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完結章 “發表一下三十歲感言

一瞬間,周遭是靜的。

只能聽見自己心髒快要蹦出來紮進雪地裏打滾的叫嚣。

“我沒有過炮|友,真要算的話,你是唯一一個。”電話那頭,程落還在說,“可能你不信,但當時在急診科見你的時候,我就有私心了。”

景灼當然信,也是在程落說完的時候,他才幡然發覺,自己也是一樣。

他眼淚湧得更兇:“你騙我啊?”

“哎別哭……”程落聽聲音有點兒慌。

“我也騙了你。”景灼使勁擦着眼淚,笑了,“程落,你是我第一個遇到的,特別喜歡的人。”

說後半句的時候,不知道誰挑着一挂鞭炮站花園邊放,程落聽得不太真切:“什麽?!”

“我說!”景灼在巨響中捂着一邊耳朵喊,“你男朋友在樓下凍半天了!”

“來了!”電話被迅速挂斷。

不到一分鐘,程落從樓口跑出來,下臺階一呲溜還差點兒滑倒。

讓程落下來再跟自己一起上去的意義何在?景灼不知道。

但畢竟是能光明正大提要求的男朋友了,是吧。

景灼朝張開着胳膊的程落走過去,抱住後使勁在他後背上抽了一巴掌。

“剛到手的新鮮男朋友就有人這樣禍害,像話麽。”程落笑着搓了搓他的臉,給他把淚痕輕輕擦去。

景灼蹭了蹭他的掌心,盯着他。

程落也低頭看着他:“想睜着眼還是閉着眼?”

“嗯?”景灼沒聽懂。

程落嘴角勾笑,捏着他的臉,緩緩湊近。

電光石火之間!

景灼沒來得及閉眼。

做了那麽多次,這是他們第一次接吻。

不帶任何情|欲的,一個戀人之間的吻。

比任何一次做|礙都讓人上瘾。

以至于回到家,兩人坐沙發上回神的時候,景灼又戳戳他,小聲說:“再親我一次。”

“我不。”程落無賴起來,攤開仰躺在沙發上,“你怎麽不親我啊?”

“……那我親了?”景灼湊過來。

“随時随地想親就親,不用請示。”程落按着他後腦勺往下壓了壓。

可能景灼是真有點兒上瘾,程落在家幹什麽都突然過來親一口。

親完自己還不太好意思,裝作若無其事地再走開。

程落有種家裏有了兩只貓的錯覺,這只野的比之前家裏那只更像貓。

初一下午程落準備回爸媽家的,正收拾東西,景灼無聲無息地進了卧室,蹲下親他一下就要溜。

“哎哎哎,幹什麽呢。”程落伸手把他拽回來按到床|上,“撩完就跑缺不缺德?”

這貓還挺兇殘,被按住條件反射就回手一掄,差點兒給程落扇飛出去。

他捂住胳膊倒抽涼氣。

“沒事兒吧?”景灼坐起來。

程落把他再按回去,手撐在他頸側:“晚上回家一趟,一起吃個飯。”

“我也要去?”景灼愣了愣,大過年去他爸媽那邊有點兒奇怪。

“當然。”程落在他唇上親了一口,“畢竟都叫過小姨了是吧。”

景灼回想起那天的尴尬,現在非常想再給他掄一巴掌。

不過是沒勁兒再掄了,程落這個吻從細碎的觸|碰變成深|吻,弄得他有些輕飄飄地脫|力。

景灼推了推他:“我去收拾收拾。”

“一會兒再去。”程落咬了咬他下巴,“現在你要為撩完就跑負責。”

到程落爸媽家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初一晚上家裏人稍少一些,每家有人分散到其他人那兒,程越峰去二舅家吃飯了,沒在家。

這回景灼再來心态就跟上次不一樣了,好像更……拘束一點兒,在劉菀和七大姑八大姨眼皮子底下看程落一眼都覺得心虛。

“景哥!”程忻然在書房門口小聲喊他。

程落跟在景灼身後很自然地就要進去,沒成想被她推了出來。

“我看看,”程落擡起她胳膊端詳着,佯裝驚訝,“胳膊肘都拐變形了吧?”

關上門,程忻然一臉急切:“景哥你倆是和好了吧?是吧?!”

“……不知道。”景灼挺無奈,“問你哥去。”

“我哥那是渾身上下冒着戀愛的粉泡泡啊!”程忻然胳膊一揮,壓低聲音,“到底什麽情況?”

