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長和的記憶

但緊接着我便發現，我連動都動不了了。

長和無奈嘆口氣，順手捋了捋我亂作一團的頭發：“你冷靜下，好不好”

我只是感覺他手碰我的時候一陣惡心，我狠狠瞪着他，恨不得每一個字都是把沾血的刀刃，恨不得每一刀都能從他身上剜下塊肉來，一字一頓沖他咬牙道：“你根本不是人，你真的有心麽？”

猛然，就有一個帶着風聲的手掌沖我右臉頰扇去。

我措不及防間吐出口鮮血，餘光間見紅淩恨恨看我：“你有什麽資格這麽說大公子？你又知道些什麽？”

可話音未落，就被洛長和打倒在地。

我看着她在地上勉強想站起來的樣子，終于痛快笑出聲：“你看了麽，這就是你效忠的主上，随随便便，随随便便打你的人。就這樣，你又有什麽資格，替你家大公子說話？”

她憤恨怨毒的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不去，洛長和一閃身擋住她的視線，專心沖我道：“陪我去個地方如何？”

他見我并不理他，并不介意，自顧自施了個術法，讓我不得不跟他走，就笑着轉了身。

我沒想到，他竟然把我帶到往生泉邊來了。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我想不明白，為什麽我會把你忘記了。”他背對我站着，“你知道這往生泉有什麽用麽？”

“往生泉源起黃泉，能聯系前世今生。”他轉身笑着看我，“我只需站到泉眼，便能想起我曾經丢的那些記憶。”

我只是想起，淩生以前似乎叫我不要碰到泉眼，我的過往，他不想我記起？

“大公子！”紅淩終于出了聲，她額頭都是汗意，“大公子別去，你會後悔的！”

長和一腳已經邁了進去，轉頭淡淡道：“我自己的事情，還不能做主了？”

我見他毫不猶豫一腳踏進去，相反于泉邊，泉眼處一點水澤都沒有。他進去之後，整個身形被泉水隐去，我彎眼朝一旁的紅淩勾勾唇角：“他喜歡我，是不是？我們不如商量商量，你放開我，從此我讓他再也看不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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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迫切擔心的眼神，這才從泉眼處轉移到我什麽身上，聽到我的話後輕蔑笑一聲：“你以為，大公子恢複記憶，還能想着你？”

【我不是因為喜歡，才要跟你在一起的。】

我拼了命壓下紛亂的思緒，想了想。

“要是不會，你為什麽從瑤池到現在冥界，都害怕的想殺死我？”我慢悠悠道，“你們拿我做工具，是別人性命為蝼蟻，有沒有想過，總有一天會萬劫不複？”

紅淩繞到我身前，伸出手鼓鼓掌：“說的真是……義正言辭。可你有沒有想過，其他正義人士，又能幹淨多少？”

她湊近我的臉，咯咯笑起來：“就比如，在你身邊的淩生？仙君？”

“我想殺死你，不是因為大公子，只不過因為我看你不順眼，怎麽，殺人還需要理由？”她一眨不眨看我，一向笑呵呵的眼神裏突然溢滿寒冰，“別想拿條條框框約束我。”

我眨眨眼睛：“你簡直無藥可救。”

紅淩勾勾唇，正要說什麽，這時我們面前的泉眼突然一陣顫抖，不一會兒，就見洛長和從裏面出來。

我緊緊盯着他，發現他比剛剛進去之時眉眼淡了不少，看了我一眼，又慢慢瞥去了別處。

我不禁笑：“怎麽，想起對我做的事情，沒臉再說喜歡我了？”

他這才淡淡擡頭看我：“我只是想，為什麽之前我會錯以為，我喜歡你呢？”

我愣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彎眼看他：“最好是，不然等你将來有了報應，我會傷心內疚呢。”

“如果我以後有了仙法，我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殺了你。”我靜靜想了想，“不然以你視別人為草割任意妄為的性子，不是要害掉不少人？”

“你以為，我會這樣安然放你出去？”他突然沖我開口，我微微一閃神，就見他嘴邊一抹微笑，“紅淩，封了她這些記憶，她不能知道蘇宿已死。”

我眼睜睜見着紅淩笑顏如花走過來，等到近前只是才反應過來驚恐：“你別過來！！！”

這時候，我才知道我有多弱小。

可已然來不及，我只看見她袖上嫣紅花朵之時，就整個人暈過去了。

**

“大公子，我還以為……”

“以為什麽？”

“以為你真的就要放走她呢。”

