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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應了一聲, 就走到後面的裏間去了,過了一會,他帶着一個人走上前來。霜霜看清那個人,袖子裏的手就握緊了。她睫毛微顫, 眼神已經有些不穩了。

站在班主後面的是個瘦高個青年,他臉上一半還畫着濃妝, 沒妝的那半張臉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

明明是帶着妝的臉卻依舊看上去是儒雅清俊,劍眉下的眼睛溫潤如水。如果說邬相庭是豔麗的玫瑰, 那麽蘭铮更像是梨花,他獨有他的氣質,他的樣貌像是工筆一筆筆畫出來的,沒人可以挑出錯,他是世家子的典範。

霜霜在見到蘭铮的瞬間已經失态, 蘭铮對她的意義來說可能遠超很多人,她同蘭铮一起長大, 少年時許下未來, 那日在宮門,她看着蘭铮騎馬離開的時候, 哭得太慘,而蘭铮明明已經走遠,卻又縱馬回來。鮮衣怒馬的少年郎騎着馬回來, 只為告訴自己的小青梅一句話。

“阿寧, 我一定會娶你的!”

那是蘭铮對她說過最出格的話, 把還在哭的霜霜吓懵了, 她連哭都忘了,最後打了個嗝,等蘭铮紅着臉離開,她還沒反應過來。

一旁的太子已經忍不住了,他連連搖頭,“蘭铮這個臭小子真的是長大了,小時候挨得打,看來都忘了。”

小時候的蘭铮喜歡粘着霜霜,那時候的太子很是看不慣這個粘着自己妹妹的這個家夥,不過蘭铮越挫越勇,最後成功變成霜霜最喜歡的男孩子。

再次相見,她卻不再是當初的她了。

當初的話仿佛也成了一場空。

霜霜都不知道周圍的人怎麽消失的,等蘭铮抱住她的時候,她才突然反應過來。

“蘭铮,你……你放開我。”霜霜伸出手想推開蘭铮,但蘭铮卻不肯松手,“阿寧,我終于見到你了。我本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今日就跟我走吧,我已經安排好了,邬相庭今日回不了府。”

霜霜聽到邬相庭的名字,便更加用力地推了下蘭铮,“你先松開我,我有事問你。”

蘭铮聽話地松開了,霜霜整理下了思緒,才問:“你說我是被邬相庭弄出了宮,丢進了青樓,你有什麽證據嗎?”

蘭铮輕微皺了下眉,“阿寧,你不信我嗎?”

“不,我只是……”霜霜說到一半卻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說。

蘭铮看着她,像是已經洞悉了她的想法,“你喜歡上邬相庭了嗎?”

霜霜沉默了下來,她并沒有反駁。

蘭铮像是已經猜到了,他并沒有多驚訝,“阿寧,你現在喜歡上的是假的的他,你根本不了解邬相庭是什麽人,他騙了你。若你問我有什麽證據,我在你死訊出來之後去了傳說中埋葬你屍身的地方,那棺材裏躺的是你的貼身宮女。雖然她的面容盡毀,但是你跟我說過,你的貼身宮女因為保護你,小腿那裏曾被燙傷過。我又暗中找了你殉國那日還在宮裏的宮人,那一日有人親眼看到一輛馬車從宮門出去了,而新帝的人并沒有攔。”

“可……這不能證明這就是邬相庭做的。”

蘭铮從袖口裏拿出一張紙,“看了這個,你總會信了。”

霜霜接過那張紙,看了之後,她眼淚終于忍不住了。

蘭铮走上前,拿出手帕默默幫霜霜擦眼淚,“阿寧,沒關系,只是一個騙子而已,你不要太難過。”

這張紙是芍金窟的地契,上面清清楚楚寫着邬相庭的名字。

原來真的是她喜歡的人将她丢進了青樓。

霜霜面色已經慘白,她此時的心情就像一把刀在她頭頂挂了幾天,終于在此刻落了下來。她在難過的同時,也覺得松了一口氣。她原來不欠邬相庭了。

“蘭铮,我想離開這裏。”

只是她再也不想看到邬相庭了,不管去哪都好,只要沒有邬相庭就可以了。

蘭铮正要說話,方才離開的班主卻突然出現了,“主子,不好了,邬相庭回來了。”

蘭铮擰了下眉,他想了下,從袖子裏拿出一個瓶子遞給了霜霜,“阿寧,你今夜尋個機會,把這個東西倒入水中,讓他喝了。然後你一個人來邬家的後門口,我會想辦法帶你走。我們今夜就離開金陵。”

霜霜接過了瓶子,她點了下頭,就轉身走了出去,碧陵還守在原位置,見到霜霜下來,連忙迎了上去。

“夫人。”

霜霜把瓶子藏在袖口裏,她表情還算鎮定,“沒見到那個姑娘,算了,我們回去繼續看戲吧。”

霜霜坐回位置的時候,盛夫人轉頭看向了霜霜,眼神溫柔,“是不是陪我們老人家看戲還是有些無聊,我跟小庭說了幾回,讓他多陪陪你,不過你放心,小庭也準備放手點生意,小河呢,還是能分擔一點的,光讓自己弟弟累怎麽行。”

