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火中真情

江淮風“刷”的一聲拔出了劍：“事到如今，我什麽都沒有了，如果得不到她，大家不過同歸于盡罷了！”

“想跟我同歸于盡，你還沒這個本事！”周沐陽冷冷的說道。

“教主，着火了！”賀善奇突然喊道。

一陣陣濃煙從門外窗外湧了進來，熏得人睜不開眼睛。房頂的羅清揚和楚紛飛對望一眼，心中都是驚疑不定，這火明顯是江淮風放的，他竟一早便安排好了要與周沐陽拼命。

“江淮風，你也太小看我周沐陽了！”周沐陽一掌過去，一面牆嘩啦啦的倒了，他率先沖了出去，賀善奇和鄭鳴遠緊随其後。

然而外面已經燒得一塌糊塗，整個天音派全部處于火海當中，江淮風當真夠狠，為了燒死周沐陽，竟不惜用整個天音派陪葬。

這座院子周圍早已經堆滿了易燃的柴草，一直鋪到周圍幾個院子的門口，一旦燒起來，就算是武功高強之人，也很難從火海中脫身。

周沐陽三人沖出這座院子的時候，上身衣物已被燒盡，非常的狼狽。然而外面接連幾重院子也已經燒通了天，根本無法闖出去。

天音派大部分弟子早已在江淮風的安排下撤離，那些放火的弟子也在火起之初就逃往山下，偶爾有逃得慢的，都被三人抓來做踏腳石，竭盡全力往外逃去。

一路跟蹤羅清揚和楚紛飛而來的蘇小慕，本來呆在山腰，半夜的時候卻突然見到山頂火光沖天，似是天音派起火，她趕緊上山查看，果然見到天音派前後數十個院子全部起火，不斷有弟子從火光中沖出，她顧不得去想是否會暴露身份，趕緊拉住逃出來的弟子詢問是否有見過羅清揚和楚紛飛。

其時形勢十分混亂，衆人各自顧着逃命，誰會去注意身邊的人？每個人都搖頭表示沒有見過，并勸她也趕緊離開。火勢蔓延十分迅速，如果将山林也燒起來，将會釀成一場巨大的災禍。

蘇小慕等了半個時辰，火越燒越大，始終不見羅楚兩人的身影，她心中着急，想沖進去尋找，但火勢實在太大，一靠近便會衣衫着火，實在無法進入。

又過了一會兒，周沐陽、賀善奇和鄭鳴遠一起沖了出來，三人身上已經燒得焦黑，若不是蘇小慕拉着周沐陽詢問他是否見過羅清揚，斷然認不出他來。

“山上已無人能夠幸免，少主快随我們一起離開。”周沐陽拉住她。

“不，我要去找師父！我看着他和十三師叔進去的，他們一定還在裏面！”蘇小慕奮力想掙脫，周沐陽卻不放手。

“你要做什麽？快放開我！”蘇小慕急道。

“現在進去就是找死，就算你能找到他們，也無法出來。”周沐陽耐心的說道。

“出不來，就一起死在裏面！”蘇小慕厲聲道，“放開，否則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少主應該珍惜自己，羅大俠也不會讓你這麽做的！”周沐陽極力想勸阻她。

蘇小慕再掙紮了幾下，始終脫離不了他的鉗制，想到師父和十三師叔可能已經遇難，自己卻在這裏毫無辦法，心中哀痛，天魔神功再次脫困而出。周沐陽毫無防備之下，被她打倒在地。

他立刻站起來，再次去攔她。蘇小慕回頭運起天魔神功，所有幻影一起攻向周沐陽，十成功力之下，饒是周沐陽有一百多年內力，也承受不住，中掌之後受傷不輕，嘴角也滲出血來，到底沒能拉住她。

“教主，讓她去吧！”賀善奇扶起他，說道，“她已抱着必死之心，再勸也是無用。”

周沐陽擡頭望去，蘇小慕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火光當中，無論如何不可能再阻止她，無奈之下，只好先帶着兩人離開。

蘇小慕脫離了周沐陽的束縛，就想沖進山門尋找羅楚二人，但她也知道這樣貿然進去，很有可能還沒找到他們自己就先被燒死，想了想，飛身到數十丈遠處，脫下外衣，包了一大包被露水浸濕的泥土裹在身上，這才沖了進去。

羅清揚和楚紛飛到天音派的時候，她只跟到了山門外，并沒有進去，根本不知兩人此時身在何方，只得一個院子一個院子的找過去。

院子裏有不少燒焦的屍體，都是來不及逃出火場的天音派弟子，蘇小慕将屍體一具一具翻過來查看，心中焦急無比，好在并未在屍體群中發現羅楚二人。

大火很快将幾座院子燒成了平地，因為再無可燃物，火勢便漸漸小了下去，蘇小慕身上的泥土已經被烤得焦幹。燒光的院子，地上的石板也是滾燙，根本無法長時間站立，她只好将那一包泥土提在手中，将它掰成一小塊一小塊，然後扔到地上，踏着泥塊在各個院子之間不斷的尋找。

“師父，十三師叔！”她的聲音已經喊得嘶啞，然而根本沒見到兩人的身影，更沒聽到任何回答，絕望不斷在心中升起，尋到最後一座院子的時候，她只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幾個時辰的尋找，毫無所獲，師父和十三師叔就這樣在大火中不知所蹤。

