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眠眠
鐘熠有那麽一刻懷疑自己已經死了。
他演戲好歹演了這麽多年了,也拿了不少有分量的獎項,觀衆緣也十分不錯,也絕對不是那種沒有代表作的混子藝人。
卻沒想到自己留給這倆人印象深刻的兩個标簽,會是“唱歌跑調”和“想要交配”。
唱歌跑調這事兒鐘熠确實沒轍,五音不全這事兒根本沒得救。
而且事實上去年春晚放的已經是預錄後的版本了,就連百萬調音師也無能為力,所以鐘熠認了。
但鐘熠萬萬沒想到的是,面前這兩個看似純真的小朋友,張嘴閉嘴就是交配這種級別的詞彙。
而且更更要命的是,自己身側的容眠同時很大方開朗地替自己承認道:“是他。”
郭五葵轉過頭高興地對郭四瓜:“我就說吧!”
鐘熠恨不得自己當場融化順着地縫和大地融為一體。
“不是,他們倆才多大?”
鐘熠深吸了一口氣,近乎是咬牙切齒地在容眠耳邊詢問道,“怎麽什麽事兒都知道了?而且你們平時能不能稍微地委婉一些說話……”
“交配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容眠很奇怪說,“郭四瓜郭五葵都沒有絕育,而且年齡也沒有問題,他們當然會知道交配的意思了。”
“況且之前,是你親口說你想和我交配啊。”
容眠說。
鐘熠感覺自己已經快不知道交配這兩個字怎麽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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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頭痛欲裂,感覺自己和這一屋子的小動物也解釋不明白,也許在動物世界裏交配可能是個再正常不過的詞彙,畢竟在場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的表情都很自若。
鐘熠痛苦地深吸了口氣。
于此同時,孔三豆嗚嗚嗚地從廚房裏飛奔出來。
她一把抱住容眠蹭了又蹭,直到鐘熠在旁邊反複咳嗽了半天,容眠才反應過來,從孔三豆的懷抱裏掙脫了出來。
“哦,忘了和你們說了。”
容眠指着鐘熠,高高興興地對身邊的貓介紹道,“鐘熠,他就是我之前的vip客人,也是我現在的伴侶。”
郭五葵和郭四瓜頓時露出了豔羨而憧憬的神情,孔三豆的臉也一下子就垮了下來,雲敏也只是站在一旁笑着搖頭。
雲敏和鐘熠簡單寒暄了兩句,他先是感謝了鐘熠這一陣子對容眠的照顧,也同時隐晦地提了一下那尴尬的五百萬。
鐘熠頭皮發麻,他幾乎都快忘了這一茬,說回去之後會讓徐柚柚主動聯系雲敏,雲敏這才松了一大口氣。
孔三豆拉着容眠蹦蹦噠噠地開始往廚房裏走,說要給他看她做的咖啡慕斯有多麽多麽好吃。
“我可能要先回廚房一趟了。”
雲敏略帶着歉意向鐘熠開口,“因為三豆很有可能會把明天的原料吃光。”
鐘熠點頭表示理解,看着雲敏離開的背影,一時間又有些感慨。
在三周前,這人在鐘熠的心裏還是一位“剝削員工人身權利的黑心老板”,現在看來,反倒更像是個操碎了心的老父親一樣的角色。
容眠被孔三豆綁架到了廚房,鐘熠知道他們感情好,只能自己先找了個座位随便坐下。
他環顧四周,随即便被貓咖牆壁上貼着的那些照片吸引過去了目光。
相片都被細致地裱在了木制相框裏,鐘熠先是看到了一只咧嘴笑的黑柴和一盆綠植的合影,底下寫着一行小字“三豆和她最愛小辣椒盆栽”。
緊接着鐘熠又看到了其他貓的照片和配文,其中甚至包括“第一次在豆腐貓砂裏拉屎的郭五葵”這種類型。
最後鐘熠站起了身,把整個貓咖都逛了一邊,才在收銀臺後面的那面牆上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想要看到的那張照片。
是一張背影照,黑色的小貓咪窩在南瓜窩裏,毛色漂亮而蓬松,它背對着鏡頭,只露出了尖尖的耳朵和蓬松的尾巴,但已經足夠可愛得令人心尖兒一顫。
底下的備注是“20xx年尾巴選美大賽亞軍-眠眠”。
鐘熠盯着眠眠兩個字看了半天,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手臂就被人戳了一下。
鐘熠回過頭,發現是那對雙胞胎中的一個,通過身高來看應該是那個叫郭五葵的,而他的懷裏正抱着一只藍色眼睛的布偶貓。
“你好。”
郭五葵很憧憬地看着鐘熠,說,“請問你可不可以,也給我們推薦一些潛在的vip客人啊?”
