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送別

第二天見到陳子俊的時候，他的臉色就有些古怪，還看了好幾眼青昭，只不過青昭一個眼神飄過去，他就趕緊低下頭。王世玉看着陳子俊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樣，關心地道：“子俊啊，你最近瘦了，多吃點！”

陳子俊連忙點頭稱是。

飯後，王世玉又說起如今謝道韞已經下山去了，書院中要聘請別的教席前來任課。陳子俊便感慨世間如謝道韞這般的才女已經沒了，王世玉哈哈一笑，說這次不請才女。卻說陳子俊此人先前對女人的偏見那麽大，現在居然心心念念地請才女來任課？

王世玉有心請陶淵明前來，只不過，不為五鬥米折腰的五柳先生陶淵明又怎麽能随随便便地就請來？王世玉和師母見陳子俊心情不好，拐着彎地誇了他幾句，他倒是立刻跑去學堂出主意了。

唯一讓青昭感到意外的是，陶淵明居然是師母的表哥，青昭這麽些年來也沒有見過他，所以不知道也不奇怪。

王世玉讓陳子俊想個好主意去請陶淵明，結果人家只是去學堂說，讓學子下山去找。

本來一聽到可以下山，而且陳子俊又以品狀排行誘惑，大家都蠢蠢欲動，當然，馬文才一臉不屑地抱胸坐着。後來，陳子俊又說，這幾天朝廷的考評官就要來，讓大家慎重考慮。于是，大家都悻悻地放下手。不知為何，獨獨祝英臺居然舉手表示自己要去。

陳子俊又道任務過重，要再加一個學子下山一起去找。

梁山伯擔心小賢弟一個人下山會受委屈，立刻舉手，沒想到的是，馬文才沖他挑釁一笑，也表示自己要去。

陳子俊幹脆讓祝英臺自己選擇，結果，祝英臺居然選了馬文才。要說以前這馬文才是祝英臺避之不及的人物，怎麽說也得選她的好大哥啊……

馬文才哼了一聲，對梁山伯得意一笑，轉過身去再沒理會他們。

下課之後，馬文才與其書童馬統立刻去到醫舍，馬文才又将事情的前前後後對青昭說了一遍。青昭心中一動，難道就是這次下山馬文才才知道祝英臺的女兒身嗎？她挑眉看他，道：“你不是最注重前程仕途的嗎？怎麽搶着要下山去？”

馬文才右手握拳，抵了抵鼻尖，清咳一聲，道：“你也知道，既然考評官要來，請假下山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請假下山？”

馬文才連忙道：“青兒，山下不比書院，我是來向你拿一些傷藥以防萬一的。”

青昭便微微颔首，又搗鼓了一番，然後給他遞去幾包藥粉。馬文才看了看藥包上面的字，竟然都是迷藥、毒藥之流……他勾唇一笑，道：“青兒這是何意？”

“你不弄死別人就算不錯了，誰還能動你？只不過在外頭你也收收你的大少爺脾氣，莫輕易和別人起沖突了。若真是看的不爽，這包迷藥卻是趙氏藥材鋪的特殊迷藥，散入空氣中，只要人聞上一點，除非用水潑醒，否則就會大昏三天三夜，你自己只要用之前摒住呼吸，就不會受到影響。”

馬文才心道，雖然那趙昔觊觎青昭，不過這一年來，倒是乖乖守着他自己的鄮縣，再沒騷擾青昭了，他家的迷藥聽上去還不錯。

馬文才将一堆藥收好，道：“這些東西，你們女人家防身用用就可以，本公子才不屑用。”

青昭又扔了一瓶東西給他，道：“對，你就喜歡打打殺殺，等頭破血流了，就用這瓶東西！”

馬文才笑岑岑地接過，道：“就因了青兒你這分心意，縱使這瓶子裏的是綠色的傷藥，我也甘之如饴了。”這綠色的傷藥便是指青昭之前整他的時候用的，藥效雖是一般般，可敷到傷口上，卻能讓人痛徹筋骨。看來，那個教訓，他還記得很清楚嘛。

馬文才看青昭又去後院，便跟上去，道：“青兒，我這一趟下山，興許就有四五日見不到你的。馬統也不跟我下去，這幾日就幫你打打下手。”

青昭立馬回首看他，馬統則站在馬文才身後，笑着朝青昭點頭。

青昭淡淡地說道：“不用了。我這裏用不到。”

“好，既然你嫌棄他，那麽，我立刻讓馬統滾出馬府！”馬文才冷冰冰地說完這句話。

馬統聞言，這還得了，少爺您也太狠心了！連忙跑到青昭跟前，好姑娘好小姐地叫了個半天，還差點給青昭跪下了。最後，青昭只能冷着臉，滿懷疑窦地看了他們主仆二人幾眼，勉強算是答應了。

