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鬧鬼
滑雪場離開發區挺遠,說是在城郊,其實已經快跑到遠郊了。
景灼覺得後半程過得飛快,扒拉兩下手機就到了。
也可能是因為尋思事兒太消磨時間。
我今早上來找你就是因為挺惦記的。
程落不着調的話太多,這句完全不足為奇,但可能是跟他待時間長了,景灼的感覺也敏銳很多。
跟平常跑火車不一樣的感覺,但又說不上來哪兒不一樣。
應該是因為這句之前聊了幾句感情觀,怪逗的,倆正宗炮|友,怎麽就聊起這個來了。
滑雪場在山上,周圍有馬場、滑草場和小教堂,不少新人在這兒拍婚紗照,新娘裙擺頭發亂飛,新郎領帶拍在臉上,整塊兒草坪都頂着風,傳來歡聲笑語。
滑道上一堆全副武|裝的人和教練,程落帶他到了個人少的地方,彎腰幫他卡好滑雪板:“勺,我猜你運動細胞不怎麽發達。”
這景灼只能承認:“自行車高中才學會的。”
“試試行嗎。”程落起身站到他正對面,伸出胳膊讓他扶着,“挪一下感受感受。”
滑雪板和雪面接觸面積不小,景灼沒扶他,試着動了動一條腿,上半身瞬間變成商場門口瘋狂擺動的充氣香蕉。
主要是腳不聽使喚,雪板緩慢而堅定地不斷往前出溜,速度越來越快,在程落拉住他手腕的時候,直接嗖地一出溜,坐下了。
這個姿勢非常清奇,坐得穩穩當當的,兩條胳膊都給被吊起來似的在程落手裏,臉離他的……裆特別近。
而且都已經坐下了,滑雪板還在緩慢向前移動,離裆越來越近。
旁邊一個女孩兒滑了過去,又回頭驚訝地看了他倆一眼。
扒着程落費好半天勁兒才站起來,景灼接過雪杖。
“重心往前,只要穩在前邊就摔不了。”程落靈活地繞着他兜了一圈兒,“板尖朝裏,膝蓋微屈……哎別戳這麽使勁!”
一杖戳下去雪差點兒給戳到底了,程落嘆了口氣,滑過去再次把他拉起來:“跟地什麽仇啊。”
景灼有點兒想笑,這種說難不難說簡單也得摔好幾個屁股墩兒的戶外運動其實挺有意思,他之前從來沒想過滑草滑冰滑雪滑這滑那的,閑的時候也就是蹲家裏悶着。
滑道那邊有不少人尖叫着沖下來,看得他心裏有點兒癢癢:“能直接上滑道嗎?”
正說着,大棚那邊傳來一聲高呼:“大哥!”
“這是我兄弟的場子。”田世龍正跟其他幾個精神小夥錄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天寒地凍的露着腳脖子就過來了,“這位是我大哥,叫單……景哥就行。”
一個鍋蓋頭一個陰陽頭倆禿瓢的,齊刷刷後撤一步,抱拳:“大哥!”
聲音非常洪亮,周圍不少人往這兒瞅。
田世龍凍得縮了縮脖子,又給他們介紹程落:“這個是也是……”
“大哥!”
“世龍。”景灼這會兒特想一頭紮雪地裏僞裝成雪人,“咱能讓兄弟們叫我大名麽?不知道的以為嘿社|會拜把子儀式了,影響你兄弟生意。”
田世龍渾然不覺,撓了撓頭:“就你倆來的嗎?晚上住宿不?新酒店試營業。”
“這地方還有酒店?”景灼看了看周圍的荒地。
“婚慶嘛。”田世龍說。
景灼回頭看了看程落。
“住吧,明早再回。”程落笑了笑,“好不容易把你拽出來一趟。”
看着山頂的人骨碌着摔到底兒或者順利滑上平道,上滑道時景灼隐隐有些興奮。
“前傾。”程落再次囑咐他,站在他旁邊,“能行嗎?”
“行。”
旁邊三個人士氣滿滿地喊完“三二一”,搭夥下去半道撞在一起,擰麻花似的抱團骨碌到最底,一個滑得特別溜的小孩兒圍着他們嘎嘎地笑。
“确定?”程落問。
話音未落,景灼的杖往地上一戳,嗖,沒影了。
……非常野啊。
程落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忙往下看。
人呢?!
一群紅紅綠綠粉粉的人中,直接找不着景灼了。
目光下移,他看見半山腰有對兒滑雪板。
景灼正滑滑梯似的,安靜地坐在地上以不慢的速度向下滑。
這是滑屁股來了吧?
“別用屁股剎車!”程落喊了一聲,聲音散在凜冽的山風裏,沒忍住樂了,迅速掏出手機錄像。
景灼一邊屁股剎車一邊回頭投來求助的目光,看着可憐又搞笑,程落嗆了一嘴風。
板孤零零地被留在半山腰,景灼捂着麻了的屁|股站起來,朝他喊:“滑雪板要回去拿嗎!”
“不拿它自己打車下來啊?”程落笑着收了手機,“等着!”