“寒假作業寫了麽?”景灼一句話給她堵回去,程忻然的八卦之魂立馬熄了,蔫蔫地翻了翻沒寫幾張的作業。

另一邊,劉菀也壓低聲音問出同樣的話:“什麽情況了?”

“非常好的情況。”程落攬住劉菀的肩晃了晃,一臉憋不住的笑。

“瞅你那樣兒的。”劉菀打了他一下,也笑了。

廚房門被拉開,景灼走進來:“阿姨,我來幫忙。”

程越峰不在家,劉菀的廚藝撐不起來這桌菜,她不跟景灼客氣:“小景把那邊洗好的菜焯了。”

程落挽了挽袖子:“我也……”

“你出去。”景灼打斷他。

平常程落想禍禍廚房時他這樣說習慣了,一個沒留神也在人家親媽跟前脫口而出。

瞬間有些尴尬,然後瘋狂自我安慰,還行比上次叫小姨好一點兒。

不過劉菀沒什麽反應,跟他一個态度:“出去,別在這礙事。”

景灼在廚房跟劉菀獨處也不算太尴尬,上回尴尬是因為劉菀沒想到會是景灼,這次相處起來就自然得多,跟他聊聊日常聊聊工作之類的。

打了一會兒下手景灼還想幫忙,結果跟程落一樣被趕了出去:“外邊兒玩去,你倆水平誰也別笑話誰。”

這景灼是不服的,想給劉菀露一手。

“大個兒的!”劉菀笑着把他往外推,“過來把他弄走。”

景灼還沒反應過來大個兒的是什麽東西,程落就走過來勾住他脖子把他帶走了。

劉菀這個人也挺有意思的,熟了之後對小輩兒透着不假不作的親昵。她思索了一下:“小景是二個兒的。”

“這個聽着多少有點兒二了。”程落樂了,低頭問景灼,“是不是啊二個兒的?”

景灼隐隐聽出來是什麽意思,湊到程落耳邊小聲問:“你跟阿姨說了?”

程落竟然挺驕傲地點了下頭。

晚上串門兒拜年的親戚都離開了,四口人加上十點多才回來的程越峰,五個人坐沙發上看春晚。

現在換哪個臺哪個臺是春晚重播,其實現在跟以前演什麽看什麽不一樣,想找個電影電視劇之類的很方便,但家裏還是延續着十多年前的習慣,只要春晚還鋪天蓋地地重播就跟着看。

當然,這個習慣是上點兒年紀的才有的,程忻然有點兒坐不住,拿着手機偷偷找電影。

“大過年的看這些幹什麽。”程越峰掃一眼就知道程忻然沒幹好事兒,“無聊了就回屋吧。”

已經不早了,劉菀打發完程忻然去睡覺:“你倆回去?”

“嗯。”程落打了個哈欠。

臨走的時候劉菀擠到玄關口,迅速往景灼外套兜裏塞了個紅包。

景灼有點兒懵,哭笑不得:“阿姨,我都工作了,要給紅包也得是我給你啊。”

“噓。”劉菀把他往外推,輕聲說,“當了我們家二個兒的就得有紅包,你的明年再給我。”

“那我呢?”程落回頭問,“我還是你們家大個兒的呢。”

“別不要臉皮了。”劉菀朝他倆揮手,“路上慢點兒,讓程落開車。”

景灼說不上來什麽感覺,有點兒手足無措,有點兒慢慢體會到別人家年的溫暖。

初三上墳,程落陪他去的公墓,現在墓地嚴禁煙火,兩人帶了花去。

掃墓的人都比較安靜,墓地冷清,到處都是素的。

“老太太,過年了來看看你。”景灼站在墓前,沉默了一會兒,“沒什麽想說的,就讓你看看我過得挺好,不用惦記。”

年三十到初三雪一直沒停,程落打着傘站在他身旁。

“還有了個給我撐傘的。”景灼笑了笑,“是不挺意外?”