馬統偷偷擦了一把冷汗，心道，少爺您要讓我監視青姑娘，也不帶這麽吓唬人的。要是青姑娘和你一般不厚道，我是不是真的要卷鋪蓋滾出太守府啊？！馬統站在一邊又看着他家少爺牛皮糖一樣地粘着人家姑娘，直到人家答應去書院外送送他，他才罷休。馬統只能默默地站在一邊看看天空，看看自己的腳，以免看到什麽不該看的，被他家少爺滅口……

書院門口，祝英臺已經等在那裏，就等馬文才一起去馬廄牽馬，然後下山。

見到青昭一起來，她只是淡淡地問了一聲好，整個人心不在焉的。

能讓祝英臺心不在焉的人或者理由，都只有一個，那就是——梁山伯。

正想着，梁山伯果然就來了，他幾步跑到祝英臺面前，溫柔地叫了一聲“英臺”，結果祝英臺別過臉，根本不理他。他無奈之下，便不情不願地跟馬文才說：“馬公子，我求你一件事。”

馬文才略顯詫異地挑眉一笑，道：“哦？你也會求我？”

梁山伯被馬文才狀似無賴的樣子噎了一下，然後，說道：“馬公子，英臺年紀小，而且自幼嬌生慣養，不谙世事，這一次下山，我希望你能照顧英臺。我欠你的三十個球，我會還你的。”

祝英臺立刻擡眼看梁山伯，一臉的感動和詫異。

青昭以為馬大爺這次稱心如意，合該立馬答應。沒想到馬文才哼了一聲，道：“梁山伯，你當我馬文才什麽人？！要欺負他祝英臺，本公子在書院就能做到！再說，祝英臺一個大男人，又不是女人和小孩，憑什麽要本公子照顧他？！”

……

青昭連忙将人拉到一邊，騰出位置讓梁祝兩人道別。

馬文才，你果然沒看到祝英臺剛剛一臉鄙視的樣子嗎？你這樣，真的好嗎？！你泡妞的手段也太糟糕了吧？難怪你條件優越卻一直追不到人家。

而且，梁山伯真的是真心真意讓你照顧他的小賢弟啊。只是不知道将來得知祝英臺的女兒身，馬文才又是一號打鴛鴦的大棒追，會不會後悔今天的舉動。

馬文才撇撇嘴，道：“你看看人家是怎麽送別的，你呢？你有點依依不舍的樣子好不好？”

“千裏搭長棚，沒有不散的宴席。我為什麽要依依不舍？”重點是，為什麽要對你馬文才依依不舍？這次下山，可是你自己眼巴巴地要和祝英臺一起下山去的啊。哼……

那廂，梁山伯不知塞了什麽東西到祝英臺的手裏，拍了拍祝英臺的肩膀，道：“英臺，好好照顧自己。”然後，在祝英臺戀戀不舍的眼神下轉身離開了。看起來，竟有些後悔離開她的梁兄，或者說，後悔當時沒有選擇梁山伯一起下山。

馬文才哼了一聲，道：“喂，祝英臺，人都走遠了，你還看什麽看？到底下不下山了？”

祝英臺被馬文才打擾了送別的情緒，狠狠瞪了他一眼，越發覺得自己當初怎麽就豬油蒙心，選了這麽個不通人情的渣渣一起下山……

青昭挑眉一笑，然後學着梁山伯拍祝英臺的樣子，手一把搭在馬文才的肩膀上，道：“文才兄！此去路途遙遠，你且自珍重，萬事小心為上，千萬別一不小心弄死別人！”

馬文才看着踮着腳的女孩，嘴角一|抽，什麽叫千萬別弄死別人？！

祝英臺幹脆無視他們，自己悶不吭聲地朝馬廄走去。

青昭朝馬文才擺擺手，也轉身離開了。

馬文才在她身後喊道：“青兒，你別和梁山伯那些野男人說話！”

幾步開外的人腳步一個踉跄，回頭去看馬文才，卻見他正一臉欠扁地笑着。

只是逆着光芒，渾身都像被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芒。

鷹眸帶笑，便是唇角都挂着一個淡淡的鈎子。

青昭只覺得心跳漏了一拍，馬文才此厮的确有禍國殃民的本質，只是鬼使神差又想起了馬大爺被孫二調戲的模樣，噗嗤一笑，終于又擺擺手，在馬文才的注視下一溜煙跑了。

一回到醫舍，就看王蘭被馬統糾纏的一臉郁悶。

原來馬統死活要幫忙，結果對藥材藥理一竅不通，常常是将藥材弄混，越幫越忙。

王蘭不讓他幫忙，他就哭着說，自己不幫忙的話，少爺就會生氣，少爺一生氣，他就要滾蛋，他一滾蛋，就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工作……然後，将王蘭鬧的十分頭疼，只不過王蘭本性溫婉，馬統又是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故而對馬統說也不是，罵也不是……

青昭一回來，瞪了馬統一眼，馬統就老實了。

王蘭不由地在心裏對自家妹子豎起了大拇指。

後來，青昭要下山去，人才搖着尾巴也要跟去，馬統亦然。

王蘭就連忙道：“青昭，你快點帶他去吧！一定帶他去！額……我是說，你下山難免會買東西，還是讓馬統跟着去幫忙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