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你曉曉姐不是教給你标準答案了嗎?
“欲曉, 你有男朋友了?是個……學生?”同事問。她精準捕捉到“宿舍”兩個字。
“啊?啊!”翟欲曉說。
然而“學生”這個詞,到下午下班時間,就變成了“高中生”, 顯得翟欲曉分外禽丨獸。不過林普抓着玫瑰一出電梯,這個謠言就不攻自破了。林普給大家訂了樓下的喜茶, 整個辦公室人人有份。翟欲曉看到兩千一的賬單眼前一黑,真想穿越幾個小時回去掌自己這張沒有把門的嘴。
兩人在電梯裏靜悄悄地牽上了手。是林普主動牽的。翟欲曉低頭盯着自己腳下的高跟鞋,片刻, 偷偷轉頭去看林普,笑得見牙不見眼。電梯裏的人漸漸多了, 兩人被擠在最裏面,各自的心跳聲清晰可聞。
“你一直盯着我幹什麽?”翟欲曉用誇張的口型故意問。
林普知道她是故意使壞的,有些羞憤地立刻轉開視線, 但不過幾秒鐘再度轉回來,眼神裏有“就盯你了怎麽了”的假蠻橫。
兩人一道吃完飯回到八千胡同,雖然盡可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了, 但仍是被柴彤逮着了。柴彤其實是先在廚房的窗口看到了,她悄無聲息地來在門口, 在他倆蹑手蹑腳地要繼續往樓上走的時候,假惺惺地拎起腳邊的垃圾袋開門出來。
……
柴彤笑眯眯地望着林普:“不是前天剛回來過嗎?”
林普頓了頓, 避着柴彤的目光, 說:“忘帶本書回去了。”
柴彤點點頭, 很輕易地就“相信”了, 她轉向翟欲曉,眼睛裏是“真誠”的疑問:“你這過家門而不入的,是要去哪兒治水嗎?”
翟欲曉的牙齒咯咯作響,她現在無比确定, 柴彤是在守株待兔。她轉頭瞅一眼因為向柴彤撒謊忐忑不安的林普,突然把心一橫握住了他的手。她耀武揚威地望着柴彤,意思是,行了,攤牌了,停止你的陰陽怪氣吧。
柴彤好整以暇地望着色厲內荏的翟欲曉,心裏有一句嗤之以鼻的“小年輕兒的”。
“林普,阿姨有個問題要問你。”柴彤說。
“你問阿姨。”林普在柴彤意味不明的目光裏輕咳了聲。
“你倆是怎麽在一起的?”柴彤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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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普在沉默中組織語言,他費勁地起了兩個話頭都卡住了,因為一兩句話說不清楚。
他在霧市跟她說“你考慮我吧”,她特別為難地用“不行”兩個字拒絕了。但上周她卻說,她搞清楚了,她比自己以為的還要喜歡他。她突如其來的吻宕機了林普的大腦,以至于他當下只想繼續,錯失了追問的機會,只能自己慢慢領悟……他還沒有領悟。
柴彤見林普答不上來,眼神促狹地往翟欲曉身上一偏,道:“嗯?這個問題不難回答吧,你曉曉姐上回不是教給你标準答案了嗎?”
林普怔怔地,片刻,回憶起翟欲曉的“标準答案”——我媽以後要是問起來你就說是你死纏爛打的——以及當其時兩人一個門裏一個門外勾勾纏纏的肢體狀态,他臉上瞬時就挂不住了,整個人仿佛被蒸熟的蝦子似的,就連衣領裏露出來的一截皓白的脖頸都染上了粉意。
不過柴彤的主要羞丨辱目标是翟欲曉,并沒有想為難林普,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囑他:“你曉曉姐有時候不着調,她要是做了什麽過分的事兒,你跟我說我收拾她。我是你這邊兒的。”
林普雖然很感動,但仍恨不得打開胸腔把腦袋填進去。
柴彤繼續說:“你們內部消化這事兒,得主動跟人家卷兒說一聲啊,不然他打你們。行了上去玩兒吧,你們倆自己心裏有點兒數,到點兒該睡覺的睡覺、該下來的下來,要是等我上去揪人場面可不好看。”
柴彤拉拉雜雜地說完轉頭就要下樓。翟欲曉正撇着嘴,林普突然松開她,沉默不語給了柴彤個瓷實的擁抱。
——林普不是個會主動表達感情的人,但這并不是他給柴彤的第一個擁抱。
柴彤愣了一下,因為手有些髒,她用手腕輕輕摟回了他,嘴角噙着一抹感慨的笑,說:“行了,不小的人了啊林普。”
翟欲曉在旁邊故作不耐煩,兩手插在褲兜兒裏,跟個女流氓似地抖着腿——她今天仍然穿着顧子午女朋友同款的灰粉色工裝連身褲。
