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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亦慎小心地擡眼瞅他,簡銘的臉色看不出喜怒,可能是因為生着病,整個人都恹恹的,好像沒什麽力氣去産生情緒波動。
許亦慎就小聲問:“搬回來住吧?”
簡銘搖搖頭。
許亦慎撇嘴:“你不喜歡我了?”
簡銘沒回答,過了一會兒,只說:“我還沒有想清楚。”
許亦慎忽然有些慌張。
他自己并不是一個會對感情進行思考和打算的人,往往都是跟着感覺走。而簡銘跟他不同,等簡銘想清楚了,或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迷茫着跟他繼續糾纏不清,而是快刀斬亂麻。
他連忙道:“你對我有什麽意見不要憋在心裏,說出來我都會改的。”
“我…”簡銘望着他,思索了一會兒才繼續說:“其實我希望你能一直無憂無慮,直來直去,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一直這樣被寵愛着生活。可有時候,我又覺得對你的縱容只讓你變本加厲。”
“但要是你改變自己,就像是…窮小子逼着公主纾尊降貴,變成一個循規蹈矩為生活打算的普通農婦一樣,別人會更瞧不起這個窮小子的吧。”
“可能我确實沒有本事養一位公主。”
許亦慎從來不知道簡銘是這樣看待他們的關系,他急忙道:“大家都是普通人啊,沒有誰有義務去伺候供養另一個人。你不用覺得虧待我,其實我天天回家能看到你就很高興了,我沒有什麽別的要求。”
“你現在是這麽說,可過日子的時候我處處管你,你也會覺得煩吧。”
許亦慎立刻道:“沒有,我會聽話的。”
簡銘頭疼地嘆一口氣:“作出保證之前,先過腦子想一想。”
許亦慎想到自己之前答應他不去玩卻又犯戒的事,不禁心虛,下意識又要保證:“我以後再也不…”
簡銘瞥了他一眼。
許亦慎閉上了嘴。
他憋着話,鼓着臉,去薅簡銘薄毛衫上絨絨的細羊毛。
簡銘道:“我這次出差回了趟家。我媽最近身體不太好,C市那個酒店這次也沒談妥,後面應該要經常過去,這段時間就先分開住吧。”
“哦。”許亦慎悶悶地應,好歹簡銘沒再說是分手,許亦慎這會兒不敢再提什麽要求,低頭扯了一會兒簡銘衣袖上的絨毛,就順着他的話聊起天來:“阿姨的情況還好嗎?”
“沒什麽大事,就是很多年的頸椎病,那幾天在牌桌上坐久了,就受不了了,躺在床上頭昏眼花。”
“那酒店呢?你不是提過,那個老酒店已經沒什麽人住經營不下去了嗎?”
“但是那個位置很不錯,人流量充足,只是設施太差了沒人住。本來我們談得差不多了,但去了之後又碰到另一夥人也來看。那是酒店老板自己蓋的房子,他又不用付租金,就這麽拖着我們兩方人馬,在中間不停加價。”
這種事其實很常見,許亦慎道:“那你們還有相中別的地方嗎?”
“還看了X市和Y市的兩個地方,但都沒有C市那個好,畢竟在省會城市,人流量大多了。”
“那個老板加價多少啊?”
“租金提了10%,而且從三年一漲變成兩年一漲。”
許亦慎咋舌:“想得真美,這是雇你們給他打工了。”
他腦子裏靈光一閃:“既然投資本金變高了,我能參一股嗎?”
簡銘微微一愣,随即道:“我們最開始的幾家酒店都是直營,在S市和周邊地區。不過因為要發展品牌,酒店的初始投資大,建設期也長,現在已經轉成加盟模式了。”
許亦慎道:“所以這次你就是找了其他人在外地做加盟店。”
“對。”簡銘似乎在思索讓他入夥的可能性,“不過我跟那幾位H省本地老板已經商量好入股比例了,現在雖然不順利,但他們都在積極物色新地方。”
許亦慎道:“那我也去H省看看。”
“…”簡銘盯着他沒作聲。
許亦慎一本正經道:“你們投多少錢啊?C市那個原本就有酒店,只要重新裝修,應該花不了多少吧?”
簡銘道:“C市那個初始投資的預算是一千三百萬,一百五十間房,預計三四年回本。”
一百五十間房只能算中等大小的酒店罷了,這還是不用重新蓋樓的投資金額。酒店資金回流也不算快,要盤活資金盡快發展品牌,确實只能走加盟路線。
許亦慎想了想:“再有兩天都到十一月了,即使你們現在談下來,春節之前能開業嗎?”
“夠嗆。”簡銘搖搖頭,“而且現在拖着談不下來,春節之前是不指望了,我讓其他老板別着急慢慢找。”
許亦慎又道:“你經常出差的話,弘遠資本那邊…”
“新提拔了一個副總管事。我今年已經不做具體業務了,不然也不能這麽閑,天天準時下班。”
這下許亦慎能待在簡銘身邊一起工作,李于飛連簡銘的人影都見不到。許亦慎心裏總算舒服多了。
他賴在醫院又跟簡銘說了好半天話,簡銘終于忍不住問:“你不去上班?都快兩點了。”
許亦慎不敢說自己休了假,只能不情不願地站起來。
順便提起一直放在腳邊的飯盒。
簡銘注意到他手裏的紙袋:“這是什麽?”
許亦慎捂緊紙袋:“沒什麽。”
簡銘奇怪道:“不是給我的?”
