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1)

第42章 (1)

要不是體質好, 程遠覺得自己要被秦偉業這小子給氣暈了。

不過，讓他值得安慰的是，這都是秦偉業在一廂情願, 寧寧根本不愛搭理這小子，就算看到他，也是一副高冷的模樣。

他這老父親的心才不至于碎得一塌糊塗。

周靜不知道自家男人的內心經歷了什麽樣的煎熬, 不過她也沒空去管，因為八一在即, 羅嫂子又把準備食物這個重任落在她身上，說是代表他們軍營的臉面。

八一彙演這天, 周靜天沒亮幾往羅嫂子家跑，跟事先約定好的幾位軍嫂開始忙活。

程遠肩負起伺候孩子起床的重任, 把康康跟寧寧收拾好，送去趙笑花家之後, 他才往軍營去。

今天的彙演是下午三點鐘開始，可營裏的大部分男人, 無論是已婚的還是未婚的，都對這場表演充滿期待。

畢竟日複一日的訓練很枯燥，即使不用找媳婦, 能看看唱歌跳舞也是難得的娛樂。

不過程遠對此沒啥興趣，任憑臺上的女人打扮得再明豔, 在他眼裏，都沒有他家媳婦十分之一漂亮。

所以，他平日是怎麽操練底下的兵, 今日還是那麽幹，而且因為下午的訓練取消，他還給他們加了一頓小餐, 把人折磨得怨聲載道。

不過，因為下午沒啥事，他中午解散之後就去軍醫那邊找周靜一起吃午飯，沒料到他剛去到，就看見周靜急匆匆地從裏面出來。

“趕着上哪兒呢？”程遠問。

“我得趕去羅嫂子家，下午彙演結束之後，聯誼會就要開始了。”周靜随便解釋了兩句，就不跟他多說，小跑着往家屬區那邊去。

程遠盯着媳婦跑步的英姿好一會兒，他才收回視線，一轉頭就看到謝宇從裏面出來。

謝宇也瞥見正在奔跑的周靜，擔心程遠說自己對他媳婦太苛刻，不等他說點什麽，就已經主動解釋：“我本來想讓周靜今天調休的，她說自己休假那天有重要的事，一定不能調。”

Advertisement

重要的事？程遠努力想了想她媳婦會有什麽重要的事？想了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就不想了。

他獨自一人去了食堂吃飯，雖然下午不用訓練，但這個彙演還是得到場。

周靜在羅嫂子家忙了一個午休的時間，确保各樣食物的味道過關之後，她又腳步匆匆趕回軍醫那邊上班。

本以為大家今天忙着去看表演，下午會很閑，可不少戰士趁着這閑暇的時間，來檢查自己的舊患。

周靜從上班忙到快五點半，這會兒沒人總算可以休息一下。

就在這時，她聽到門外有人在喊“媽媽”，這聲音怎麽聽怎麽像是康康的，她連忙站起身來，就看到康康跑了進來，然後直接奔到她面前，抱住了她的大腿。

“康康怎麽來了？”周靜一臉驚喜地問。

“孩子沒看過表演，就帶他們過來看看。”不等康康出聲，就聽到趙笑花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媽媽，看表演。”康康抓着周靜的手搖晃着。

謝宇看到她孩子都找上門了，于是對她說：“今天時間也差不多了，你先回去吧。”

難得康康他們過來探班，而且表演準備要結束了，周靜就應了謝宇的好意，跟他道謝之後，就帶着康康離開。

軍屬是不能進去看表演的，不過站在後門那邊欣賞倒是可以。

周靜從趙笑花手裏接過寧寧，然後帶着康康站在後門，這時裏面正在表演大合唱，估計是最後一個節目了。

小妹對表演無感，鬧着要回家，趙笑花磨不過她，只能帶她先回去。

康康跟寧寧第一次看這麽多人站在一起唱歌，覺得非常新奇，兩小家夥一時都看呆了，直至彙演結束，他們還意猶未盡。

“媽媽，去找爸爸。”彙演結束，人群解散，康康對周靜說。

“好呀。”周靜應下，可一群綠怏怏的人，周靜也不知道上哪兒去找程遠，只能帶着他們兄妹去他回家的必經之路等着。

今天彙演結束的時間比平時集訓的要遲，程遠已經迫不及待回家見媳婦孩子了，他腳步快速地往家屬區趕，卻在這時，被人叫住了。

程遠回頭，看到一個文藝女兵正朝他揮手，她明媚的笑容中帶着少女的嬌羞。

“我好像不認識你。”程遠一上來就是冷冷的一句。

“……”女兵的笑容不由一僵，但很快恢複正常，說：“你不記得我了嗎？五年前你救過我。”