“科長放心,”程落說,“我會一直給他撐着,刮風下雨,以後我就是他的依靠。”

這依靠大多數時候堅實,但也偶爾會柔弱一下。

除夕那天晚上他光急着下來找景灼,睡衣外套件厚外套就出來了,一冬天沒感冒,因為在雪地裏站一會兒着涼了。

這就有點兒慘了,年假本來滿打滿算就一周,剩下一半的時間都只能窩在家裏養病。

不過他也并不介意,畢竟家裏還有個也不怎麽願意出門的。

“能行嗎?”景灼往他身上蓋了床毯子,坐到旁邊研究這個神奇的配方。

蔥茶,大蔥煮熟泡茶的那種。

“比姜湯管用。”程落捂在毯子裏聲音帶着鼻音,悶悶的,“程忻然小時候着涼了我媽都給她喝蔥茶配感冒靈。”

“我尋思有感冒靈就行了。”景灼打開冰箱翻了翻,正好有之前沒用完放再保鮮盒裏的蔥段。

“她也那樣想。”程落笑了,“所以蔥茶這個東西差點兒從我家失傳。”

“到你這兒又繼承延續了。”景灼把蔥下鍋煮了,頂着一股折磨鼻子的味兒趁熟蔥水沸騰泡上茶。

端給程落,程落看了一眼,憋着笑:“你先嘗嘗。”

“您可千萬別跟我客氣。”景灼剛要把蔥茶塞給他,頓了頓又微微抿了一小口,竟然面不改色,“不熱了,喝吧。”

程落美滋滋兒的:“要天天感個小冒也不錯,我勺太會照顧人了。”

“閉嘴吧。”感冒了頭發絲兒都不支楞,景灼搓了把他的頭發,“喝。”

程落還是不接:“再照顧一下,試試我發燒麽。”

“咱是現代人,有測溫儀器。”景灼從茶幾上拿起溫度計,隆重介紹,“給人類測體溫的儀器,是不是很神奇?”

“真沒勁啊勺。”程落往毯子裏拱了拱,“那所有人類感冒時都有景灼麽?”

溜嘴皮子他能一直沒完沒了到蔥茶放涼,景灼很霸道地按住他,俯身貼上他的額頭。

程落閉上眼,跟誰要親他似的。

半天,景灼松開他:“真暖和。”

“還記着呢?”程落聽着這句有些耳熟的話,愣了愣:“說,是不是那時候就惦記我了?”

“你不也還記着。”景灼笑了笑,“就這麽小心眼兒,心眼兒太大怕你溜走。”

“哎!”程落支棱了一下,坐起來看着他,“情話水平突飛猛進啊?”

“把這個喝了就再給你說一句。”景灼說。

程落端起來傳家寶蔥茶,聞了聞之後皺起眉,喝一口杯子差點兒飛出去。

小杯子整天被吓來吓去都要吓出來神經衰弱了。

“……算了。”程落放下杯子,“改天再聽也行。”

“味覺失靈的都喝不下去了?”景灼樂了。

“這個味兒能打通味覺。”程落皺着眉緩了一會兒,仰頭一口氣喝了。

景灼敷衍地豎了個拇指,轉身要回廚房把這杯子洗個十遍八遍的。

剛起身就被程落拉住手:“說吧。”

“說什麽?”景灼愣了愣才想起來,開始裝傻。

論耍無賴那是肯定玩兒不過程落的,程落把他拽回沙發上,摟住不動了:“不說不放你走。”

“耗着呗。”景灼幹脆也不動彈,任由他抱着。

學會了這是。程落啞聲兒了兩秒,然後聽見景灼說:“反正……反正得耗很長時間。”

“聽不懂。”程落笑了,“很長時間是多長時間?”

景灼在他手背上撓了撓,小聲說:“無限期。”

年假過後一開班就是好一陣忙,景灼忙開學,但稍好些,除了一三五開會基本都能準點下班,程落跟長在醫院了一樣,晚上不到九點不回來,有時候好不容易八點前下班,一個電話又給叫回去了。

好在早上時間同步,程落電動車除了特殊情況要馬上趕到醫院,已經被景灼禁行了。

早上送景灼上班再去醫院,一周後安韋很驚奇地問他:“怎麽不騎電動車來了?”

“帶人太危險。”程落從上衣兜裏拿出鋼筆,有意無意地在這個沒對象給送鋼筆的人跟前晃了晃。

“噢……”安韋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帶誰啊?!”

程落低着頭寫病歷,只笑不說話。

“叛徒!”安韋捂着心口,朝辦公室大聲小吆喝,“咱科室出叛徒了啊!程某脫單了!”

“啊?!”一堆正湊在一起寫報告的實習小姑娘立馬看過來,聲音裏滿是失望。

安韋砸着嘴:“院草也有被收的一天……是誰啊?”