“我和四瓜也想每天只陪一個客人,又要掃地又要陪客真的太累了,而且我們營業态度都很積極的。”
郭五葵把懷裏的親哥哥三百六十度地展示給鐘熠看,“我們長得也很好看,郭四瓜的屁股比我要大一點,你可以随便摸的……”
容眠端着做好的咖啡慕斯走出了廚房。
慕斯的主體部分是孔三豆做的,因為容眠搞不懂各種糊糊攪拌的先後順序,但是上面的咖啡粉是容眠最後撒的。
褐色的咖啡粉落在乳白色的奶香慕斯上,再将篩網和镂空的道具使用結合在一起,就可以将咖啡粉出了一個很可愛的,貓爪子一樣的形狀。
容眠迫不及待地想展示給鐘熠看。
然而剛走出廚房的門,容眠就看着郭五葵坐在鐘熠的對面,興致勃勃地在說些什麽。
鐘熠背對着容眠,容眠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但他同時看到了窩在鐘熠手邊的郭四瓜,正活潑地晃着尾巴,把自己的腦袋往鐘熠的手心裏拱。
容眠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
走出貓咖的那一刻,鐘熠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在這短短的一個小時之內,鐘熠聽郭五葵講述了他們這種心酸的打工咪每天如何營業,附近大學城的男大學生如何每周末過來抱着他們狂吸,以他們人形掃廁所的時候要用多少潔廁靈,最後甚至開始講他們便秘的時候雲叔會怎麽用特殊措施讓他們通暢……
與此同時鐘熠手邊的郭四瓜還會喵喵着附和,這兄弟倆一唱一和,一點兒都不消停。
鐘熠開着車,感覺自己的耳根子總算是清淨了一些,而他身旁的容眠很安靜地坐着,沒有說話。
鐘熠以為他是累了,于是準備伸出手把收音機關掉,想讓他睡一小會兒。
然而容眠卻側過了臉,很突然地問了一句:“你覺得四瓜和五葵怎麽樣?”
鐘熠愣了一下,他一時間摸不準容眠話裏的意思。
這倆小孩兒在鐘熠眼裏就是倆聒噪無比又沒啥壞心眼的小屁孩,但鐘熠琢磨了一下,又覺得是他們既然是容眠的朋友,自己肯定還是要美化潤色一下之後再評價的。
鐘熠說:“挺好的啊,挺可愛的一對雙胞胎。”
容眠頓了頓,哦了一聲。
他垂下眼,呆了一會兒,又問:“你覺得它們好看嗎?”
“還可以吧,眼睛挺藍的,挺可愛的。”
鐘熠說。
其實在鐘熠眼裏,所有的布偶貓都長一個樣,無非是白毛藍眼,倒是容眠這種帶着白手套的小黑咪更有辨識度一些。
容眠又幹巴巴地哦了一聲。
半晌他又很突然地問了一句:“摸起來呢?”
鐘熠半天沒反應過來,因為他根本就沒去主動摸這兄弟倆的任何一個,好像為數不多的幾次觸碰,還是郭四瓜主動把腦袋湊過來蹭了蹭自己的手。
“就毛絨絨的感覺啊。”
鐘熠問,“怎麽了?”