程遠面無表情地回答：“不記得，要是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哎……”女兵正想把他叫住，突然一聲清脆的“爸爸”把她給打斷了。

她聞聲扭過頭去，只見一個漂亮的小男孩正蹬着腿直直地往程遠那邊沖過去。

程遠那張冷漠的臉突然柔和下來，甚至帶着一絲絲的笑意。

他彎下身，直接把小男孩抱了起來。

“誰帶你過來了？”程遠問。

“媽媽。”康康扭頭，指向抱着寧寧，慢吞吞走在後頭的周靜。

程遠雖然沒做虧心事，可有個女人在她身邊瞎晃悠，又被媳婦撞了個正着，他總有那麽點心虛。

等周靜走近的時候，他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表情，覺得沒什麽異樣後，他的心才稍稍放了下來。

“你朋友？”周靜突然扭頭看向女兵，猝不及防地來了這麽一句。

程遠的心又提起來，立馬道：“不認識，她說我以前救過她，不過我沒印象。本來為人民服務是我們當兵人的責任，沒啥值得一提的。”

他全程只看着周靜，沒有給女兵半個眼神，說完就帶着媳婦孩子離開，完全把女兵當做了空氣。

程遠覺得自己做得夠決絕的，周靜也好像跟往常一般。只是到了晚上，康康跟寧寧都睡着了，她驀地來了這麽一句：“看來你過去救過不少人哦，還不少是女人哦。”

她的聲音柔柔地，可程遠卻感覺帶着刺，忙道：“媳婦，我真不認識那女的，我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救過她。”

周靜冷哼一聲，根本不聽他的解釋，“你怎麽救的都是女人呀？要是按照古代救命要以身相許，你這都娶一屋子媳婦了。”

“……”

程遠不知道他家溫柔體貼的媳婦今天怎麽突然有些蠻不講理了，他小心翼翼地問：“媳婦，你是不是月事要來了，所以才會這麽煩躁不安？”

他聽方文說過，女人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脾氣會特別大。

“……”果然直男是不分年代的，她瞪了他一眼，“你才要來月事呢！”

“我是男人怎麽會來月事？”程遠把她摟緊，說：“寶貝，我對你死心塌地在咱這都出名了，一個不相幹的人，你何必大動幹戈，生氣只會氣壞自己。”

話落，他也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直接就吻了上去。

大概女人有時候想太多，是因為太閑的緣故。

反正，等周靜累得趴在床上的時候，她心裏的氣也沒有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生氣？”周靜小聲嘟喃着，“大概是我不年輕了，看着年輕貌美的女人靠近你，我會有危機感。”

“傻瓜，那女兵長什麽樣我都不記得了，她美不美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我媳婦最美。”程遠從身後抱住她，道：“還有，咱們是只看外在那麽膚淺的人嗎？我喜歡你，是因為喜歡你的內在美。”

周靜：“……不好意思，我就是一個膚淺的人，我就是看中你好看的皮囊。”

“……”

周靜心情舒暢了，人也累了，眼皮漸漸就撐不住了，就在快合上的時候，她聽到程遠問她：“謝宇說你過些天休假有重要的事，是什麽事呀？”

“不能随便告訴你的事。”周靜嘟喃了一句，徹底睡着了。

程遠：“……”

過了幾天，葉沁一大早來找周靜。

這次是她自己來，沒有帶秦偉業。

程遠這時候還沒出門，看到葉沁獨自一人時松了一口氣，然後跟她說：“好久不見，葉首長最近好嗎？”

“挺好的。”葉沁笑着說：“我前幾個月帶偉業去看他，他還問起你來了。我說你現在娶了個漂亮又賢惠的媳婦，又生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他聽到很高興。”

“那下回你去看葉老，麻煩替我跟他問好。”程遠真誠地說。

葉沁：“沒問題。”

程遠知道葉沁過來找周靜把脈，會涉及女人的問題，他不好在場，于是帶着康康跟寧寧去院子裏吃早飯。

周靜給葉沁仔細把脈，又問了她一番，最後才說：“看來我這藥對你挺有效果的。”