“誰啊誰啊?”

“醫生還是護士?”

“快說吧程大夫我們好奇死了!”

“哪個科室?”

“不是咱院的吧!”

叽叽喳喳聲中,程落擡頭看門口:“主任。”

一衆人瞬間閉了嘴,低頭各種忙活。

辦公室裏遲遲沒動靜,反應過來的時候程落已經笑着快步離開了。

今天沒手術,滿病房蹿一天也挺累,下班又開會開到八點多,晚上回到家,電梯剛“叮”一聲打開對門就敞開一條縫。

縫後沒人,也沒動靜。

程落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清了清嗓子:“大晚上的,是不是誰在這兒等男朋友回家呢?”

景灼從門後閃出來,擡頭跟他碰了碰鼻尖,又親了一下,感覺還不夠,也是等半天了呢:“親我。”

程落往後仰。

景灼也不直接暴力上手,跟着他往前傾。

兩人唇間始終隔着一點兒距離,程落挑了挑眉,欠得沒邊兒了。

“不給親啊?”景灼轉身,“走了。”

下一秒被程落按住肩吻了下來。

挺長的吻,具體多長他不知道,反正最後有點兒喘不上來氣了。

“下回別在門口等我了。”程落抹了抹他的下嘴唇。

“沒。”景灼嘴硬。

其實就是從下班回來備完課後玩着手機徘徊在門邊。

程落沒說話,拉着他走到對門,抓着他的手錄指紋。

“來我這兒住吧。”“錄入成功”的提示音後,程落說。

“嗯。”景灼點點頭。

“其實住對門也有壞處,”程落笑了,“萬一哪天吵架,那你離家出走可不就太簡單了。”

景灼回去收拾東西,收拾半天才拖出來兩個大行李箱。

程落愣了愣:“慢慢收拾,忘了什麽再回去拿。”

“一次都拿過來吧。”景灼說,“省得你總覺得我随時要跑。”

“你就是很容易跑。”程落從背後抱住他,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以後還跑嗎?”

“不跑。”景灼笑了笑,“賴在這兒了。”

跟牽手擁抱接吻上|床的正常進程步驟的情侶不一樣,該辦的都辦了彼此摸得太透,沒在一起多長時間,就已經有了老夫老夫的感覺,意外地和諧。

但在看睡前視頻這件事兒上還是毫無共同語言的。

景灼一邊看着緊張詭異的畫面一邊聽着身後程落看田世龍土味時不時發出的笑聲,覺得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程落放下手機後翻身過來從背後摟着他,可能是看社會龍哥看得渾身是膽,竟然提出要跟他一起看。

景灼趕緊把手機扣了:“已經看完了,睡覺。”

程落一手摟着他,沒吭聲,另一只手摸過手機,戳了兩下之後給他看。

是和程忻然的聊天頁面,程落讓她推幾個恐怖片過來。

程忻然咔咔推了五六部,占了滿屏。

其中有幾個是景灼看過的,他随便挑了一個點開。

程落好像挺精神,迅速把枕頭立起來墊起手機。

“用平板看多好,手機費眼。”景灼說着要下床。

“別了。”程落把他按回來,“小屏……就行。”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景灼像個大靠枕大毛絨玩具一樣被他抱着,出點兒什麽恐怖的就被猛地抱緊,不恐怖的時候程落手也不老實,捏捏這兒摸摸那兒的。

雖然體驗了一下毛絨玩具的感受,但不得不說,這種冬日假期跟程落一起縮被窩裏看恐怖片還是挺享受的。

這麽多年一個人的小消遣突然有另一個人加入,跟以往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或者說重點就不是放在電影上了。

片子結束,程落可算松開他,景灼活動一下在床上翻了個滾兒,胳膊都麻了。

“再來一個?”程落竟然把手機給他,“挑挑。”

“明天吧,困了。”景灼拿過來扒拉了一下,退出的時候看到自己的頭像聊天框。

備注毋庸置疑的是“勺”。

“換個備注。”景灼說。

“換。”程落胳膊從他背後伸過來,湊得很近,點開備注,然後把更名權交給景灼。

景灼糾結了一會兒,改成了自己的姓名。

程落嘆了口氣,親了一下他發頂,把下巴擱他頭頂上:“勺啊,給微商備注都不帶這樣的。”

景灼想起來田世龍的A哆啦夢,在自己名字前邊又加了個A。

程落拿過手機戳了幾下:“這個怎麽樣?”

