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母女倆的計謀

“母親,姐姐她父母早亡,一個人從西北來到京城投靠父親,想必吃了很多苦,好不容易有了家人,咱們卻這樣對她,她心裏肯定很不好受,久而久之必定會與咱們疏遠。父親一直希望咱們和睦相處,一家人其樂融融,您就放下對她的敵意,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一樣疼愛,好嗎?”

姜煙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幾乎是在呓語。

元鳳神色複雜的看着女兒,眼睛裏劃過一絲疑惑。

早上她出門之前,女兒還說自己要去祠堂監督姜蓁,看那興沖沖的樣子絕對不是在擔心姜蓁。

怎麽她出去了幾個時辰就變成了這樣?

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想來想去,沒有什麽頭緒,元鳳決定找人問個清楚。

她剛起身,手就被姜煙拉住,她嘴裏嘟囔着什麽,有些聽不清。

元鳳俯身,将耳朵湊近了些。

“煙兒,你說什麽?”

“母親,千萬別懲罰姐姐……”

元鳳嘆口氣,拍拍她的手,無奈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乖乖睡覺,娘就在這裏陪着你。”

姜煙這才放下心來,沉沉睡了過去。

元鳳等她睡熟了,揮揮手将候在門外的貼身丫鬟細柳喚進來,附在她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

細柳得了指令,腳步輕緩的退出去,往西邊走去。

将軍府只有姜煙一個女兒,她的菡萏院修建的最為豪華,其次是跟菡萏院比鄰而建的笙月院,最差最小的是西邊的凝波院。

姜騁沙帶姜蓁回來的時候本來是打算讓她住笙月院的,但遭到了元鳳和“姜煙”強烈反對,不得已才讓她住到了凝波院。

眼下細柳往西邊去,答案不言而喻。

姜蓁跪了幾個時辰,膝蓋腫的老高,夏荷正在仔細給她塗藥,眼裏滿是心疼。

“小姐,您為什麽不解釋,那個花瓶明明不是你打碎的。”

姜蓁淡淡一笑,眼裏的情緒晦暗不明。

“沒什麽好解釋的,只要母親認定這件事是我幹的,那我解釋又有什麽用呢?相信你的人不用解釋,不相信你的人,解釋再多也是枉然。”

夏荷聽着自家小姐的話,莫名又對她多了幾分心疼,手裏的動作越發輕柔。

屋子裏恢複了安靜,姜蓁望着窗外的桃花,琢磨姜煙今天反常的舉動。

“小姐,好了,我給您把傷處包上,這兩天您不要走動,應該很快就能消腫。”

姜蓁點點頭:“謝謝你,夏荷。”

這府裏的人捧高踩低,她已經見慣了冷嘲熱諷,夏荷是難得真心對她的人。

夏荷麻利的收拾好藥箱,把多餘的細棉布卷起來,擡頭看着姜蓁:“小姐您說的哪裏話,當初要不是您,我就被趕出将軍府了,我這條命都是您的,為您做這些不是應該的嗎?”

姜蓁笑笑不說話,想站起來走兩步,被夏荷一把按在椅子上。

“小姐,剛說不能走動,您又不聽話了。”

姜蓁只好乖乖坐着,看着她忙前忙後。

“大小姐,夫人請您去一趟菡萏院。”

細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姜蓁臉上的笑容消失,夏荷看她一眼,對着門外恭敬道:“細柳姑姑稍等,大小姐換件衣服就來。”

然後她擔心的看向姜蓁,小聲道:“小姐,夫人該不會為了二小姐懲罰您吧?”

姜蓁眸子裏沁出冷意,手也不自覺捏緊了。

早就知道姜煙不安好心,果然是母女倆的計謀。

她倒要看看她們想耍什麽花樣。

“走吧,別叫細柳姑姑等太久了。”

姜蓁從容的站起來,面無表情的走了出去。

細柳雖然深受元鳳倚重,但她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并沒有因為秦蓁不受寵就怠慢她,而是禮數周到,見她出來,微微福身:“大小姐。”

秦蓁輕輕點頭,徑直往菡萏院走。

夏荷擔心自己主子,不時看她一眼,就這樣忐忑的到了菡萏院。

細柳讓她們稍等,自己則進去禀報元鳳,元鳳怕吵着姜煙,将她的手放進被子之後走到偏屋,示意細柳把人叫進來。

姜蓁進去,剛要福身行禮,就聽到元鳳一聲呵斥。

“跪下!”

姜蓁緩緩跪下,背脊挺直。

元鳳最看不慣的就是她這副模樣,明明寄人籬下,卻倨傲自負,好似誰也不放在眼裏。

不知道她給煙兒灌了什麽迷魂湯,竟然讓她一反常态,處處幫她說話。

一定要弄清楚其中緣由。

若是這可惡的丫頭搞得鬼,正好借此機會趕出府去。

一舉兩得。

“今晨我走後,你可跟你妹妹說了什麽?”