然而容眠卻沒有再說話。
正好鐘熠剛把車開到了地下室,他停了車熄了火,正準備下車的時候,卻發現身邊的容眠依舊一動不動。
鐘熠察覺到好像有哪裏不對勁,他還沒來得及,容眠就擡起來了眼。
容眠看起來很傷心地對他說:“鐘熠,你明明是我的伴侶。”
鐘熠人傻了。
“不是,我沒有……”
鐘熠簡直是百口莫辯,“是他自己拱上來的,我推不開……”
“——我現在還可以聞到你手上的氣味。”
容眠垂下眼,喃喃道,“是很重幹貓糧的味道,只有郭四瓜喜歡吃很多很多的幹貓糧,你一定摸了他很久很久。”
容眠好像真的很難過。
鐘熠解釋了一路,然而容眠走得飛快,甚至鞋都沒脫就直接上了樓。
鐘熠正準備跟上去的時候,正巧徐柚柚來了個電話,和他核對下個月的行程。
他沒辦法,只能一邊在玄關換拖鞋,一邊先把電話接了。
挂了電話之後鐘熠就直接上樓找人,結果只在客卧的床上看到了容眠剛才身上穿着的衣服,而他一整個大活人卻是直接沒了蹤影。
鐘熠兜兜圈圈地在家裏轉了一圈,廚房裏廁所裏花園裏都找了,甚至最後連洗碗機都翻騰了一遍,
最後鐘熠回到了自己卧室,結果在自己床邊高高的書架頂部找到了縮成一團,正用屁股對着自己的小黑貓。
書架本身就是暗褐色,容眠的毛發又是是黑色,整個身形幾乎都淹沒在了上方的陰影之中。
鐘熠的視角裏只能看到書架頂端卧着一坨毛茸茸的黑色,露出一條尖端帶白的長尾巴,順着書架垂了下來。
鐘熠:“……”
鐘熠又氣又想笑。
“下來。”
鐘熠說。
沒有任何反應。
鐘熠停頓了一下,深吸了了一口氣,用遙控器把身旁的電視打開,調到了鑒寶節目,然後又調大了音量。
“今天是你最喜歡的那個鑒寶老師。”
鐘熠說,“下來看,不然一會兒節目就結束了。”
鐘熠就看着小黑貓的耳朵似乎輕輕地動了一下,但是整個身子依舊還是紋絲不動的狀态。
“這倆小孩兒人是挺熱情的。”
鐘熠嘆息着說,“就是有點兒太聒噪了,吵吵得我腦仁,摸也不是我主動摸的,真的是他自己往我手上蹭的。”
黑團子還是一動不動。
鐘熠也跟着停頓了一下。
“——不過說起來,我在你們的貓咖牆上貼那些的照片裏,還看到了一只更可愛的貓咪。”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鐘熠變了個很輕松的語氣,說,“我感覺長得比郭五葵還俊。”
然後鐘熠就看着容眠的耳朵突然立了起來。
“我記得……是什麽尾巴選美大賽的第二名,哎呀叫什麽來着,好像叫眠眠。”
鐘熠不動聲色地繼續說,“記不清了,總是真的很甜美,怎麽說呢,反正我當時是直接就一見鐘情了。”
然後鐘熠又看到容眠的尾巴幅度很小地抖了兩下。
鐘熠憋着笑沒再說話。
果不其然,五秒鐘後,容眠慢吞吞地轉過了身子,他對着鐘熠喵了一聲,然後很輕盈跳下了書櫃,又看了鐘熠一眼,然後往客卧的方向跑去。
鐘熠覺得小貓咪這種生物生起悶氣是真的很可愛,也是真的很好哄。
五分鐘後,換回了衣服的容眠重新站在了鐘熠的房門口。
他先是低着頭不說話,半晌沒忍住,又偷偷地擡起眼看了鐘熠一眼,對上鐘熠的視線那一瞬間又垂下了眼,耳朵尖有一些紅。
“來啦。”
鐘熠很輕快地說,“眠……”
容眠很難為情地低下了頭,小聲說:“不要這麽叫我。”
“我也沒說你啊,別自作多情,我是在說我的眠眠。”
鐘熠慢條斯理說,“我們眠眠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尾巴也是最漂亮最獨特的,我就只想做我們眠眠的vip客人。”
鐘熠這一出眠眠三連直接讓容眠的脖子紅了個透。
于是鐘熠安靜了一會兒,又問:“我現在想親親眠眠,可以嗎?”
容眠擡起頭,看着鐘熠,然後很輕地嗯了一聲。
他對鐘熠說:“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去摸別的貓咪。”
鐘熠親了一下他的眼睛,說:“不摸。”
于是他們就這麽地站在門口接吻,就在容眠喘息着仰着臉看着鐘熠,兩人蹭着彼此的鼻尖溫存的時候,容眠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
他猛地別過了頭,看向鐘熠的身後。
“鑒寶節目還沒有看。”
容眠說,“還有二十分鐘就要結束了。”
自己搬的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鐘熠沒轍,只能陪着他躺在床上看起了節目。
廣告插入的時候,他們還很巧合地看見了代言某品牌口紅的沈妍。
然後容眠別過臉,突然喊了一下鐘熠的名字。
“鐘熠,我突然想起來,”
容眠說,“在你的生日之前,你并不知道我是貓的,也并不知道貓咖的存在的,對嗎?”
鐘熠愣了一下,遲疑着點了點頭
容眠哦了一聲,他低下頭思考了一會兒,又擡起頭看着鐘熠的眼睛,懵懵地問:“那你當時以為的接客,究竟是什麽意思啊?
鐘熠的表情突然凝固了一瞬。
而容眠又有些好奇地接着問道:“那你當時想要成為我的客人,又是想讓我為你提供什麽樣的服務啊?”
作者有話說:
鐘1:請讓我消逝在這個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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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