洛長和仔細端詳了半晌，優止咬在他胳膊時留下的齒痕，不着痕跡的呼出口氣：“怎麽可能，只有你我清楚，那珠子，可是只有流有花神之血的人才能看見，我這雙眼睛，也是只能用花神之血和骨肉才能治好。她分明就是消失了四年的蘇郁，不封她記憶，難道等她完全想起來，置你我于死地麽？”

優止此時已經昏睡在地上，淩亂長發蓋住她半邊臉龐，洛長和蹲下來，為她順順發絲，看她胸口微微浮起又落下：“把她放到淩生身邊去。”

紅淩摸摸頭，感嘆道：“還真是趁虧了優止，要不然我們都不清楚淩生竟然會在這冥界呆着。不是趁機騙走了他，我們這次的計劃不是要敗得徹徹底底。”

洛長和沒有接話，一雙眸子沉靜看着優止。

第一次見她，還是兩百年前。

當他眼中全是黑白世界的時候，看見她的那一瞬間，就仿佛被完整上了顏色。他莫名的，在那時候有點高興。

這之後他經常自己一個人偷偷去看她，反正注意他的人不多，他那時候偷偷躲在草叢中，看她手起落間朵朵花朵飄落。

所以後來從那本書上看到能治好他眼睛方法之時，才會崩潰成那樣。

他伸手輕輕摸摸她的臉，她沒死......真好。

他默默關注了她兩百多年，所以才能清楚她的喜好，甚至很清楚能讨她歡心的男子到底是什麽樣。

他知道靠近她耳垂她會心跳變快，會臉紅，知道沖她溫潤的笑，她會沉迷，知道順她心意的告白，她都會一時沖動答應。然而他更加清楚，她從始至終喜歡的，只能是淩生，其他人不過是過客而已。

包括他。

她傻得很，不懂得拒絕，不懂得抗拒。

“把假記憶放進去。”洛長和淡淡吩咐道，終于還是慢慢站起來，“回天庭。”

“是。”紅淩手上光芒褪去，擡頭看了看，手忙腳亂使了個術法，昏迷的優止一瞬間便消失在眼前，她連忙直起身來，跟上長和腳步。

“送過去了？”長和轉頭問了一句。

紅淩點點頭，兩步并一步走到長和身邊，兩人身影一步一搖，慢慢消失不見。

**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真為蘇宿的術法精湛感到驚奇。

我和淩生走了那麽久的冥界，他竟然一閉眼，就把我送出來了？

我看了看四周景物，發現這正是一處城鎮，蘇宿說淩生正好就在這裏處理事情，我雙手已經治好，當然要到這邊來找他。

我就附近轉了轉，這地方人煙稀少，轉了很久，連一家住戶都沒看見，我漸漸走得累了，就順道坐在棵大樹下歇息。

可沒過會兒，就聽見呼嚕呼嚕的聲音。

我心中奇怪，微微起身朝聲音來源看過去，這一看真是吓了一跳。不遠處，一直全身漲了堅硬歷刺的豬，正呲着牙，惡狠狠看着我。

我心中暗道不好，我并沒有一點功力，這豬如果朝我沖過來，那我一定招架不住。好在還是有樹幹護體，我慢慢移動身體，想引到它看不見的地方去。可我剛剛坐在樹下的狀态，好像真的已經惹怒了它，它一雙銅鈴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像是我是它仇人似的。

眼看它就要不顧一切沖過來，我心下慌亂，一心躲到樹幹背後。突地，樹幹一聲巨響，我撇開視線看過去，見到近在咫尺的它弓着背部，正插在樹幹中心。這要是撞在我身上......我腳步一軟，當即就三步兩步想要跑走，想趁着它撞樹上這個空隙逃開，讓它找不到我。

可我再一次轉過頭的時候，見它正好從樹幹處掙脫開來，紅着眼珠就要再次撞過來，而我剛剛跑出不到三尺遠。

我心中一涼，默道，完了。

我拼了命向前跑，可那豬呼嚕呼嚕的聲音離我越來越近，似乎馬上就要撞到我身上來，我都感覺到我腳沒了力氣。

而在這時候，一陣狂風刮過，我被一陣陣風沙迷得根本睜不開眼睛，還在拼了命跑的時候，突然被人一把攔住，我聽見有聲音在我耳邊說道：“還跑什麽？”

我睜大眼睛看着面前的淩生，又扭頭去了看剛剛還窮追不舍的東西，卻只看着它躺倒在一旁，雙眼泛着，像是要咽氣。

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是什麽？”

淩生挑眉：“妖。”

我吓得向後退一步：“凡界怎麽會有妖！”

淩生卻不答話，只是問：“你跑這裏來幹什麽？”

我愣了愣，這才老老實實答道：“我手好了，就拜托蘇宿送我過來找你......我想着，這樣你就不用再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