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危險!

江沐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公寓的。

從咖啡廳出來,江沐整個人便如行屍,當頭的日照也驅散不了周遭的寒意,眼前的景象模糊重疊,最後幾乎就是憑借着身體記憶才得以順利回到公寓。

回公寓的路上,江沐的大腦都仿佛緊繃着一根弦,當關上公寓門,終于抵達自己的私人領域時,江沐這一路強作的鎮定,便在這一刻轟然瓦解。

江沐手捂着臉,終于控制不住的失聲痛哭,身體靠着公寓門失魂狼狽的倚坐在了地上。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如此愚蠢不堪的遭遇,明明這些年他活的是那樣小心,居然還犯了這樣一個難以挽回,無法糾正的錯誤。

他早該看出來的!

早該看出來的!

那個畜生明明除了臉和自己言哥一樣外,其餘沒有一丁點相似,而且他也早就發現了各種異常,可他偏偏都以失憶為由自動忽視了心中各種疑慮。

哪怕他再聰明一點,也能輕易看穿那個一身破綻的騙子。

可就是因為太喜歡賀謙言了,喜歡到失智和盲目,多年來迫切渴望得到賀謙言感情上的回應,所以那個混蛋遞過來一丁點甜頭,都讓他暈頭轉向。

是他沒有認清自己,他早該知道,只有自己成為被玩弄的對象時,才能獲得那樣虛幻美好的感情,事實上,他根本沒資格奢望賀謙言那樣愛自己,就是因為恬不知恥的渴望了,所以才會掉進那個騙子精心設計的陷阱中。

想想這段日子,他是有多可悲可笑。

按照佟婉所言,那個叫耿炎的男人來中安市,本就是來報複佟婉母子的,而他江沐,就這麽稀裏糊塗的成為了他耿炎複仇計劃裏的炮灰。

江沐知道,因為自己是賀謙言的戀人,所以那個耿炎才會盯上自己,興許他會嚣張得意的告訴賀謙言,他賀謙言的戀人,已經被他耿炎睡了不知多少次,并且還對他耿炎愛的死心塌地……

陽臺上的小兔子一蹦一跳的來到了江沐的腳邊,三瓣兒嘴裏不知吃着什麽,咀嚼個不停,它歪着腦袋盯着江沐看着,大眼睛不斷眨着。

看到這只兔子,江沐仿佛受了什麽刺激,沖着兔子吼了一聲。

“滾!”

這大概是江沐這幾十年來,第一次這樣聲嘶力竭的發火,他以前連跟人說話都小心翼翼。

看着小兔子撒腿逃向陽臺窩裏的樣子,江沐忽然更加難過。

他究竟是廢到了什麽程度,才會窩囊到跟一只兔子發火。

明明是他自己愚不可及。

江沐自抽了一耳光,随之扶着門緩緩站起身。

擡手擦了擦濕漉漉的眼睛,江沐走到陽臺上,蹲下身抱起縮在窩裏的兔子,哽咽着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正在這時,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江沐一震,臂彎裏的兔子也從他懷裏跳到了地板上,重新鑽回了窩裏。

江沐忽地想到了什麽,他屏氣凝神,輕手輕腳的走到門後,透過貓眼望去,登時怒氣填胸,恨入骨髓。

是那個叫耿炎的畜生!

強烈的怒恨幾乎吞噬了江沐的理智,下一秒他轉身沖進廚房,抄起刀架上的一把鋒利的剔骨刀。

可刀握在手裏,看着鋒芒逼人的刀尖,江非又慫了。

他循規蹈矩且窩囊的一生,連只小鳥的屍體都不忍看一眼,哪來的勇氣拿刀去傷人,更何況耿炎那種一看就是練家子的身形體格,再來個他都不會是對手。

江沐突然想起耿炎胸口的那片紋身,軟弱的天性又讓他瞬間變成了個只知道害怕的廢物。

江沐忽然又想哭,從當年第二次進福利院開始,他便竭盡所能的降低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存在感,他那半自閉的生活應該讓他這一輩子都與這個世界之間和平相處,而主動對賀謙言示好,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有勇氣的事情。