霜霜聽完盛夫人一番話,竟然不知說什麽好,而盛夫人只是笑着拍了下霜霜的手,她的臉轉了過去,“我原來總想着小庭會喜歡什麽樣的女兒家,見到你之後便明白了,他心思藏得深,從小就是,我也沒見過他對什麽上心,他仿佛從來不在意其他人,這段時間還是他在家裏呆的最久的了,原來總是天南地北地跑,問他幹嘛要這麽辛苦自己,他也不說。他就像風筝,原來沒有人牽着那根線,現在終于有了。”她笑着又看了霜霜一眼,“我把他交給你,我也放心了。”

霜霜擠出一個笑容,事實上她已經難過得不知道說什麽了。

她覺得這一切就像夢一樣,她從雲巅上跌落,有人将她從泥潭裏拉出來,對她好,珍重她,她不知不覺付出自己的心,還認為自己的眼光沒錯。

而這一切,這個夢要醒了。

邬相庭果然沒過多久就回來了,而戲也正好唱到最後一出,邬相庭在霜霜旁邊坐下,陪她聽完最後一出戲。

戲結束,邬相庭便跟霜霜一起回了思慎院,走到一半霜霜停了下來。邬相庭不免也停了下來,他轉過頭看着霜霜,“怎麽了?”

霜霜對邬相庭伸出手,眼神清澈,“相公,我腳疼。”

邬相庭聞言,二話沒說就把霜霜抱了起來,身後的幾個丫鬟忍不住漏出幾聲偷笑。霜霜把頭靠在邬相庭胸膛處。等回了房,她幹脆不願從邬相庭身上離開了,她緊緊地抱着邬相庭,像是抱着最後的浮木。

邬相庭也由着霜霜抱着,他摸了摸霜霜的腦袋,“身體不舒服?”

霜霜把臉埋在邬相庭的脖頸處,她搖了搖頭。

霜霜一直抱着邬相庭,直至他去沐浴。霜霜把袖口裏的藥瓶拿了出來,她深呼吸好幾回,才鼓起勇氣在茶壺裏灑了進去。

等到邬相庭回來,她便當着邬相庭的面為他倒了一杯水。

“相公,喝杯水吧。”她把水遞到了邬相庭的唇邊,邬相庭連猶豫都沒有,便就這個姿勢将水飲盡了。霜霜見他喝完了,才努力笑了下,“我去沐浴,相公等我一起睡。”

她走出裏間的時候特意回了下頭,邬相庭坐在床邊,見到她回頭,唇角翹了下,“要我陪你?”

“啊,不用。我現在已經不怕了。”霜霜連忙說,她轉身走了出去。

霜霜怕藥效發作沒有那麽快,真的去沐浴了,等到她沐浴完,邬相庭已經在床上睡熟了。她坐在床邊看着對方沉睡的面容好一會,才拿了件披風走了出去。丫鬟被她全部打發回去休息了,但是她還是很緊張,怕遇見邬家的下人。幸好的,她一個人都沒碰上,等她走到邬家的後門口時,那裏空無一人。霜霜在原地等了一炷香時間,心裏越來越不安的時候,後門口的門突然響了一下。

霜霜的眼神頓時被吸引了過去。

随後她就看到後門從外面打開了,外面站着數人,其中站在最前面的就是蘭铮,蘭铮看見霜霜就立刻走了過來。他直接抓住了霜霜的手腕,拉着她往外走,“快,走,我雖然偷偷在下人用的那口井裏放了迷藥,但那藥被水稀釋後,恐怕也撐不了多久。”

後門就有馬,霜霜自己會騎馬,她便自己挑了一匹直接坐了上去。

他們一路縱馬狂奔,到城門處的時候,城門這個時辰早已經落鎖了,但蘭铮駕着馬走上前,他從懷裏掏出一個令牌,“開門!”

守門的士兵仔細看了下,發現這是金陵太守的令牌,便紛紛讓開了位置,打開了城門,讓他們一行人過去。

蘭铮在城外的碼頭準備了船,為了避免邬相庭坐船追他們,他還特意讓人在一夜之間把停在碼頭的船全部破壞了,當然,船裏也放了相應的賠償。

霜霜跟着蘭铮上了船,心卻還是跳得很快,她心裏非常不安。她站在船頭,看向離她越來越遠的金陵。突然,她聽到了馬蹄聲,那馬蹄聲越來越接近,等霜霜看清馬匹的時候,也看清馬背上的人。

居然是邬相庭!

邬相庭騎着馬追了上來。

蘭铮也注意到了,他皺着眉看了一會,而這時他們已經離岸邊有段距離了。

邬相庭的馬停在了碼頭處,船離岸邊也越來越遠,霜霜已經看不清對方的面容了。蘭铮走到她身邊,“阿寧,忘了他吧。”

岸邊的邬相庭終是忍不住,嘴裏的血從唇角流了出來,他擡起手用手背擦了下嘴角的血。他雙眸淹沒于黑夜之間,紅唇因為沾了鮮血,更添一分詭異豔絕,陰柔精致的面容漸漸顯露出一絲恐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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