“…”許亦慎道,“我、我明天給你帶點好的,你別自己點外賣,等我給你送飯。”
簡銘微微驚訝:“你做了飯菜?”
他伸手來拿紙袋,許亦慎卻扒着不放手:“不了吧,你都吃過了。”
簡銘道:“我沒吃。”
“…”要不是在病房外親眼看見他吃了午飯,許亦慎就信了。
簡銘忽然想到什麽:“你來的時候才十二點半,你吃午飯了嗎?”
當然沒有。
許亦慎道:“我待會兒出去路邊随便吃點。”
“就吃這個,我們一起吃。”簡銘拍板決定,“護士站有微波爐,你去熱一下。”
最後這份焦糊的惡果,許亦慎只能自己含淚吞下。
簡銘安慰他道:“這個手撕雞還不錯。”
許亦慎沮喪道:“那是超市買的現成的。”
他暗下決心,一定要好好提升廚藝,下午回公司銷假上了半天班,晚上就溜進公司食堂學藝。本打算找食堂師傅開個小竈給簡銘做份病號飯,但簡銘發消息過來說自己出院了,明後兩天去醫院輸液室吊水就行。
許亦慎只能自己在食堂開了個小竈,吃上了幾天以來第一頓飽飯。幾個部門經理以及辦公室主任劉敏跟他一塊兒吃飯,劉敏就問他:“許總怎麽突然銷假了。”
許亦慎道:“怕假不夠用。”
劉敏領悟了他的意思,語氣中不由帶些抱怨:“年底了,您請假出去,誰簽字啊。”
“每次不會出去很久。”許亦慎想到簡銘,又無奈地嘆了口氣,兜裏的手機響了。
孫先雲打來的。
許亦慎飛快吃完飯擦擦嘴,走出去接電話。
一接通,孫先雲就問:“李于飛呢?”
許亦慎奇怪道:“我怎麽知道。”
“你今天在醫院沒碰見他?”
“碰見是碰見了,但是沒說一句話他就走了。”許亦慎去停車場找自己的車,覺得孫先雲的語氣有點不對,就問:“怎麽了?”
“沒事。”孫先雲啪地挂了電話。
許亦慎嘀咕幾句,收起了手機。
孫先雲這會兒正在新店裏,這個店的總經理這幾天也忙得夠嗆,跟着孫先雲上下打理關系,配合警方檢查。這會兒緩過勁來,孫先雲來翻舊賬了,他心裏又急又怕,站在辦公室裏對着大老板,不住地拿手抹額頭上的冷汗。
“孫總,您找到他了嗎?”
“還沒有。”孫先雲擡眼看了看他,“不過就算叫他過來跟你當面對質,他肯定有他的說辭。你有什麽證據嗎?”
經理被他問到了點子上,只能苦着臉道:“孫總,我就是沒有證據。可是您想想,我在您手下幹了這麽多年了,好不容易爬到現在這個位子,幹嘛新店開業第一天就自己坑自己啊?我那天看您對他那麽好,他說的有頭有尾的,表演的人也都帶過來了,就沒懷疑他的話。而且,他也沒說是脫衣舞,就說是幾個沒什麽名氣的十八線小明星唱唱跳跳…”
孫先雲臉色陰沉。那幾個吸粉的人他能确定是孫遠威安排進來的,雖然孫遠威是私生子,交際圈不能跟他比,但兩人畢竟一個爹,圈子總有那麽點重合,渾水摸魚安插幾個人進來,他輕易也察覺不到。
可是李于飛幹的這些事——故意安排大尺度節目,再打電話舉報,這個節點太巧了。要說他是跟孫遠威勾結起來坑自己,他們兩個怎麽搭上線的?要說他們倆沒勾結,一是時間太巧,二是以孫遠威的草包腦袋,想不出這麽陰損的法子。
孫先雲板着臉思索了一會兒,忽然重新掏出手機,點進微信去看出事當天他媽給他發的微信。
[先雲,昨天我又跟你爸爸吵架了。]
[他居然瞞着我,偷偷給那個小子成立了一家小公司。我聽家裏的傭人說,我出國這一個月他經常不在家,估計是去找那個狐貍精,聽了什麽耳旁風。]
[我跟他大鬧了一頓,又提了一遍要他把保證過的那10%的股份轉讓給你,他最後很勉強答應了。]
[不過,我回來一想,他肯定會把這事告訴那個狐貍精,那個賤人不知道又會想出什麽辦法讓我們不痛快。為防夜長夢多,咱們要早點拿到股份。你最近好幾家公司都搞得紅火,還開了新店,風頭太大了,要小心一點,孫遠威那小子一直嫉恨你,不知道受了刺激又會耍什麽花招。]
收信時間是上午十點三十六分。
孫先雲可不像許亦慎那個啥事都馬馬虎虎說了就忘的學渣,他是這一圈纨绔子弟裏唯一一個自己考上重點大學的學霸,腦子靈光,記性好得不得了,這些年沒能突飛猛進,只是被渣爹拖了後腿罷了。
他很清楚地記得自己當天是在帶着李于飛開車離開家之前看到的這幾條消息,在這之前李于飛有沒有看過?
當天手機一直都在自己身上,除了李于飛換衣服的時候他去上廁所把手機丢在了客廳。但這也不能完全證明李于飛看到了,要是那時候他媽的消息還沒發過來呢?
!
他突然想起來,那天他要摟着李于飛親熱的時候,李于飛推脫說時間不早,他就瞟了一眼手表。
十點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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