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床上的小巫師已經靜靜躺了一周的時間，彌諾斯看着自己的“睡美人”，因了某些事早已冰冷不再的眼眸裏，是無盡的柔和。

已經，一周了。

哈利的魔力已經停止增長了，不過相繼增長的是他的身體。

過去除了臉變圓皮膚變嫩之外簡直就像停止生長的哈利，現在正在長大。

幾乎是一刻沒有偏移視線，彌諾斯正在用一種特殊的、驚喜的眼神貪婪的注視着哈利的成長，他看着他嬰兒肥的臉頰一點點變得線條明朗；看他的五官慢慢脫離了過去的雌雄莫辯，變成一看就是個帥氣的小少年的樣子；看他身高抽長，不再是過去小包子那樣只有一點點……任性的把霍格沃茨的教學任務交給了喝下複方湯劑的法斯諾，彌諾斯真的是一步不離的守在這裏，連覺都沒有睡的看着。

“My lord，小少爺可能還會睡上幾天，您确定要一直這樣？”恭謹華麗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這樣詭異的語氣搭配，卻能矛盾又和諧的，除了法斯諾還有誰？

“如果不是你的魔藥放得太多，哈利不會壓抑這麽久的生長吧？不過倒是意外的驚喜，哈利未來的魔力居然很強。”用手帕輕輕擦拭着哈利的小臉，彌諾斯語氣淡淡，頭都沒有回。

事實上，哈利之所以會昏睡這麽久，完全是因為法斯諾給他之前的點心裏都加了一種魔藥，可以用壓抑身體的成長來使身體适應成年後的魔力，然後再對小巫師還不穩定的魔力予以固定開發，不會有任何的副作用，非常的珍貴。

——不過，很有效。

提前擁有了自己未來的強大魔力，而且還有再次增長的機會，非常珍貴的魔藥不是麽？

“其實lord完全可以躺在小少爺旁邊睡一覺，法斯諾相信小少爺一定不會介意的。”習慣性伸手托了托眼鏡，法斯諾鏡片下的雙眸流露出一絲笑意，華麗的聲線一如既往結合了恭謹。

哦？手上的動作一頓，彌諾斯笑笑，很幹脆地用魔法直接換上睡袍，赤腳躺到哈利身邊閉上眼睛：“那麽，一切就都拜托你了法斯諾。”

“Yes，my lord。”微微欠身，自然而然行了一個貴族禮。切，說的就好像以前不是交給我一樣！我說lord，你好歹也在找一個人來幫我分擔一下吧？

……沒錯，華麗恭謹之下是一如既往的吐槽。

“埃諾，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可是彌諾斯還這麽小……”溫柔的聲音裏是無盡的哀傷痛苦，眉眼精致柔和的女人看着面無表情的漂亮少年，語氣裏是滿滿的哀求。

“那個男人呢？你那麽堅持要嫁給他，難道不相信他會照顧好你們的孩子？”少年直直看着她，毫不在意般的淡漠。

女人笑笑，笑得很幸福很美：“我當然相信，不過我知道，在他現在的處境裏，唯一能做的就是假裝完全不在意彌諾斯……埃諾，求求你，姐姐知道，姐姐對不起你，可你是彌諾斯的親舅舅，除了你，沒有人會對他好了……求求你，幫我照顧他……”

“你知道我很不喜歡你。”少年冷聲說，“所以，我憑什麽幫你？就算他是我外甥又如何呢……只要他的母親是你——”銳利的眉眼鋒利如刀，卻在轉向一旁的嬰兒時悄悄染上一份女人看不到的柔和。

“彌諾斯……”

仿佛完全看不到女人的痛苦，少年勾唇，勾出了無限涼薄：“我說過的，我不會管。”只要你還在，我就不會管。我，親愛的，姐姐。

只要你活着……

女人笑顏如花，柔和得恰似五月陽光。

埃諾抱着漂亮的混血寶寶，淡淡朝她說着話：“你真是了解他，說的一點錯都沒有。他很愛你們的孩子，所以他對他不好，一點都不好，至少是态度上。你看，我也說過，我不會管他，可我還是管了……莉莉，你知不知道？我沒恨過你，從來都沒有。我一直很喜歡你，一直很希望我們能像其他的姐弟那樣和睦相處，可是不行啊，我們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

莉莉，你離開了那個地方，我其實很為你高興。真的。

少年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背脊挺得很直。

“莉莉，現在，你就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彌諾斯的，也會毀掉這個家族，不讓他們害了這個孩子。”手指撥了撥孩子的頭發，埃諾看着小寶寶懵懂天真的眼睛，淡漠的表情逐漸變得柔和。

就像墓碑的主人生前一樣。

“莉莉，你喜歡的男人又娶了一個女人，是在他家族的逼迫之下。雖然有點生氣，但是畢竟是為了彌諾斯，你要不要原諒他？呵呵，以你的性子一定是會原諒的吧……”和上次相比長大了一些的少年放下花束，牽着打扮的精致可愛的小男孩站在墓碑前，“莉莉，我帶彌諾斯來看看你。”

