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移花接木

山溪清冽，卷帶着落花飛快地從眼前流淌而過。葉開和傅紅雪并坐在山澗的低矮斷崖之上，看着流水，沉默不語。

傅紅雪不甘心地一拳打在了歪着頭長在斷崖上的青松樹幹上，樹幹上突出的樹皮倒翻出的刺紮進了手背。傅紅雪緊緊抿着唇，恍若未覺。

一直偷偷看他的葉開，咬着下嘴唇，走到傅紅雪另一邊，拿起傅紅雪的手，利落拔去了那根刺，傅紅雪的手反射地抖了一下，細小的血珠緩緩從被樹皮刮傷的地方冒了出來。葉開掏出幹淨的帕子，沾了溪水仔仔細細地給他擦去了手背的木屑。

忙完這些，葉開擡起頭看向傅紅雪的目光帶着複雜。下嘴唇終于被他咬出了深深的印痕，葉開這才張了嘴：“傅……”可聲音卻還出不來，他頭一回覺得自己笨拙，笨拙得不知該如何安慰傅紅雪。

轉過頭，嘴角挂着淺笑，只是笑容裏透着疲憊，傅紅雪拍了拍葉開還搭在他手臂上的手背，之後自然的握住了葉開的手：“我沒事，只是有點不甘心。差一點就知道了，又被那人搶先了一步。”頓了頓，傅紅雪的眼神愈見淩厲：“呵，不是人？裝神弄鬼罷了！我總會找出他是如何做到所謂神機妙算的。”

一時間，力道沒了掌握，傅紅雪握着葉開的手也跟着用力起來。手指已經發白，指骨間甚至發出了輕微的咯咯聲，葉開卻還是甜甜笑着：“對！你一定能辦到的！”

猛然驚覺的傅紅雪趕忙放開了葉開的手：“沒事吧，我……”

解釋的話被葉開打斷，毫不在意地甩了甩手，葉開挑眉，笑着說：“你心裏難受，我當然要給你分擔下呀。”那意思是傅紅雪心疼，他手疼，正好。

傅紅雪笑了：“謝謝。”

“客氣什麽，咱兩誰跟誰。”葉開給了他胸口一拳，臉上還是往日的笑容，只是眼底的光，映着樹影，斑駁複雜，一如心境。

“其實這次收獲還是挺多的。”葉開掰着手指，細細算到。

“知道了那個人的名字，樣貌。花流雲，紅衣服，金色面具，唔……傅紅雪你說他會不會是女的？”葉開問。

搖了搖頭，傅紅雪說：“我不知道，不過感覺應該不是。”

掏出了紙筆，葉開寫下了這幾樣信息，又接着寫下了贖命五條。

看着他手裏的紙筆，傅紅雪失笑：“看不出你還有這習慣。嗯，記性不錯，居然背下來了。”

“那是，小爺我過目不忘。”葉開得意地轉了轉手裏的筆，對傅紅雪揚了揚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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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紅雪剛準備笑他一點不謙虛，瞥見了葉開右手的青紫，笑容一滞，指尖撫過他的手背，“抱歉……”

葉開一臉真受不了你的表情：“這一茬早揭過了。”揚了揚手裏的紙，遞到傅紅雪面前：“上面是我記下的還有一些推測，你看看有沒有錯。”

重點放在了葉開的猜測上，傅紅雪念出了聲：“花流雲于雲天之巅一戰之時趁虛給六大派下了劇毒，再以解藥相挾，使六大派簽下贖命五條。然解藥之中又摻紫藤木，以作日後控制六大派之物……”

到這兒葉開補充：“我不知道無葉曼陀羅要怎麽作用，不過應該不是氣味，否則老和尚他們不會沒事。”

傅紅雪點了點頭，道：“是，無葉曼陀羅必須長期接觸皮膚或是直接飲用才有用。解藥裏再摻紫藤木，不錯，這樣就說得通了，葉開你倒是聰明。”

