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慘重的代價

小桃紅皺眉垂頭仔細看了看, 顯然她也是第一次見識，只能低聲安慰：“這可能就是要付出的代價了，你忍着點, 一會兒就沒事了。”

說話間, 我們三人眼前突然亮起一道光，擡起頭看的時候, 就見眼前完全被一個畫面鋪天蓋地蓋滿了視線。

這，就是葉清的第一世了。

眼前是一片鳥語花香, 葉清還長着像她現在這樣的臉, 穿一身跟我無差的衣服, 坐在石凳上。

我微微一皺眉，看着迎面走過來的男人，伸手環住葉清的腰, 态度親密。

本以為這人就是她口中說的那個人，誰知葉清蒼白着臉搖頭，冷汗順着脖子流下來，像是正忍受着極大的痛苦：“不是他, 不是他，這不是陵城！陵城呢！他不是本該出現在我前世裏麽，他呢？”

我看着小桃紅垂眼憐惜看了她一眼, 一屁股坐在她旁邊，伸手握住她另外一邊手。

然而這一世走馬觀花的看到結尾，都沒有他嘴中說的陵城半分影子。

葉清幾乎快要崩潰，她抖着身子轉向一邊的小桃紅, 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是不是剛剛那男人就是陵城？只是換了相貌我沒認出來而已！”

小桃紅殘忍搖搖頭：“無論輪回多少世，人的相貌是永遠都改變不了的。”

眼看畫面就已經全部黑掉，畫面中的葉清老死與病床之前，我只能試着安慰道：“不是還有一世麽？繼續看下去吧。”

然而葉清像是全然沒有聽見我說的話，胸口的紅線弄得她痛得都叫出聲來，她的眼睛依舊只是停留在已經黑成一片的畫面中，土地上，全是她大滴大滴滴落的汗水。

我眼睜睜看着畫面亮起來，看着她站在一個春日燦爛的日子裏，過了很久之後又看見，她身邊的男人，依舊不是他。

畫面全黑的時候，葉青已經不說話了。

她趴在土地上，紅線似乎牽扯了她的心髒，她閉着眼睛，全身都在顫抖，我握着她的手的時候，只感到她的手指冰涼，像是一具屍體的溫度。

如果說看第一世的她還有些希望的話，那現在的她，就是全部覆滅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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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世，僅僅的兩世，都沒有這個人。

陵城這個人，根本沒在她從前的世界出現過。

“情愛是不會牽扯應果報應的。”小桃紅在她耳邊輕聲道，“他不愛你了，就是不愛你了，你又何必一遍遍替他想理由呢？”

“其實你自己心中本就什麽都清楚，只不過是你不想相信而已。”

小桃紅直起身子，又道：“這第三世你還看麽？不過都是你經歷過的事情，你要是不看的話，我幫你把插進你心口的紅線解了，你便不會痛了。”

我本以為她會讓停止，畢竟她現在痛的已經不成人樣，誰知葉清猛地一睜眼，毫不猶豫的搖頭：“我要看。”

小桃紅伸過去的手硬生生頓在半空，她幽幽嘆了口氣：“你說，你這又是何必呢。”

然而沒有人回答她。

于是我們硬生生把葉青的上一世，也看了個徹底。

她上一世生活的樣子跟我們完全不一樣，有很多新奇新鮮好玩的東西。我們沒人顧及這些，眼睜睜見着葉清認識陵城，受他照顧，最後愛上他。

那是個很好看的男人，比前兩世的男人還要好看的多，他喜歡她的時候，也照顧的十分盡力，甚至連自己生命都不顧。

其實要不是這樣，葉清又不傻，怎麽會死心塌地的喜歡他呢。

可是自從他們住到一起的時候，什麽都變了。

陵城變得越來越喜怒無常，對她又打又罵，每天待在家中不出門，要買什麽東西，就心安理得用這葉清拼死命賺回來的錢。

然而她掙的錢哪夠他的揮霍，過了不久他們就已經家徒四壁，到了後來陵城欠了一屁股賭債，被追債人又打又罵回了家之後，終于起了歹毒的注意。

這一點是葉青不知道的，他偷偷讓人給她做了份保險，讓葉清簽了字，最後狠心毒死了她。

所有畫面在她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戛然而止，這次連黑色背景都沒有了，在三生石上升起的一大片畫面全部消失殆盡，什麽都沒留下。

三生石後面的綠樹郁郁蔥蔥，霧氣籠罩了一般，濕氣落到我們三人身上。

紅線自動從她胸口鑽出來，然後血還是止不住的，滴滴落落已經在她身下形成一小灘。葉清喘着粗氣凝視前方地面，沒有人敢出聲打擾她。

很久之後，她的手指都還是冰涼，她突然艱難轉了頭，仰頭看着一旁坐着的小桃紅：“我和他的因果是不是比三世更早的時候？”