“女兒什麽都沒說。”姜蓁惜字如金,問什麽答什麽,絕不多說一個字。

元鳳顯然是不信的,她從座位上起來,走到姜蓁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若非你诓騙你妹妹,她怎麽可能陪你一起跪兩個時辰?現下她邪風入體,昏迷不醒,要是有個好歹,你打算怎麽跟你父親交代?!”

姜蓁盯着地面,眼神冷漠,“是妹妹非要跟我一起跪,并且說些聽不懂的話,母親與其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不如讓大夫好好檢查一下妹妹的身體。”

女兒扮白臉,母親扮黑臉。

真是難為她們為了對付她費這許多心思。

姜蓁自嘲一笑,笑容很快就斂了下去。

元鳳聽了她這番話,臉黑了個徹底。

要不是怕老爺責怪,她即刻就要将這喂不熟的白眼狼趕出去,任她自生自滅。

她堂堂将軍夫人,竟然連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都治不了,真是憋屈至極!

“不肯說實話是吧?好!我倒要看你能嘴硬到幾時!”

夏荷眼看着自家小姐又要受罰,不顧自己身份低微,顫抖着聲音道:“夫人,真的是二小姐自己要跪的,她先是跟大小姐認錯,說那花瓶是自己摔碎的,又讓大小姐不要跪了,大小姐不肯,她就跟大小姐一起跪,一直跪到您回來,這些冬雪姐姐和秋月姐姐也能作證。”

元鳳神色一僵,眼裏泛着冷意。

一個小小的丫鬟也敢反駁她,真是反了天了!

“你倒是忠心,既然這麽心疼她,那就跟你家小姐一起去浣衣房吧。”

夏荷急得眼淚直掉,轉頭看着姜蓁,姜蓁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話。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這種處罰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緘默。

“細柳,盯着她們,讓她們每天跟浣衣房的下人同吃同住,一個月後再回凝波院,少一天我唯你是問!”

細柳道一聲“是”,然後轉頭看向姜蓁:“大小姐,請吧。”

姜蓁起身,後退一步,“女兒告退。”

依舊禮數周全,無可挑剔。

出了菡萏院,姜蓁輕聲對細柳道:“謝謝你,細柳姑姑。”

剛才要不是細柳及時讓她出來,恐怕母親還會對她說更多不堪入耳的話。

細柳還是八風不動的樣子,淡淡應一句:“應該的。”

她一輩子沒嫁過人,把兩位小姐當自己的女兒看待,沒有誰輕誰重之分。

只不過在夫人手下當差,自然還是要聽她的吩咐做事,實在能力有限,幫不了多大的忙。

姜蓁也不需要她幫多大的忙,因為她十分清楚自己在将軍府的位置。

不過比起在邊關颠沛流離,她更喜歡現在安穩的日子。

只要有個栖身之所,就算讓她去浣衣房洗衣服也沒什麽。

主仆兩人麻利的收拾了幾件衣服和日用品,來到浣衣房給安排的住處,當看到破爛不堪,滿是蛛網和灰塵的窄小房間時,夏荷“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小姐,對不起,都是因為我,要不是我多嘴,夫人也不會罰您來浣衣房。”

姜蓁無奈摸摸她的頭,安慰道:“無論你幫不幫我說話,這浣衣房咱們都非來不可,這不是你的錯。”

夏荷吸了吸鼻子,半信半疑道:“真的嗎?”

“真的真的,所以不要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還是想想,怎麽在這種地方住一個月吧。”

夏荷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撸起袖子就是幹。

姜蓁自然也不可能閑着,跟夏荷一起收拾了起來。

主仆二人合力,花了一個時辰就讓屋子煥然一新,雖然陳設還是簡陋,到底幹淨整潔了。

還沒歇口氣,房門就被人一腳踹開,來人氣勢洶洶,看到姜蓁之後更是嚣張。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大小姐啊,又被夫人罰來體驗我們下人的生活了?”

夏荷氣得牙癢癢,剛要開口就被姜蓁用眼神制止。

“春姑姑好,以後還要勞煩您多照顧。”姜蓁雖然臉上沒什麽表情,說的話卻相當客氣。

“照顧不敢當,不過既然大小姐到了我這裏,我自然要盡到管事的職責,一視同仁。”春娘輕蔑的掃了姜蓁和夏荷一眼,“別愣着了,還有一大堆衣服要洗呢,你們打算在這裏偷懶還是讓我請二位出去啊?”

“不敢勞煩姑姑,我們這就去洗。”姜蓁說完,把手裏還未來得及放下的抹布放到桌上,衣服都沒換就往外走。

夏荷連忙跟上,心裏對春娘不滿到了極點。

以前小姐來浣衣房的時候她是不被允許跟着的,所以不知道這裏的管事原來這麽刻薄。

想起小姐剛才謙卑的樣子,她就鼻尖發酸。

為什麽這麽好的小姐要受這樣的苦。

老天也太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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