冬日裏罕見的暴雨突然降了下來，這場大火總算沒有引發山火，只是天音派的所有房屋都已經被燒成了斷壁殘垣，數百年的基業就這樣毀于一旦。

在掌門人的房間，蘇小慕找到了一具燒焦的屍體，她艱難的辨認出正是江淮風，掌門房間在最裏邊，後面是懸崖，前面連着十幾座院子，他竟然根本沒逃，難道是被人點了穴道？

具體原因已無從考究，他的屍體她暫時也不想理。羅清揚和楚紛飛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她從半夜一直找到現在，天已經亮了，卻仍然沒有他們的任何消息。

她在大雨中頹然跪倒在地，頭發已經被淋得濕透，濕噠噠的貼在額上，臉上一片水漬，已經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師父，十三師叔…”她喃喃的叫道。

早知如此，她一定會跟着進去，哪怕是死，也可以跟他們死在一起，好過如今空留她一人在此傷心難過。

師父，如果你已不在，慕兒很快便下來陪你，我們生不能做情侶，死後就做一對鬼鴛鴦吧。

大火剛起，羅清揚和楚紛飛已經暗道不好，顧不得再理江淮風和周沐陽之間的恩恩怨怨，立刻跳下房頂逃生。

兩人并沒有像周沐陽等人和那些弟子一樣往外逃，火勢太大，他們雖然輕功不弱，卻沒有把握能順利逃到山門外。

“師妹，你所居住的院子似乎有一口水井。”羅清揚在天音山住的時間并不長，也不喜歡到處走動，因此對地形不是很熟，只依稀記得。

“不錯，”楚紛飛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跟我走。”

楚紛飛的院子離江淮風的房間只有三個院子的距離，兩人運起輕功飛速而去，好在兩人見機極快，那邊的火勢還不算太大，兩人跑到井邊，一人抓住一邊井壁，就滑了下去。

這口井并不深，但很窄，井裏的水大約有一人半高，兩人使出壁虎游牆功，背靠背緊緊的貼在井壁上，堅持了幾個時辰，直到再也看不到外面的火光，這才從井裏出來。

看着眼前的一片廢墟，兩人都是心情沉重，不知道江淮風到底做了怎樣的安排，又有多少弟子成功逃出火窟，總之，天音派是徹底毀了。

“三師兄，不如我們去各處看看，遇難的弟子到底有多少人。”楚紛飛說道。

羅清揚點點頭，兩人逐個院子查看，每個院子大概都有十來具屍體，看來死的人并不多，江淮風應該有事先安排衆人逃生，他總算還不至于錯得太離譜。

只是找來找去也沒找到周沐陽三人和江淮風的屍體，也不知道他們是否也喪生在火海當中。

查到最後一個院子的時候，大雨已經停了下來，楚紛飛突然指着院子中央道：“三師兄，那裏好像有個活人！”

羅清揚擡頭望去，只見一個小小的人影縮成一團跪在地上，看不清面容，也并未發出任何聲音，但他立刻就認出了她：“慕兒！”

悲痛之中的蘇小慕突然聽到他的聲音，一時之間根本不敢相信，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直到他沖到她面前，将她拉入懷中，她這才哭了出來。

“師父，你沒死，你沒死！”她哭着喊道。

“師父沒死，師父好好的，慕兒別哭。”羅清揚心疼的摟着她。她面容憔悴，皮膚多處被大火烤得起了皮，又被雨水打得貼在身上，完全不複往日的嬌俏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蘇小慕擔驚受怕了大半個晚上，疲憊，傷心，後悔，傷痛統統化作了淚水，盡情的流淌在羅清揚的衣服上。

“慕兒，師父在這裏，師父沒死，師父不會離開你。”他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她，只好不停的說着這些廢話。

“師父！”蘇小慕突然擡起頭，踮起腳尖，往他的唇上吻去。

她不要再和他做什麽師徒，她做不到只把他當做師父。他是她的情郎，是她永遠都無法放開的愛人，她要永遠跟他在一起，不管世人怎麽看待他們，她只要他！

楚紛飛默默的退開了，兩人茫然未覺。

四年前，當着正派衆人的面，他因為她是飛天之女，将她逐出師門，她傷心之下跳崖自盡，他跟着她躍下懸崖；

一年半以前，他在黑水潭親手将劍刺入她的胸膛，然後為她殉情自盡；

半年前，他和她被正派圍攻，她以為他被亂劍斬死，成魔之後再次跳懸；

這一次，她不顧性命沖入火海，只想将他救出，如果他葬身火海，她也必定不會獨活。

他們之間，已經無法只用“同生共死”四個字來形容，太多的經歷和情感，早已将兩人緊緊的捆綁在一起，無論他們如何自欺欺人的只把對方當做師父和徒弟，都無法改變他們一直相愛的事實。

什麽絕世大俠，什麽聲名倫常，在這份愛面前，都顯得那麽卑微和渺小，就算是死，也無法再将他們分開。

“師父，不要再丢下慕兒…”

“師父永遠都不會再丢下你。”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卻是一生的承諾。無論有多危險，都要在一起，因為，他們就像共用樹根的兩棵樹，一棵死了，另一棵必定也活不長。

作者有話要說：

下集預告：《山雨欲來》。

這一卷完美落幕，師父和小慕終究還是兩情相悅，再次攜手。

下一卷應該是正文的最後一卷了，主要是正邪的最終決戰。

卷九：終極決戰 鹿死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