“我也覺得不錯，而且我有按照你說的按摩穴位。”葉沁說。

“那你繼續堅持，要是懷上了就不要按了。”周靜囑托完，就拿出紙筆，開始寫方子。

“小靜，不好意思呀，我知道偉業喜歡你家寧寧，雖然是小孩子鬧着玩，但也給你們造成了困擾，真是對不住了。”葉沁擔心秦偉業又鬧事，所以今天特意偷偷自己過來，也乘機跟周靜道個歉。

“沒事，小孩子什麽都不懂，從大孩子口中聽到媳婦媳婦，偉業也跟着瞎起哄而已。”周靜笑着說：“只不過程遠他特別緊張寧寧，你也別見笑，他老父親的心是用玻璃做的，很容易碎。”

葉沁看周靜笑了，也松了一口氣，小聲道：“沒辦法，老男人都這樣，我家老秦也是這樣。自從咱倆打算再要一個孩子之後，他心裏頭盼着要個女兒，可又忍不住擔心，要是以後閨女被臭小子騙了怎麽辦？”

周靜聽着，無奈失笑，“都一樣，都一樣。”

很快，周靜就把方子寫好，葉沁收起來之後就回去了。

過了兩天，周靜跟程遠終于迎來難得一次一起休假的日子。而程遠終于明白，為什麽上回聯誼會，她寧願忙得腳不沾地，也不願意調休。

因為他媳婦要給他一個驚喜，他們一家四口要在這天去山澗野餐，慶祝他的生日。

這天他按照往常的時間醒來，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女兒，見他們身上的睡袋穿得好好的，就準備爬起來幹活。

誰知道他剛起身，手臂就突然被人拽住了。

不等他反應過來，周靜已經擡手摟住他的脖頸，把他拉了回來，一言不合就吻住了他的唇。

她平時很少這般熱情，更何況她愛睡懶覺，早上都是拖到最後一分鐘起床的，今天這麽早醒來還這麽主動，程遠簡直愛死了。

等他反被動為主動，正想來個清晨深入交流的時候，周靜卻推開了他，說：“不行啦！”

“行的，咱倆今天都休假。”程遠要憋不住了。

“康康跟寧寧很快要起床，你想中途被打斷？”

“……”不“得志”的程遠有些憤憤地，“明知道不行，你還撩我？”

“你今天生日嗎？人家就想親親你。”說着，周靜又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個蜻蜓之水般的吻，然後跟他說：“老公，生日快樂！”

雖然有了媳婦之後就過上了生日，但平時太忙，程遠還真把這事給忘得一幹二淨。

不過忘了也沒關系，有人惦記着就行。

不得不說，這種被人惦記着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程遠激動地說了聲“謝謝”，又摟着周靜親了起來，直至被寧寧的哭聲打斷。

程遠不得已放開周靜，周靜看他隐忍的臉，湊到他耳邊，小聲地說：“今晚給你。”

程遠聽着周身舒暢，勾着唇角，樂呵呵地起來伺候小王子跟小公主。

“康康，我們今天要去野餐哦。”

康康也被寧寧吵醒了，本來還有些許起床氣，聽到媽媽這麽一說，瞬間啥氣都沒有了，樂得在床上蹦蹦跳跳。

雖然他也不太懂野餐是什麽意思，可肯定很好玩，所以很開心。

寧寧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但看到哥哥這麽開心，也跟着手舞足蹈起來。

一家四口起來之後，程遠去幹重活，周靜去廚房做吃的，康康帶着寧寧在堂屋玩。

一直到早上九點，他們才準備妥當，要出發了。

現在快接近農歷八月，天氣已經秋高氣爽起來，是個去郊游的好時節。

程遠自從上年背着康康去省城找周靜，已經對別人的眼光無所畏懼，出發之前就用背帶把寧寧背在肩上。

一路走去山澗得不少時間，讓媳婦背着，他舍不得。

至于康康，他說自己是哥哥了，要自己走路，不用坐推車，更不用別人背。

既然他堅持，周靜也随他。反正小孩子身子輕，跑跑跳跳起來，其實比大人還要輕松。

康康之前來過野餐，不過那時候太小，他已經沒有印象，所以對這次的郊游充滿了期待。

寧寧更是第一次出遠門，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很新奇。

反正不趕時間，一家四口便慢悠悠地朝山澗那邊走去。

周靜就趁着這個機會給兩娃做科普啓蒙，一路走一路玩，等到了溪水邊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