雪杖一點,他從山頂滑下。
到了半山腰突然調轉方向,周圍一些掙紮着站起來的人驚訝的目光中一手扶地一手抄起滑雪板。鋼制的板并不輕,但程落單手抓着一路滑到山底。
景灼捂着麻木冰涼的屁|股看着他。
灰色的滑雪服,護目鏡漆黑,非常炫酷地三百六十度轉完下來,頭發被風肆意吹起,整個人就像……一只大撲棱蛾子。
放下滑雪板,程落還在笑,扔了雪杖給他後面拍雪:“重心再往後點兒,直接躺着下來得了。”
拍這兩下子一點兒別的什麽也沒摻雜,但景灼有點兒別扭,往旁邊閃了一下:“我再試試。”
試到第五次褲子差點兒磨薄。
這運動細胞估計是直接冬眠了。
程落換個了方法,把兩人滑雪板卡在一起,帶他下去。
“頭抵在我背上,腿別發力,重心靠前。”程落回頭問,“站穩了嗎?”
“穩了。”景灼搭在他肩上的手又緊了緊。
程落一點滑雪杖:“走着。”
耳邊風聲驟起,眼皮都被風吹得後移,臉被刮得生疼。
但特別爽,好像再快一點兒就能乘風起飛了。
雪地在腳下飛速移動,周圍一切都白茫茫亂哄哄的看不清了,只有身前這個人穩穩地控制着重心和速度。
山頂陽光充足,冬天的太陽連溫乎都算不上,但映得雪地閃着細碎的光。
“爽不爽!”程落在風中喊了一句。
“爽!”景灼心跳很快,聲音帶着興奮。
感受到又一陣的加速,他腳下突然有些不穩。
滑雪板猛地叉開,兩人同時向旁邊歪倒,八爪魚似的纏在一起滾了好一會兒,到平地才慢慢停下了。
滑雪場教練從他倆身邊路過,竟然一眼沒看出來這是幾個人纏成人坨:“沒事兒吧!”
程落從亂七八糟的坨裏伸出一只手,無力地擺了擺。
兩人保持你的胳膊在我腿彎裏我的脖子卡不知道你哪個部位的姿勢,混亂而痛苦地躺了幾秒。
“勺。”程落後腦勺貼着雪,凍得有點兒發麻,“腿擡一下。”
景灼艱難地擡了擡腿,程落感受了一下:“不對,再擡擡另一條。”
景灼伸着頭看了一眼,把手從他背下抽走:“那是胳膊。”
兩人試探着抽胳膊動腿兒,解九連鎖似的。
渾身疼,程落起來的時候胳膊肘一酸沒撐住,幹脆趴到了景灼身上。
“起……”景灼皺了皺眉頭,這麽大個玩意兒一趴差點兒給他把肺擠出來,手剛碰到程落被雪沾濕的頭發,他頓了頓。
冰涼,就後腦勺那兒。
猶豫了一下,景灼把手貼緊了。
兩人躺在地上有幾秒鐘的靜止,剛才的女孩兒滑過,又一次驚訝地看了他倆一眼。
“起來。”景灼拍了拍他。
“頭頂也涼,再給暖會兒。”程落得寸進尺地往下縮了縮。
剩下的一個小時裏景灼看着程落這只大撲棱蛾子一次次上了傳送帶再一次次撲棱下來,坐在場邊摳雪堆雪人。
再次拎着滑雪板站上傳送帶,慢慢找到點兒感覺,第五次摔在半路上後,再試一次竟然成功了。
從山頂完完整整滑到山底平地,停下來的時候,景灼回過頭沖着山頂的程落使勁揮手。
程落按下停止錄制鍵,也高高舉起手中的雪仗。
傍晚田世龍來喊他倆吃飯,另幾匹北方的狼也在,都是跟田世龍一個風格的,吹牛皮講社會人段子狂喝酒,散場一個禿瓢醉得不行,進了廁所倒地打起呼嚕。
“我把他弄出去,萬一晚上胃難受想吃東西就麻煩了。”田世龍看了看旁邊的坑,架起那人,指揮陰陽頭,“老二,你去給大哥們安排地方。”
酒店是新建的,坐落在山腳,小小一棟,建築仿的哥特風,裏邊就是普通的裝修,一共二層,房間不多。
“哎喲我操的。”老二翻着冊子驚喜地摸了一把陰陽頭,“就剩一間大床房了……我生意這麽好嗎?”
跟這些人吹水喝酒到半夜,這荒郊野嶺的另找地方也不現實,萬一哪兒真竄出匹狼來。
老二掐着手指頭算半天:“要不讓龍哥和禿子跟我睡,我仨擠一間……”
“不行!”田世龍在廁所喊,“禿子在廁所地上滾八圈了!”
老二有些為難地看着程落和景灼。
“那我倆就……擠擠吧。”景灼說。
酒店二樓最盡頭的房間,聲控燈剛安沒多久就壞了,老二罵罵咧咧把他倆送到地方,打着哈欠下去了。
也是有點兒怪,老二剛走燈就開始忽閃,刷房卡進門的時候景灼用餘光瞥見程落頓了一下。
“怎麽在最盡頭這間。”景灼裝作漫不經心地小聲說,“不好。”
程落聽出來他語氣有點兒神叨,緊張地問:“為什麽不好?”
“盡頭房間陰氣重。”景灼進門脫了濕掉的衣服,回頭看了他一眼,“鬧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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