A寶貝勺[貓/emoji]。

這是什麽奇形怪狀牛鬼蛇神|的名兒。

兩人樂了一會兒,程落好奇地拿過他的手機:“你給我備注的什麽?”

“炮。”景灼說,“你也換個。”

“好無情啊。”程落“啧”了一聲。

然後手就懸在屏幕上不動了。

“我教你,A寶貝落狗。”景灼笑得不行。

程落想半天想不出合适的,景灼伸手過來,改成了“程落”。

“我是一個不配在通訊錄頂上的微商嗎?”程落很痛心。

“就這個吧。”景灼放下手機,“名字就很好,平時也是這麽叫的。”

“那我也能叫備注上的是吧。”程落在他腦袋上蹭了蹭下巴,“寶貝兒?”

景灼哧溜一下子鑽被子裏了,蒙上頭,臉有點兒燒得慌,還特想笑。

“寶貝兒寶貝兒寶貝兒。”程落欠得,戳着一坨被子一直叫他。

魔音貫耳,景灼掀了被子,攀住他脖子直接堵住他的嘴。

程落得逞,托着他後腦勺把他慢慢放倒。

接吻是個舒|服且神奇的事兒,兩人微微分開時,都有些喘。

景灼正要關燈,被程落抓回手按住。

還意味不明地捏着他的左手無名指,跟自己的比對一下,景灼的更纖細一些。

面對面開着燈,景灼有點兒不好意思,臉偏到一側。

程落壓|在他上方,在他眼角輕輕親了一下:“寶貝兒,看着我。”

【叮,自行腦補時間】

交換崗是三月份到期的,不知道班裏學生從誰那兒聽來的消息,景灼一大早去看晨讀的時候幾十號人桌上攤着書,沒有背的,都巴巴望着他。

“……怎麽了?”景灼一驚,上下檢查了一遍自己,都穿全了沒穿反沒穿成程落的衣服露出來的也沒有痕跡……沒什麽不對啊?

“低頭,出聲背,會考都能過了是吧?”

班長率先開了口:“老師,你教我們到什麽時候啊?”

班裏小孩兒問出來這個問題景灼是沒想到的。私下裏他經常找學生針對性地談話家訪,每個學生他都比較了解,課上也就很少講道理教訓人,表面上就是無情的教書機器。

這班學生顯然很舍不得這個無情教書機器,都眨巴着眼看着他等官方回答。

景灼自己也說不好,剛才這兒找着合适的人合适的生活狀态,其實還沒有馬上就走的打算:“再說,一時半會兒走不了。”

講臺下一雙雙眼睛還是不放過他,好像都不太滿意這個答案。

“沒睡醒的去走廊背。”景灼敲了下講臺,一揮手,“出聲。”

教室裏逐漸響起嗡嗡的背書聲。

景灼照例在教室裏轉悠一圈,這夥學生一開始有不少跟程忻然一個類型不服管的,其實私底下多聊聊,都還挺吃景灼軟硬兼施這套。

該管的管不該管的景灼從不多說,成績上去別違反校規,其他什麽塗指甲訂外賣逛學校超市,他從不拿這些疊黃歷開涮。

這個年紀的半大孩子就這樣,管得越多越有逆反心理,本來就是年輕老師,觀念上就可以跟他們近一步。

正尋思着走出教室,正巧碰見吳老師站在門口。

“學生舍不得你走了?”吳老師锃亮着半禿的腦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是想趕緊換班主任吧。”景灼笑笑。

吳老師壓低聲音:“你怎麽想的?”

“還沒定。”景灼說。

其實在六中上班,再忙的時候也比在實驗清閑,寒暑假不壓縮,早晚自習也都是正常時間。

在縣城的這半年見過各種各樣的人,體驗過跟在市裏不一樣的生活。從地地道道的菜市場到開發區的新居,煙火氣早就滲進了三餐一宿,這兒的生活更能讓他安心。

何況他在市裏的确沒什麽牽挂的,獨居學習工作,整個人都有些麻木。

“想什麽呢?”晚上程落得空跟他下樓散步,街上人不算多,偶爾走過去一堆穿着紅衣服放土嗨的大爺大媽暴走團。

“想回不回實驗。”景灼扶着他的肩走上路沿石,“聽同事意思留在這兒不難辦。”

“肯定不難辦,有個重點高中來的老師學校肯定想留。”程落抓住景灼的胳膊幫他穩住重心,“摔下來我不接你。”

“回憶路牙子飙車手翻車的驚魂之夜。”景灼笑了,突然松開手往旁邊一晃。

“哎!”程落趕緊接住,這一晃直接跌進他懷裏。

“看,這不接了麽。”景灼掃了眼四周,都是夜跑和散步的人,沒人注意樹影下的他們,轉過頭飛快地在程落臉上親了一口。

程落用力摟了他一下:“要是那天晚上我沒騎電動車,是不是現在就不能接住你了?”