“康康，你還記得嗎？在你幾個月的時候，爸爸媽媽帶你來過這裏野餐哦。”等在上次野餐的地點駐紮下來，周靜笑着對康康說。

“不記得了。”康康歪着腦袋瓜問：“有嗎？”

“當然有，我還抱着你在溪邊玩水呢！”程遠說完，看向周靜，“媽媽當時也玩水了。”

“……”周靜突然想起他那次撈起她的腳就親了下去，臉頰不禁微微發燙。她避開他的視線，一邊鋪墊子一邊說：“大家都餓了，我們來吃東西吧。”

康康聽到有吃的，立刻跑過去幫忙。寧寧也是個小吃貨，在程遠的背上動來動去，想要下地。

很快，墊子上被鋪滿了食物，有蒸雞蛋糕、有涼拌、有煎餅、有番薯，雖然是很普通的食物，但在這種惬意的環境下吃，顯得特別有意思。

康康跟寧寧迫不及待想去抓雞蛋糕，卻被周靜叫住了，她說：“今天是爸爸的生日，我們要給他唱生日歌，點蠟燭哦。”

“好好好。”康康過過生日，非常懂這一套流程，等周靜把蠟燭墊好，他已經帶頭唱起歌來。

康康在賣力歌唱，寧寧不會唱就跟着“呀呀”地拍手掌，周靜也拍着手掌在跟唱。

程遠看着眼前的一大兩小，他們是他這輩子最親的三個人，他的心火熱火熱的，似是燭焰上的那團火在他心裏燃燒一般。

他抱着寧寧往周靜那邊靠了靠，然後騰空出一只手，摟住了她的腰。

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周靜側過頭，朝他笑得宛若此刻天空上的太陽，不是最熱烈的，卻是最溫暖的。

一曲終，程遠跟兩娃一起吹滅了蠟燭，也不許願了，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期許，“我希望我們一家四口，永遠都這麽開心快樂。”

“會的。”周靜仰着頭看他，溫柔的眸子裏帶着堅定。

吃飽喝足之後，康康跟寧寧就累得睡着了。

程遠直接把他們放在墊子上，蓋上小毯子。

熱鬧過後，這一刻的溫馨屬于他們兩口子。

兩人靠在一起，看着熟睡中的孩子，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不知是誰主動，最後就吻在了一起。

等康康跟寧寧睡醒，他們便收拾東西，打道回府。

晚上，周靜做了面條，大家吃過之後便洗澡回房間。

今天玩了一天，兩孩子很累，很快就入睡了。

等程遠洗完澡，擦着頭發回房間的時候，他們已經睡着了。

周靜正靠在床上看顧老的手稿，看見他進來，就朝他勾了勾手指，“過來，我給你擦頭發。”

“好。”程遠依言走過去，他突然有種媳婦在勾/引的錯覺。

他坐上床，周靜接過他手上的毛巾，開始細細地給他擦頭發，“今天開心嗎？”

“開心。”程遠是真的高興，說完的時候唇角都勾了起來。

“可我有一件讓你更開心的禮物，你要嗎？”她突然附在他耳邊，輕聲地說。

程遠一聽，覺得體溫在往上爬，轉過身一看，才發現她脖子上綁了一根繩子。

“寶貝，你……”程遠的眸子又驚又喜。

周靜有賊心沒賊膽，剛才穿上肚兜的時候很勇猛，現在被他盯着看就害羞了。

她羞怒地說：“你不喜歡就算了。”

“哪能不喜歡呀，我最喜歡了。”說着，程遠已經撲了上去。

“你快點把煤油燈吹滅。”

“不行，我要看。”

周靜已經好久沒穿這玩意了，今天突然來了這麽大一個驚喜，程遠樂得跟個毛頭小子一般。

“媽媽、媽媽……”

兩人正忙活着，突然康康在喊。

周靜跟程遠皆是一愣，他最先反應過來，立刻用被子蓋住她，等他一扭頭，就看到康康已經坐了起來。

他睡眼惺忪地看着程遠，問：“爸爸，你幹嘛坐在媽媽身上呀，會壓疼她的。”