柴彤臨下樓前看不過眼踢了她一腳。
柴彤扔掉垃圾以後沒有立刻上樓。這個時間難得起了風,降了白日裏的暑氣。胡同口有一堆老鄰居正聚在一起聊天,她聽到像是跟林漪有關的,慢騰騰走過去聽一嘴。
“……是個老外,混血都不混血的,純種的。年齡?我哪兒知道?他們老外二十來歲長得就像四十的,五十來歲也像四十的……嗯,兩人在大街上手牽着手,也不知道說什麽,笑得都可開心了。”有人說。
“我最服林漪的就是,人家勤于鍛煉,怎麽造都不顯老,她跟我婆家弟媳婦兒同歲,倆人要是站一起,不知情地看着跟兩代人似的。不過,嗐,我婆家弟媳婦兒本來就老相,糙得洗面奶都不用,确實也是另一個極端。”又有人說。
八千胡同附近倒也不乏慣于道人長短的,東頭李家的誰跟一高附近制衣店裏的誰有一腿、住在二坊四樓西戶的誰手腳不幹淨亂碰小女生、前街檔口吃喝瓢賭樣樣不落的誰半年沒出現了估計是進那裏面去了……
林漪這個長得好看且常年不安于室的當然更是大家經久不息的談資。不過最近幾年情況倒是好些了。林漪雖然在鄰裏間沉默寡言的,但有誰厚着臉皮托到她面前,她基本都不落人面子。倒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她有朋友長住港市,能幫忙郵寄便宜的藥品或護膚品。
林漪相關的話題這就算是過去了,跟着是各家小孩兒上學的瑣碎事兒,因為柴彤是老師,他們便時不時地帶到她。柴彤心不在焉地應付着,片刻,觑了個空離開了。
兩個被警告“有點兒數”的在家裏切了個麒麟瓜,一人捧着一半去樓頂吹涼風了。大自然撲面而來的風就是比空調裏直吹出來的舒坦。翟欲曉突然聞到一股味兒,似乎是類似薄荷油的味道,盛夏的味道。
“最甜的這口要不然給你?”翟欲曉把勺子收在自己唇前虛僞地說。
林普深知沒人能從翟欲曉嘴裏奪食兒,但仍将腦袋伸過來等着她喂。
翟欲曉假惺惺的笑容倏地一頓,分外不舍地把勺子伸給林普,微張着嘴瞅着林普一口吃掉。她不得已安慰自己, “也不難嘛”——當個稱職的女朋友也不難嘛。但當林普把自己一口沒動的半拉瓜換給她,她立刻就真心實意地笑了。
兩人在沁人心脾的涼風裏并肩坐着,很有數地只是腦袋往中間一碰接了兩個一觸即離的吻——因為各自懷裏抱着瓜,他們甚至都沒有擁抱——其餘時間就五花八門漫無目的地瞎聊。樓下的鄰居上來收蘿蔔幹,一點沒看出來兩人變質的關系。
非要說跟以前比有什麽不同的話,也就是多了個唾液交換的行為,多了些以“我們”為開頭的句式。此外,翟欲曉掐林普的毛病越來越嚴重了,時不時地來一下,跟個神經病似的。
“你覺得自己長得好看嗎?” 翟欲曉問。
“……八千胡同之最。”林普埋頭刮着最後一口西瓜說。
“我當你不知道呢。” 翟欲曉神色複雜。
“……”林普感覺自己隐約被侮丨辱了神色更加複雜。
翟欲曉眼睛裏有夜風中恬靜的星星,耳朵裏有樓下單車清脆的鈴聲,身邊有“好看而自知但不在乎”的林普,感覺人生行至此處真是神清氣爽無比稱心惬意無比。
翟欲曉老老實實地“到點兒下來”——深夜十一點。她洗漱完正躺在床上刷微博,柴彤趿拉着拖鞋不敲門進來,聲稱她爸呼嚕聲太大了,今晚要在她床上湊合一宿,明天在書房裏鋪張床。
翟欲曉隔着一道門都能聽到聲音,不由同情地給柴彤騰出了位置。
“什麽方法都試了,針灸、噴劑、止鼾貼什麽的,一點兒用都沒有。”柴彤憤憤地抱怨着,“他年輕的時候也不這樣啊,呸,不說年輕的時候,就你上大學的時候他都不這樣。翟欲曉你床縫裏這雙襪子洗了沒有?”
“洗了洗了……”,翟欲曉收回襪子塞到床頭的抽屜裏,她務實地說,“要不然我去網上給你買一盒降噪耳塞?”
柴彤默了默,瞅着她點頭:“是個新思路。別耽誤時間,趕緊去下單吧。”
翟欲曉得令立刻去購物平臺上踅摸,最後花七十四塊錢給柴彤買了五對“高密度、慢回彈、柔軟透氣、超強靜音”的專業級耳塞。
“這麽大歲數了,不要動不動就分居。”翟欲曉付了款語重心長地說。
“滾。”柴彤踹她一腳。
兩人熄燈躺下之前就室溫進行了多番會談,最後柴彤不出所料地贏得了話語權,她趾高氣揚地滴滴滴滴連按四下,床尾的空調讀數就從22度變成了26度。翟欲曉不忿地踢開被子露出了肚皮。
41. 跟其他人沒什麽意思 第四十一章跟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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