“我不怕痛，我們能不能再來一回，這次看看比三世更早的那三世？”

我聽到之後猛吸一口氣，她瘋了。

小桃紅彎下身，直視她的眼：“你會死的。”

剛剛還生龍活虎的人，如今聲線微弱，葉清并沒接她的話，直視重複道：“我想看看，就再讓我看一次，我和他之間，肯定是有因果輪回，他才會這樣狠心殘害我。拟具讓我看看，我保證，我就看最後一次，如果沒有，我就放手。”

小桃紅笑了笑：“你放手，你确定你真會放手？”

葉清不說話了。

她嘆了口氣：“他不愛你了，就是不愛你了，他不愛你了，所以才會打你罵你，甚至為了錢置你于死地。這不是因為因果輪回，只是因為情愫已經不在。你說，你又在執着什麽呢？”

葉清猛地搖頭：“我不信！他從前是多麽愛我呀！你不也是看見了麽？他從前這麽愛我，怎麽可能突然間對我這樣狠！”

“你就讓我再看一眼，一眼就好，我保證，如果沒有，我肯定放棄！”

然而小桃紅只是按住她亂動的肩膀，微微嘆氣：“你瘋了。”

她伸手用布包紮住她胸口的傷口，示意我按住亂動的葉清，一個人自言自語到：“看來閻王大人說的沒錯，三生石并不是什麽好東西。它真的能讓人瘋狂，讓人着魔。”

我看了看滿臉淚痕的葉清，忍不住道：“這個就是使用三生石，比取心頭血還要厲害百倍的代價麽？”

我握着葉清冰涼的手心：“果然是，可怕極了。”

到底是誰說的，當初愛的死去活來，等時間過去，變得沒有感情也會很難了？

難道愛和不愛，不是全在于一瞬間的事麽？

你可能愛上他，只因為他開始寥寥一個清俊側影，只因為他含笑的一句話，因為他不經意看你的一個眼神。

而你不愛他，是因為他抱住另一個人的時候，是因為關注的東西不同的時候。

只不過你不愛的時候，回想起曾經經歷過的時候，覺得辛苦，不想這麽快放棄多一點吧。

怎麽，葉清就不明白呢？

她血就像止不住似的，即使用布紮住，還是止不住的流出來。然而她卻恍若未覺，還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樣子，我皺眉看她，聽她不停重複一句懇求的話，突然想起一點來。

“小桃紅，她不是鬼麽？怎麽還會流血？”

小桃紅顯然也很手足無措，聽見我的問話後，開口道：“那不是血，是心髒之中精神氣，如果她心中不放棄看的話，是止不住的。”

我咬咬唇：“這樣下去，就是說，只要她不放棄，就會死？”

小桃紅沒出聲，只是默默點點頭。

我又試着跟她講了一遍，可她分明就是聽都聽不進去，最後我抱住她，任由她胸口的濡濕粘在我身上，之後輕聲細語安慰她，又跟她講了一遍。

可什麽用處都沒有。

我心中着急，想起剛剛還生龍活虎的人，那麽有活力，有那樣可愛，怎麽只這麽會兒就變成這樣子了！

不管怎樣，都不該讓她死掉，她本來可以安安靜靜去輪回轉世，徹底忘記前世之人的！

就在我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小桃紅突然拉開我，她一把扶住葉清，手中拿着一顆丹藥就要往她嘴中塞。

我見着一把拉住她：“這是什麽？”

小桃紅被我拉着手腕，卻不掙紮，只是擡頭看我：“忘塵丹，我只有兩粒，吃下去就會把前世今生忘得幹幹淨淨，永遠都不會再想起來了。”

“永遠？”

“對。”她道，“永遠，即使以後站在黃泉泉眼中站三天三夜，在三生石上把心頭血流盡，都不會想起來了。”

她見我還是拉着她的手，終于道：“快放開我，她就快要不行了。”

我手顫了顫，最後還是放開了。

我眼睜睜見着她把藥丸放進葉清嘴中，見着葉清從颠癡的喃喃到平靜，她胸口的血液沒流出來。

我見着她眼睛慢慢清明，多了學活力，卻又生出些疑惑來：“你們是誰？我這是在哪？”

小桃紅笑着摸摸她的腦袋：“你現在要去輪回轉世，你要去孟婆那裏喝一碗湯，然後會有人接應你的。”

她眼睛眨了眨：“什麽叫輪回轉世？”

小桃紅起了身，也順便把她拉起來：“你不需要知道，跟我走就是了。”

我見着她們的身影越來越遠，突然就只想坐在地上，怎樣都不想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