“……沒有，媽媽抽筋了，我幫她按摩。”程遠急中生智，胡編了一個理由搪塞康康，“你快點睡吧。”

“抽筋很疼的是不是？要不要我幫忙？”康康有些擔心地問。

“……不用了，趕緊睡吧，別把寧寧吵醒。”

康康聽着，這才重新躺了下來。

周靜在被窩裏憋笑，都快憋出內傷了。而程遠被康康這麽一打擾，也覺得自己要憋出內傷了。

這天之後，康康分房的事情就被提上了日程。

周靜對此當然不同意，“康康三歲都不到，就算他敢一個人睡，我都不放心，難不成我們睡到半夜，特意起來去小房間看他嗎？天氣要轉涼了，這半夜爬起來，誰受得了呀？”

“不用你起來，我起來去看他就好。”程遠覺得，只要康康能自己睡，半夜起來根本不是事。

即使是這樣，周靜仍然不贊成。

她不贊成，程遠就去游說康康：“你已經是大孩子了，是哥哥了，應該要自己睡一間房間。要是被別人知道你當哥哥還跟爸爸媽媽一起睡，會被笑話的。”

康康聽得懵懵懂懂的，既不想被別人笑話，又不想自己一個人睡，有些搖擺不定。

程遠就給他再下一劑猛藥，“你身為男子漢大丈夫，要是連自己睡都不敢，還能是大丈夫嗎？還能保護妹妹嗎？”

誓要當個能保護妹妹的好哥哥的康康，終于被說動了，晚上抱着自己的床鋪跟枕頭去小房間睡。

周靜看着，一萬個不放心，想把康康叫回來，卻愣是被程遠的眼神被逼退了。

程遠還非常有耐心，給康康講繪本、講兵書，又陪着他睡着，給他蓋好被子，才回到自己的房間。

周靜一臉擔憂地坐在床上，他走過去寬慰道：“沒事的，你不用瞎擔心，我程遠的兒子不是慫包，不就自己睡嗎？那不是小菜一碟的事情嗎？”

“反正我就是不放心。”周靜有些生氣地躺下，程遠屁颠屁颠地跟着躺下抱上去，卻被她無情地推開了。

他好說歹說，又是親又是抱，總算把她哄好了，正當他想溫存一番的時候，一陣帶着哭腔的“媽媽”把他打斷，緊接着就是咚咚咚的腳步聲。

“媽媽，好黑，我害怕。”康康跑到他們的床邊，哭着哀求道。

周靜聽着，別提有多心疼了，立刻把康康抱住，說：“好，沒關系的，康康還小，繼續在這裏睡小床吧。”

程遠第一次覺得自家媳婦是“豬隊友”，可不等他說什麽，寧寧已經被康康的大動靜給吵醒，正“呀呀呀”地哭着，他只能先去哄閨女。

章燕紅出月子這天，周靜一早就收到她送過來的紅雞蛋。

“我的廚藝不好，不會弄什麽好吃的，就按照咱老家那邊的風俗，做些紅雞蛋請大家吃。”章燕紅從提籃裏面拿出三只煮熟并且染紅了的雞蛋，遞給周靜。

“謝謝。”周靜笑着接過來。

“雞蛋不多，你們分着吃，就當做一點小心意。我不耽誤你上班了，先去別家送。”章燕紅說完，就走了。

恰好今天早上沒做煮雞蛋，周靜就把它們剝了給大家吃。

只有三個，程遠把它們留給媳婦孩子，可周靜說寧寧太小，只給她嘗了點雞蛋黃，其餘的都讓他給吃了。

他趕時間，快速解決完就回營裏。

周靜等孩子都吃飽了，才帶他們去趙笑花家。

等到了趙笑花家，她就問：“燕紅給你送雞蛋了沒有？”

“送了。”

趙笑花：“我也收到了，沒想到老牛這次挺大方的，上回生小妞的時候，別說紅雞蛋了，菜都沒有一條。”

“我覺得這跟老牛關系不大，關鍵是看孩子的媽。”周靜說。

“那也是。”趙笑花撇撇嘴說：“那林招娣自家孩子偷吃個雞蛋都能氣到動胎氣，即使生個兒子，也不可能這麽大方請大家吃雞蛋，全進她肚子裏面就有可能。”

“就是這個理呀。”