“媽咪……”小男孩擡頭看着對自己笑得很好看的舅舅，又把頭對向那張笑得也很漂亮的照片，“我是彌諾斯，今年三歲了！媽咪，舅舅對彌諾斯很好，舅舅說媽咪對彌諾斯也很好的。嗯，還有，彌諾斯今年開始上幼兒園了，裏面有很多小朋友，還有老師……他們都說彌諾斯長得很好看，可是媽咪，彌諾斯覺得舅舅才好看……”稚嫩的聲音說了很久，少年也在墓碑前看了很久。

抱起困得睡着的孩子，彌諾斯對着墓碑笑笑：“莉莉，你看到了，彌諾斯很好。你也聽到了，彌諾斯說，那個男人過得很好。放心吧。”

“……你呢？”

“我？”完全沒有因為墓碑上的女人說話這件事驚訝，埃諾的視線漸漸移向遠方的天空：“……我，或許過得好，又或許不好，誰知道呢？”

“你，過得好不好？”

“莉莉，要不要我為你制作一張畫像？”他轉過頭，眼神很認真，“我可以把畫像送給你的丈夫。”

“埃諾！”

“嗯……”眼神渺遠，埃諾笑容淺淡，“別逼我，莉莉，我過的不好。你知道，我怎麽可能過得好？家族有多大，高深的魔法有多難學……家族裏的長輩也很多……”想要毀掉一個魔法貴族，談何容易？尤其這個家族隐世已久，更有許多秘密。

“莉莉，我結婚了。”這一次不是在墓碑前了。少年對着自己書房密室裏挂着的畫像，語氣釋然又沉重，“很可愛的一個女孩，天真單純，一心一意喜歡我……我該高興的是不是？可是，我總覺得我會害了她……不，和我在一起就是在害她！”

“你會對她很好的不是麽？你一直很會照顧人。”女人也看着他，笑容一如當年溫暖。

“嗯……”

可是，莉莉，那不一樣。

“我不會愛上她，不會有愛情。”垂死掙紮的語調。

“我知道，你不允許自己再有一個弱點。可是，埃諾，你逼自己逼的太緊了。”

愛憐地凝視着少年，女人似乎很想伸手摸摸他的頭。

“呵，不說我了。莉莉，彌諾斯很聰明，他在學校……”

“莉莉，我有孩子了，一個可愛的嬰兒，和彌諾斯一樣是很漂亮的混血。”已為人父的青年坐在沙發上，眼神喜悅。

看得出來，畫像裏的女人也很高興。

“魚魚，很可愛的名字對不對？是他自己取的。在給他取名字的時候，小家夥揮着小手大聲叫着‘魚魚，魚魚’……呵呵，他第一次說話，居然給自己取了一個名字！”

“真是聰明的孩子。”女人憧憬地說，“好想看看他長得什麽樣子。”

“……”摩挲着沙發的扶手，埃諾忽然說，“好啊。”

好？

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被允許看對方的孩子，女人愣了好一會兒，突然熱淚盈眶。

——埃諾，真的不恨她，真的……

“莉莉，對不起，我沒照顧好彌諾斯。”

早已柔和的眉眼卻展現出了當年的銳利肅殺，青年緊緊握着自己的魔杖，一字一頓：“我會讓他安全的。”

然後決絕轉身，再沒有回頭。

“彌諾斯，這就是我看到的最後一幕。”

柔和的聲音喚回了彌諾斯的意識，他看向空中漂浮的女子，表情似哭似笑。

“媽媽……”

原來，這就是他穿越前的一切……原來，他的舅舅并不是只有自己眼前柔和的樣子……

“好孩子，你舅舅為了我們承受了很多，媽媽對不起他。”

嗯，真的，我也對不起舅舅。小的時候因為各種緣故朝舅舅耍小性子，長大一些又總是抱怨舅舅不喜歡自己不來看自己，完全忽視舅舅有多麽疲憊——不，舅舅在自己面前從來就看不到疲憊——舅舅對自己，太好。

“孩子，你也吃了很多苦。”虛無的手撫在頭上，卻帶着奇異的溫暖，“媽媽很高興，看到你也有了自己喜歡的人，媽媽很高興。哈利是個好孩子，你們在一起會幸福的。”

“可是，哈利是男孩，我也是……男的。”

“傻孩子，不相信媽媽？別忘了，媽媽也是巫師，而一個巫師，怎麽會認為同性不能相戀？彌諾斯，放手去做吧。媽媽支持你。還有……你舅舅，嗯，他是不是也戀愛了？彌諾斯，幫幫你舅舅……他在愛情上的耐心太好了，好得讓我擔心要等上好幾年才能得到結果。”

媽媽？

……喂我說媽媽你那個狡黠的笑是怎麽回事啊喂！

“啊，彌諾斯，你該起床了，哈利醒了哦。唔，媽媽也該去睡了……”優雅地掩口，莉莉——和哈利媽媽同名——飄回了彌諾斯戴着的項鏈上。

……于是，舅舅，我十八歲的生日，你把我媽媽送給我當生日禮物了嗎？

想起自己誤把舅舅送給教父當禮物的舉動，彌諾斯蒼茫遠目。

——這其實真的只是巧合。

作者有話要說： ……于是，到最後還是崩了。

……于是，我果然嚴肅不起來。

……又于是，這就是番外裏彌諾斯會拆穿舅舅身份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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