翹起了尾巴，葉開得意：“那是當然。”說着又撅起了嘴：“可那個老和尚都不信。”

“果介方丈他未必是不信，只是可惜……”傅紅雪可惜果介剛要和盤托出那張黃符就被送來了。

“至于那麽怕一張紙麽，我們兩個都在，還會鬥不過一個花流雲麽？”葉開不爽。

“敵在暗，我在明。何況青天白日，他都能讓我們毫無所覺的在少林留下這麽一張紙……葉開，不可輕敵。”傅紅雪叮囑，他知道葉開聰明，也同樣知道葉開容易輕敵，他不想葉開因為這樣受傷。

轉了轉眼珠，手指在臉上有節奏的點着，葉開問：“會不會是有內奸？”

“有小和尚死在放生池在先，果介方丈也派人守住了那裏，若是內奸不可能沒人發現。”傅紅雪反駁。

“難不成真是鬼了？”葉開瞪着大眼睛，反問。

搖了搖頭，傅紅雪說：“這個先不說，我想應該是用了什麽特殊的方法吧。現在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反倒是小和尚當時看到了什麽，為什麽突然就跑了，又為什麽會死。”

指着自己，葉開一臉茫然：“他當時是看着我說話的，說着說着就跟見了鬼似的，一改話鋒，跑了。”

“他看的不止是你，走之前他看的是我們兩個，至于為什麽……”想着想着，傅紅雪眼睛猛地一睜，“茶！”

“茶？”葉開不解。

“茶裏有無葉曼陀羅！小和尚感覺自己中毒，他以為我們兩下了毒……葉開！我們去客棧！”說着，傅紅雪運起輕功，直奔客棧。

應了一聲，葉開也不耽誤，跟在傅紅雪身後，穿梭林間。

到了客棧，二人卻發現他們還是遲了一步——店裏的人，都換了。

“二位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啊？”小二哥肩膀上撣着抹布，佝着腰，滿臉堆笑地迎着兩人。

“昨天不是你！”傅紅雪用力捏住了小二肩膀。

小二哎喲哎喲嚎叫起來，裏頭聽到動靜的掌櫃趕忙跑了出來，“诶诶，兩位客官這是怎麽了？”

“說！你們店怎麽換人了？”傅紅雪寒聲問道。

掌櫃連忙解釋：“七天前有幾個人出了大價錢把小店包了下來，還叫我們都歇幾天，那銀子都夠買店裏所有東西了，這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這不，今兒個到了日子，我們就回來了。”

放開了小二，傅紅雪大步邁過門檻，正是吃飯的點兒，裏頭吃飯的人很多，不少正偷偷看他。

葉開也跟着進來，“不對啊！昨天夜裏我還聽旁桌的人在說你們這兒掌櫃小二都是高手，應當是昨天那些人沒錯啊！”

抹了把頭上的汗，掌櫃的堆笑作揖：“哪可能，您瞧小人這體型，還武林高手呢？”

瞥了他一身肥膘一眼，葉開癟嘴：“是不像，那昨兒那老漢，還有一個怕老婆的，他們就在那位子上講的，還說你能打得過一個拿刀的禿子……”

“客官說笑了，我這做了這麽多年生意，就沒見過什麽拿刀的禿子啊。”掌櫃的還在抹汗。

傅紅雪對葉開搖了搖頭，聲音裏有些失落：“他應該沒說謊，昨天是我疏忽了，沒有注意那個掌櫃。而且，昨天那老漢的話恐怕就是說給我們聽的，為了讓我們不對客棧的人起疑。”只是，這局……為什麽像是專門針對他傅紅雪而來的一樣？難道做這麽多，就是為了殺一個小和尚？他們又怎麽知道這幾天小和尚一定會來？

越是深入，謎團越多，好像連他傅紅雪都被一張不知名的網網住了一般。

聽了傅紅雪的話，老板低着頭的嘴角勾起了一絲詭異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