“對了，你聽說了沒？”趙笑花壓低聲音說：“現在不少軍嫂在傳燕紅厲害，都是生女兒，林招娣得了個離婚的下場，她卻像生個兒子那樣揚眉吐氣，說把老牛拿捏得死死的。這話聽上去是稱贊燕紅，其實在諷刺她，也諷刺老牛偏心。”

“燕紅的确是厲害呀。”周靜說：“都是面對一堆閨女，人燕紅把大妞她們當親閨女看待，她林招娣這個親媽卻跟個後媽似的，除了一天到晚怨她們為什麽不是兒子之外，就是跟她們搶吃的。”

“還有，她嫁給老牛的時候，也知道他盼着要兒子，可人家生了閨女沒有怨天尤人，而是極力維護自己的閨女，林招娣能做到這樣嗎？”

“老牛過去的種種，被人家诟病是活該，可人家燕紅現在得來的局面，都是靠她自己努力争取過來的，她有什麽不對？”

“好像就是這個理。”趙笑花聽得一愣一愣的。

周靜等不及她消化自己的這段話，就把寧寧塞到她懷裏，道：“我趕時間，先走了。”說着，又對康康說：“在笑花姨家要聽話，知道了沒？”

“媽媽，我知道了。”康康乖巧應下，周靜轉身就走了。

周靜回到軍醫那邊，跟着謝宇忙了一個早上，等快要到午飯的時候，他把她叫進辦公室，說：“小靜，你來咱這裏快一年了，覺得怎麽樣？”

“挺好的。”周靜真心誠意地說，這裏的的人際關系不複雜，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用去理會繞繞彎彎的事情，雖然假期有點少，但這年頭都這樣，關鍵是上下班基本準時，讓她能夠把家庭照料好。

“那在目前的工作中，有沒有什麽事情是你特別想做的？”謝宇問。

“有。”周靜其實心裏早就有一個想法，“我想在軍嫂中開展女性衛生知識宣傳，這樣既能夠讓她們更好地保護自己的身體，也能從源頭預防一些疾病。”

謝宇聽着，認同地點了點頭，然後笑着說：“你果然沒有令我失望，鑒于你過去一年的良好表現，從下個月起，你可以轉為正式的軍醫。”

這個轉正來得猝不及防，周靜怔愣一下才反應過來，“不說……至少得兩年才能轉正嗎？”

“這不是你太優秀嗎？”謝宇笑着說：“從下月開始，你就不用跟着我了，到時候自己單獨坐診，當然，遇到問題還是可以找我幫助，我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另外，你轉正之後，每個月的工資增加十塊錢，變成五十一個月，糧食四十五斤，肉一斤二兩。”

這回真是升職加薪了，周靜聽着，忍不住笑了，朝謝宇連連道謝。

晚上睡覺前，周靜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程遠，嘴裏不停地碎碎念道：“下回趕上有車去縣城，我要去胡大爺那邊多買點布料，給康康跟寧寧做兩套新衣服過年。”

即使倒退五十年，周靜還是一樣愛買衣服，不過以前是給自己買，現在是給孩子買。

“還要多買兩罐麥乳精，康康跟寧寧都要喝……”

她一直唠唠叨叨，卻沒聽到程遠的聲音，扭過頭去，只見他一臉幽怨。

“你……怎麽了？我漲工資你還不樂意了？”

“你現在心裏就只有孩子沒有我了，念叨了半天，全都是給康康跟寧寧買的，就沒有我的份了嗎？”

“……我……這不是還沒說到嗎？你真是的。”周靜是差點把他跟自己忘了，連忙道：“我打算給咱倆各織一件長袖毛衣，情侶裝那樣的。”

“這還差不多。”程遠說完，又忍不住嘆了一聲氣，說：“寶貝你越來越厲害了，看來我得努力，否則你将來掙的錢比我還要多，我會覺得自己很沒面子的。”

“……”這人果然骨子裏還是大男人主義的。

領導給漲工資了，周靜工作起來就更加賣力，第二天就開始準備女性衛生知識宣傳的工作。

一忙起來，時間就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八月底。

這天她休假，難得可以睡個懶覺，卻被羅嫂子一早給叫醒了。

現在早晚涼意明顯，周靜披着外套走出去開門。

“吵醒你了？”羅嫂子有些歉意地說。

“沒有，我懶，也差不多要起了。”周靜微微一笑。

“這個，你拿給寧寧玩吧。”羅嫂子說着，從衣兜裏面拿出一小塊木頭。

周靜不明所以地接了過來，認真一看，發現是一只還沒有完全雕刻好的牛。雖然有些醜，但可以認得出來是只牛。

“嫂子，你這是上哪兒弄的？”周靜好奇地問。

“是偉業自己雕的，這不再過幾個月，寧寧就一歲了嗎？他看她平時很喜歡玩程遠雕的木頭，想着她屬牛，就說給她雕一只牛當生日禮物。不過他手笨，雕了好多只，這只算是最好的了，就是還沒雕好。”羅嫂子說。

