“迷疊蝶翅膀上的粉,能迷惑人。可惜這女鬼道行太深,只這麽會功夫就叫她破了。”沈十六胸口憋悶,難受得緊,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女鬼半邊臉上嵌着的戒指。

秦坤等了會,終于忍不住問道:“那寶貝果真對你這麽重要?”

沈十六不再向外看,盤腿坐好,道:“也沒甚麽。我這道符也騙不過多久,需在那之前想出制服女鬼的法子來。”

秦坤悻悻道:“你有甚麽辦法?”

“沒有。”沈十六皺眉道,“我現在使不出劍術。你既然已是燕地十三塢弟子,總學會幾樣救命的符術了罷。”

秦坤不說話,臉上漸漸紅了。

沈十六氣不打一處來,道:“早不該對你這木魚疙瘩有什麽期望……将你的納虛袋拿過來,我看看。”

秦坤一呆,急忙捂住了腰間,道:“你要做甚麽?”

“我看看有甚麽能利用的寶貝,你那麽緊張做甚麽?”沈十六眯了眯眼,“真有寶貝?在你手上也用不出來,給我。”

秦坤怒道:“我的東西憑甚麽給你?走開。”

沈十六見他如此緊張,确信他藏着厲害的寶貝,心念一轉,悠悠道:“說的倒也是……”話到一般,電光火石間迅速出手,不等秦坤反應過來,就已将秦坤的納虛袋奪到了手中。

秦坤漲紅了臉,猛撲上去要将袋子奪回來:“你無賴,還給我!”

“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沈十六道,舉着納虛袋往後仰去,不提防間,仰面摔倒在地,卻不忘取出剛抓到手的一樣東西。秦坤收勢不及,跟着摔在沈十六身上,臉正對着沈十六胸口,卻沒有想象中的柔軟,一時漲紅了臉,不知是羞是惱還是怒。

“你不是女子!”

“你怎會有此物!”

兩人同時質問對方道。

沈十六支起身,一把推開秦坤,舉着手上玉簫,面色森寒道:“這是楚君逸的東西,怎會在你這?你知道了甚麽,是不是?”

“我知道了又如何?”秦坤狠狠咬牙,眼中尚存一分不可置信與傷心欲絕,“你和楚君逸的事麽……你竟要殺人滅口不成!”

沈十六掐住秦坤脖頸,将他按在山洞洞壁上,道:“裝得還真像那麽回事。你既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還想我留你性命嗎?別忘了,你哥哥是怎麽死的!”

秦坤登時紅了眼睛,猛地彈起來,竟将沈十六震到了對面:“你別逼我!”

“憑你?”沈十六譏道,“我逼你又如何?”

秦坤紅着眼睛抽出一把匕首抵在了沈十六頸間,沈十六望着他,只覺手中玉簫沉重如山,一想到說不定這人将那事告訴了別人,就渾身打顫,恨不得立刻撞死在山洞中。

誰知秦坤惡狠狠地盯了沈十六半晌,開口第一句竟是道:“你怎會是男子!”

沈十六呆了一瞬,怒極反笑:“誰同你說我是女子了?”

“那日……”秦坤吞吞吐吐,眼角緩緩淌下一行淚,沈十六看得呆了呆,叫這傻小子弄得怒氣怨氣全都散了,只剩下哭笑不得,滿腔無奈。

秦坤恍然回神,連忙舉起袖子擦去面頰上的淚水,不小心,匕首擦過沈十六頸側,留下一條極淡的傷口。沈十六尚沒說什麽,秦坤便是悚然一驚的模樣,慌忙地扔開了匕首,砸在地上,“铛”地一聲脆響。

“我不是有意的……”秦坤手足無措道,慌裏慌張去取掉在一邊的納虛袋,忽然面前出現一張倒挂的臉。

女鬼來了!

秦坤大駭,卻沒向後縮,反而挺身而出,擋在前面,戰栗着抓起匕首對準前方。女鬼翻了個身,站在洞口望着他倆,情意綿綿道:“怎的躲在這裏,叫奴家好找,可得賠償奴家了。”說着,伸出一雙嶙峋駭人的尖爪來。

秦坤顫巍巍地擋在沈十六面前,明明駭極,卻抖着身子咬緊牙關地堅持。沈十六望着他顫抖的後背,五味雜陳,伸出手将他撥到一邊去,道:“好在你不知從哪裏得了這管玉簫,今日可算得救了。”一面說,一面用嘴對準了吹孔,手指按上了簫身。

女鬼的爪子本都快貼到兩人面上來了,忽地嗚咽的簫聲驀然響起,女鬼全身一顫,竟然縮回了爪子,怪叫一聲,往後翻滾了幾圈,捧着頭,仿佛痛苦至極似的。

原來,沈十六因為自己走的路子不夠“純正”,讀過許多書,雜學頗深,研究得最透徹的,便是音律了。将哀婉的簫聲化作針對精神的攻擊,倒是尋常,但這簫聲中同時蘊含劍意,而以劍意攻擊那女鬼的精神,就頗不尋常了。

沈十六一面吹|簫,一面站起來彎着腰,向洞口走去。只見那女鬼在地上翻來滾去,捧着腦袋似是恨不得揪下來似的,叫一旁看着的秦坤都覺得腦袋疼了起來。

一般音律方面的法術,罕有如此具有針對性的,現下這簫聲只是對秦坤有了一點影響,已是極為驚人了。

許久後,女鬼狂叫一聲,一身大紅喜袍已變得灰撲撲的,忽然滾到了沈十六腳下,匍匐哀求道:“小人知錯,上仙饒命!小人知錯!”

沈十六充耳不聞,只顧自己吹|簫,女鬼哀哀哭叫,又去求秦坤道:“求求這位小道長,快叫上仙停下罷,我要死了,真個要死了!”

秦坤面露不忍,忽感腳踝一痛,低頭看到腳脖子上揭去的一層皮,連忙縮了縮,不敢再搭理女鬼。女鬼左右求饒,卻沒人應聲,面色一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求個同歸于盡,強忍着疼痛撲向沈十六,大紅喜袍發出一道驚人的紅光,鬼氣大盛。

原來她這身喜袍,竟是一樣鬼道寶貝,乃她鬼身所系,今日眼見要魂飛魄散,便甚麽都顧不上,要将這個寶貝自爆,與沈十六和秦坤同歸于盡了。

秦坤大驚,眼見沈十六就要被女鬼撲中,卻因全副精神俱在簫上而不得逃脫,想也來不及想地飛身上前,将沈十六整個抱在懷裏,用後背擋住撲過來的女鬼。

沈十六眼前一黑,心中恨鐵不成鋼地罵道:這有甚麽用?不管你拿劍還是甚麽,将她逼回去不就好了?

他視線叫秦坤擋着,雖然看不到,卻忽然聽到一聲半是熟悉、半是陌生的龍吟。

秦坤死死抱着沈十六,卻見到前方飛來一道青光,竟是一條巨大的青龍沖過來,直接将女鬼卷起來飛到了半空。

下一瞬,楚君逸和一衆修士出現在眼前。他看見楚君逸的目光落在自己和沈十六身上,忽然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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