“可我還要家訪。”景灼輕聲說,“最開始應該是一通電話,當時我在心裏沒少吐槽,這家長拽什麽拽,怎麽這麽忙呢。”

“你現在也沒少吐槽。”兩人繼續往前走的時候,程落抓住他的手,兩人隐在連綿樹影下,“那要是你教的不是程忻然她們班呢?”

“老太太還要住院。”景灼繼續替他說了,“如果你不是她主治醫生,後來還有對門鄰居要當。”

“嗯。”程落嘴角一直勾着笑,扭頭看他,“反正彎彎繞繞兜兜轉轉都逃不了。”

“所以沒辦法,我只好從了。”景灼捏捏他的手,頓了一會兒,眯着眼看遠處的路燈,“不想回實驗了,在這兒挺好,有種從以往二十多年裏……掙脫的感覺。”

“以前被什麽困住過?”程落問。

“習以為常的、麻木了的孤獨。”景灼說,“一直以為習慣了,現在才知道和解不了,我是個普通人,甚至比其他普通人更排斥孤獨。”

“在哪兒都一樣的,以後不孤獨了。”程落說,“想回就回去,讓人一看,哎景老師挺厲害,去六中一學期帶了個對象回來。”

景灼笑了:“還是徹底跳出來跟那兒拜拜吧。”

他想起來之前老太太犟着非要留在這兒,那時候不理解,現在自己也有了這種情感上的歸屬感。

以前他對“家”的定義也只是常住的房子,現在知道,這房子裏有人惦記着,有燈常亮着,有出其不意的溫暖,這才是他那葉小孤舟該停泊的岸。

第二天他把這個意向跟吳老師提了一下,下午就被校長叫去,二話不說上來就要給封高二副級部主任。

這個年齡當上副級部主任的少之又少,六中早年的固定優質師資都在,就是缺一些新鮮血液。

徹底辦完轉調是四月份,跟學生們說要帶他們到畢業的時候,整個班都沸騰了,有幾個耍心眼兒的趁亂把沒做完的作業藏起來,被景灼一眼瞅準,讓他下課單獨帶作業去辦公室。

一片笑聲中,黃承志扭頭問程忻然:“你怎麽沒啥反應啊?”

“因為我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上個月就知道了。”程忻然神秘兮兮地挑了下眉,黃承志對她的崇拜度瞬間又升了一個檔。

她從桌洞裏掏出手機,悄悄對着站在講臺上的景灼拍了一張,轉手就發給程落。

-叮!前線記者為您分享嫂子工作照一張

程落剛做完一臺微創,正洗手,安韋聽見他手機振,彎腰湊到桌邊看了一眼:“你妹找你。”

“讓她上課別玩手機。”程落回頭說。

安韋點開消息,看見程忻然發來的這行字,以及這張照片。

照片上的年輕人特別眼熟,去年上班天天在程落身邊見着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但跟下邊這條消息的內容……

安韋百思不得其解地對着聊天頁面盯了半天,猛地直起身。

好像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科室的同事都共事好幾年了,安韋和程落是同期來的,天天被他損來損去是真的,關系挺好也是真的。

但這事兒實在讓安韋這種全身心奉獻醫院上網只刷浏覽器資訊的男青年十分震驚。

程落!程哥!我們院草程大夫!竟然是個同性戀!

同性戀好像還有個更洋氣的說法,安韋想半天沒想起來是什麽,也不知道該假裝沒看見還是委婉地問問程落。

不過假裝沒看見是不太可能了,畢竟消息都幫他回過去了。

安韋這一星期都處在巨大的世界觀崩塌中,不是覺得惡心或反感,只是單純的震驚。

男同竟在他身邊。

表面還跟以前一樣,一起查房一起蹲值班室,直到程落生日這天。

醫生哪有什麽生日可過,平時休個班半夜聽見救護車聲都能直接蹦起來,科室裏每個人休假時間也不一樣,整個兒就是一屋子陀螺。

他生日那天剛好碰上安韋休班,安韋跟他換了班,臨下班的時候終于忍不住問了:“今年生日有人給過了是吧?”