周靜：“既然還沒雕好，你怎麽就拿過來了？”

羅嫂子嘆了聲氣，說：“偉業他爸媽從邊境調去G省軍區，昨晚就急匆匆把他帶走了。他之後會在G省那邊待着，這牛怕是不會再回來雕了。我想着這是他當哥哥的一份心意，所以拿過來給寧寧玩。”

“怎麽走得這麽急？”周靜愕然，秦偉業是皮了點，平時還愛惹程遠生氣，但大毛病沒有，周靜還是挺喜歡他的，這會兒聽到他回到葉沁身邊，她心中有些不舍。

“恰好葉沁家有事，所以走得急。”羅嫂子說：“不過眼看着要開學了，他要去G省那邊上學，也要提早過去準備準備。”

“原來這樣。”

“好了，你忙去吧，我先回去了。”

“那嫂子你慢走。”

周靜拿着小木牛回去，這時康康跟寧寧都已經醒了。

大概是聽到她在外面說話，康康知道媽媽在，所以沒急着找人。寧寧因為有哥哥陪着，也沒有哭着找媽媽。

“寧寧，這是你的玩具哦。”周靜把小木牛遞給寧寧。

康康聽到有玩具，也湊過來看了看，然後嫌棄地說：“這牛好醜。”

周靜：“……”

寧寧看了一眼這只醜牛，伸手就拿了過來，然後歡快地玩了起來。

吃過早飯後，周靜趁着今天休假，就騎着自行車，帶着寧寧跟康康一起去村裏，看能不能換點肉回來。

今天運氣不錯，殺豬佬那邊有一個豬肚跟一小塊瘦肉。

周靜回家就把豬肚鹵了，瘦肉就用來炖湯，給兩個小家夥喝。

傍晚，程遠回來，周靜以為今天有鹵豬肚吃，他會很開心，可她卻明顯感覺到他有些不開心。

等康康跟寧寧睡着之後，她把秦偉業離開的事情告訴他，“怎麽樣？天天惦記你閨女的小子終于走了，你是不是很開心？”

程遠聽完，半點高興的樣子都沒有，周靜這下确定他肯定發生什麽事了，于是問：“怎麽了？”

程遠擡眼看她，半晌，才沉着聲音道：“葉首長走了。”

周靜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葉首長是葉沁的爺爺，秦偉業的太公。難怪今天羅嫂子的心情看上去很沉重，秦偉業又走得這麽急。

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程遠，只能把他抱住。

程遠把周靜抱得很緊，良久才開口：“我剛當兵的時候，是出了名的不怕死，別人都以為我膽子大，但只有葉首長知道我是不想要命了。”

那時候的他，的确覺得活着沒什麽意思，這世上唯一愛他的兩個人，他爸跟他奶都不在了。對于盧瑞雪來說，除了每月三塊錢的養老錢，他就是她的累贅，人生的污點。

所以，每次執行任務，他都是沖在第一。

好幾次，他都跟死神擦肩而過。

葉首長很欣賞他的膽識，但也知道他這一次次的不怕死，是沖着死去的。

有一次，他為了完成了一個非常艱巨的任務，受了重傷。

葉首長來看他的時候，就對他說：“我知道你一心尋死，可人總有那麽一天，為什麽不趁着活的時候活個痛快呢？你要是覺得生活沒什麽意義，那就拼盡全力去保衛國家，保衛人民，但前提是你要活着。”

“要不是葉首長，我怕是早就死了。”程遠聲音痛苦地說着。

這一刻，周靜才知道，原來過去的他是活得如此痛苦。

“你以後不準再有這樣的想法了。”周靜撫摸着他的頭，說：“你現在有我，有康康，有寧寧，你必須好好活着。不為你自己，也為我們，知道了沒？”

說到後面，周靜的眼淚忍不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