事實上,常年将自己蜷縮在龜殼裏的他,人生的一丁點風浪,都會讓他措手不及,更何況這次的風浪,排山倒海……

但是……

江沐将手裏的刀緩緩回了原處,他又忽然想起了佟婉說的話。

賀謙言還在耿炎手裏。

茫然無措的憤恨與驚恐,一時間全被抛在了腦後,江沐也陡然間冷靜了許多。

他得把賀謙言救出來,雖然他日後也沒臉去跟賀謙言解釋這段時間的荒唐和不堪,但至少……

至少能減輕一點他對賀謙言負罪感。

就算不能跟賀謙言相伴到老,他也希望賀謙言的一生,能夠平安順遂……

江沐就近打開廚房水龍頭,捧了些涼水潑在臉上,然後抽兩張紙巾草草擦幹臉。

江沐以最快的速度醞釀好要說的話,然後深吸一口氣,這才将公寓門打開。

耿炎本都拿出手機,準備給江沐打電話了,看到門打開,迅速收起手機,手捧着鮮嫩的玫瑰花,身如标槍的挺站在門口,猶如一只開屏求偶的雄孔雀。

江沐看着眼前這張熟悉的臉,終于再無法将其與賀謙言混為一談。

好像知道這個男人身份後,很輕易的就能将其與賀謙言區分開。

真的,完全不同。

江沐眼底閃過一陣恨意,他發現他好像低估了自己的精神力,如果這會兒真有把刀在他手裏,他或許是有勇氣直接捅過去的。

見江沐一直盯着自己的臉,耿炎還有些緊張了,他琢磨着自己是這會兒直接跪下求婚,還是先進門後再下跪。

“江沐,你……你眼睛怎麽了?”耿炎忽然注意到江沐眼眶泛紅,眼底充滿血絲,不由一愣,迅速道,“你哭過了?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耿炎說着,一臉心疼的伸手去撫江沐的眼角。

江沐下意識的退了半步。

耿炎:“……”

“先……先進來吧。”江沐說完,轉身進公寓,但一只手緊緊攥在身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

耿炎一臉茫然的進了公寓,他直覺是江沐身上發生了什麽事。

有可能是被兔子咬了。

反正不管怎樣,當下首要的是求婚,然後讓江沐把公文包裏的文件簽寫完。

盧知安還在那家茶餐廳等着,而他為了搞求婚這一出,來之前就已經花了不少時間。

“江沐。”耿炎笑着道,“我……”

“您……您先坐。”江沐忽然打斷耿炎,牽動嘴角,露出個極其難看的笑容,“我……我去給您倒杯茶。”

說着,江沐就朝廚房走去。

耿炎愣愣的看着江沐走進廚房,不一會兒就端了杯熱茶走了出來,輕輕放在沙發前的茶幾桌上。

江沐這款待客人的架勢,看得耿炎一臉懵逼。

“江沐,你怎麽了?”耿炎哭笑不得,“怎麽突然這麽客氣啊,你看我捧着這麽大一束花過來,就給我這反應嗎?太寒我心了吧。”

“我……我想跟您談談,可以嗎?”江沐依舊維持着拘謹禮貌的微笑,竭力使自己看上去誠意十足,“您先坐,耿先生。”

“耿先生”三字剛出口,耿炎瞳仁乍然緊縮,緊接着臉色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降至冰點以下!

耿炎面無表情盯着江沐,仿佛要用目光,将其生生刺穿。

無形中,像有什麽東西在空氣中緩緩開裂。

江沐脊後涼風陣陣,他用盡全力,沖着臉色恐怖的耿炎,露出一個謙卑友善的微笑,艱難的輕聲道,“我……我沒有別……別的意思,就是想……想認真的跟耿先生您談……談談。”

怕與不怕,又在頃刻間颠覆,江沐感覺自己面對的這個男人,真實面目恐怕比這些天他所了解的要危險許多。

“你今天見了誰?”耿炎突然開口問道。

“啊?我……我……”

“是佟婉那個女人吧,也就只有她了。”耿炎冷笑道,“老不死的東西,說再讓她等一周,居然現在就來壞我好事,所以她是看我跟你走的近,讓你來求我放了賀謙言?”

江沐喉結滑動,小聲道,“耿先生,您……”

“別這麽叫我。”耿炎的聲音忽地溫柔了許多,他看着江沐,面色溫和道,“江沐,在我心裏,你跟佟婉以及賀謙言是不一樣,不管我是誰,我對你的心意是真的……”

話雖說的如此冷靜懇切,但其實耿炎心底早已方寸大亂。

耿炎的話令江沐一陣惡寒,那種胃液翻滾,想吐的沖動又湧了上來。

這個畜生,怎麽會無恥到這種地步,事到如今,他還妄圖繼續欺騙自己。

只是耿炎這會兒還保持着克制,沒有徹底跟江沐撕破臉,江沐自然也不能主動去激怒耿炎,他知道想要救出賀謙言,就還得利用自己跟耿炎這令人作嘔的交情。

“我……我明白耿先生的心意。”江沐強忍着惡寒,面露和善的微笑,輕聲道,“只是耿先生,能求……求求您先放……放了言哥嗎?他跟您是……是親生兄弟,無論你們過去有……有什麽誤會,你們之間……”

“這樣吧。”耿炎突然打斷江沐,微笑着輕聲道,“賀謙言的事兒我們先放到一邊,這會兒有更重要的事要咱們做,等處理這項急事,咱們再慢慢談好不好?”

說着,耿炎将手裏的那束玫瑰花直接扔在一旁,然後打開一直夾在腋下的公文包,将裏面的文件紙拿出攤放在茶幾桌上。

江沐看着每張紙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不安的問道,“這……這是什麽?”

耿炎在茶幾桌前的沙發上坐下,手拿着一只黑色簽字筆,然後笑着朝江沐招了招手,“來江沐,咱們先把這些文件簽寫了,我朋友還在外面等着要呢,等簽寫完了,你什麽要求我都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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