“嗯。”程落看上去挺愉快,從更衣室出來,嘴角勾着笑。

安韋差點兒就問出來“男的女的”了,控制了一下才又試探着問:“到底誰啊,能讓你下班都積極了。”

程落卻坦然地笑笑:“你不是都見過照片了麽,就是他,之前在黃科長那兒陪床。”

“真是啊……?!”安韋眼珠子都要掉出來,沒想到程落就這麽大大方方說出來了,趕緊壓低聲音,“小聲點兒,別讓人聽見。”

程落還是笑,散發着那種想不到吧我對象你見過沒錯就是他的戀愛酸臭味。

“要殺我滅口嗎?”安韋第一回碰上男同竟在我身邊的情況,不知道被迫向同事出櫃的後果是什麽嚴重水平,“程哥放心,嘴必須嚴實,絕對保密。”

程落拍了拍他,安韋這個接受程度讓他很欣慰。

剛要走,又聽見安韋小心翼翼問了一句:“那個……你們誰是……就,總得分個上下……?”

“手術刀擱哪兒來着?”程落看了他一眼。

“當我沒問!”安韋趕緊收起來自己滿得已經溢出來的好奇心,“生日快樂百年好合!”

今年生日程落的确挺快樂的,雖然這是他挺不想接受的三十歲生日。

三十的老男人了,竟然還為過生日樂一整天,從下班到回家,他嘴角的笑就沒放下來過。

一進家門他外套都沒脫:“勺?”

沒人應。

程落頓了頓,走進卧室:“寶貝兒?”

家裏犄角旮旯全都看了一遍,景灼的确不在家。

加班開會?還是出去遛彎了?

老男人心裏跟對象一起過生日的小愉快瞬間蔫了不少。

他給景灼發過去個委屈的表情,半天沒人回。

眼瞅着天都黑了,這程落哪能沉得住氣,一個電話直接撥過去了。

手機振動的聲音從卧室裏傳來,程落一愣,把擱在臉邊的手機拿開。

手機在家人不在,程落更納悶兒了,自己坐沙發上挺煎熬地一會兒一看表地等。

看到第五次的時候終于坐不住,走到門口剛打開門,被一個巨大的盒子吓了一跳。

“啊!”盒子好像也吓得不輕,一哆嗦,發出一聲驚呼。

“這幹什麽呢?”程落把景灼抱着的大盒子接過來搬進屋裏,看來三十歲可能是真有點兒老了,竟然差點兒閃了下腰。

景灼甩着酸痛的手走進來:“這不是給哪個三十的過生日麽。”

“可以了啊,年輕人。”程落笑了,“三十的也能讓你明兒下不了床。”

“什麽人啊這是。”景灼雖然這麽說着,自己非常雙标地在他後腰摸了一把,“多大人了還閑着沒事兒開黃腔。”

“不就回家跟你開。”程落轉過身來摟住他,捏了下他的鼻尖,“今晚上怎麽過?”

“不是你生日麽,怎麽問我。”景灼被他捏鼻尖捏出經驗來了,伸舌頭碰了一下他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程落的手太涼,好像舔到什麽涼絲絲的東西。

“這什麽品種的小狗?”程落被他這個反應逗樂了,捧起他臉一通搓,“聽你的。”

“我想不出來。”景灼說,“想一個多星期了,什麽吃飯約會在家過二人世界太沒新意了。”

“還要多有新意啊?又不是全國青年創新大賽。”程落笑着說。

景灼摸到他後背上一道淺淺的疤痕,凹凸不平,從肩胛到腰。

好好兒一正經醫生,不知道的以為之前混黒道呢。

每次碰到或看到這道疤,他心裏都有點說不出的滋味兒,又酸又暖,更多的是心疼。

他按住程落在自己臉上亂摸亂捏的手:“其實都一樣,都是跟你過。”

“不樂意呗?”程落故意逗他。

“不樂意也得過,”景灼稍微偏開頭,頓了頓,“反正得……過一輩子。”

“什麽?”程落誇張地吃了一驚,低頭把耳朵湊過去,“沒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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