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狼狗篇01-05

1.

男孩第一次見到那個男人的時候,才8歲,男人是風頭正盛炙手可熱的小鮮肉,比他大15歲,23歲的漂亮明星。

只不過見面的地點不對,男人穿着一件絲綢睡衣,從男孩父親的卧室裏出來。男孩知道自己爸爸是大導演,又是投資商,經常帶小明星大明星回來,自己的媽媽就是被這樣氣死的。

可媽媽的離世并沒有讓爸爸改過自新,反而變本加厲。不僅帶着這個漂亮的小明星回來,還讓他住下了,過起一夫一妻制的生活。

男孩很憤怒,在日記寫,這個男人是狐貍精,他根本不愛爸爸,爸爸也不愛他,他就是為了拍戲,為了出名。

平時在家裏見面,男孩也是各種刁難,一口一句是我爸讓你出名的。他以為男人會生氣,可是沒有,男人反而系上圍裙給他做飯,無論怎麽罵他都不走,在這裏家裏留下來。

男孩更憤怒了,剪掉了男人所有衣服,砸了他珍愛的影視新人獎杯,燒掉了男人收藏的黑膠碟片。他不希望任何人在這個家裏代替媽媽的位置,他好恨。

可男人一次都沒有生氣,而是默默流淚,收好自己被毀掉的心愛物品,還替男孩隐瞞,和男孩父親說是自己不小心弄壞的。他也不去拍戲了,放棄了唱歌,在家只給男孩父親一個人唱。

男孩每天吃着男人做的飯,并不買賬,家長會爸爸從不參加,都是讓男人代替出席。男孩故意在全班家長面前讓他難堪,說你是爬上我爸爸的床才出名的。

周圍投來鄙夷的眼光,男人什麽都沒說,拎着孩子的書包帶他回家。

慢慢,逐漸長大的男孩變得更惡劣了,他知道怎麽才能傷害男人,會故意嘲笑他老了,息影後就沒有人氣了,自己爸爸又和別的明星約會。他想讓男人離開,越來越受不了他,因為他以為男人是為了爸爸的錢,沒想到他圖的是爸爸的愛。

他真的很愛自己爸爸,剪掉翅膀,心甘情願變成金絲雀。男孩想不明白,在好奇心驅使下偷聽他們的房間。

自己的爸爸在床上從來不是溫柔的人,他會罵髒話,會打人,會抓着男人漂亮的柔軟頭發。男人會迎合爸爸,男孩雙手顫抖,想把這個男人,徹底趕走,讓他離開。

又過了幾年,漂亮男人從23歲,變成了33歲,當真變成了男孩口中會變老、被觀衆忘記的人。可男孩卻從8歲長成了18歲的少年,比男人高出半頭多。

自己的爸爸是真的找了別人,而且已經好幾年不再碰家裏的男人,男孩這幾年反而最輕松,唯一一次生氣是自己在學校打架,男人沒有去給他開家長會。

有時他還能聽到男人洗澡時發出的聲音,一副好嗓子,不管是唱歌還是哭還是若隐若現的隐忍,都很動聽。

直到高三的寒假,他從封閉補習班回來,發現男人徹底消失了。他轟趕了10年的男人,真的走了。

爸爸房間裏出來的人,不是他,是另外一個20歲出頭,五官精致的小明星。他還穿着男人留下的那件絲綢睡衣。

少年憤怒了,徹底血怒。他把那件睡衣扒下來,把這個不認識的男人拽出房子,直到父親和司機一起阻攔他。他第一次對父親動手,覺得這個家瘋了,誰也不能把那個男人轟走,取代,唯一能讓他走的人應該只有自己。誰也沒有資格讓他走。

他拎着裝滿模拟試卷的書包瘋跑出去,滿城瘋找,第一次給男人主動打電話,發微信。以前滿城都是男人的海報,現在滿城的人都遺忘了他。

終于男人接了他的電話,告訴少年自己正在租住的房子裏打包行李,要回老家了。少年打着車趕到那裏,出租房沒有關門,在一片狼藉中男人坐在行李箱上,輕輕哼着歌,仿佛在回憶自己曾經風光無限的短暫。

“你怎麽來了?”男人突然回過頭,發現了穿着校服的少年。

少年手裏還揪着那件撕破的絲綢睡衣,氣呼呼地走進來,折斷脖子一樣趴在男人肩膀上流眼淚。“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

2.

男人有點惶恐,畢竟少年一直對自己惡言相加。但這麽大的一個孩子在自己身上哭了,他也推不開。時光稍不留神,男孩就長這麽大了。可他長相沒有随父親,除了生氣時皺起的眉頭。

少年哭了好半天,哭到鼻子不通氣,一邊哭一邊把那件絲綢睡衣扯得稀爛,無窮的力量對它發洩。然後他拉着男人的手帶他出來,用自己的卡給他租昂貴的公寓,就租在學校附近。

白天他上課,中午去男人家裏吃飯,看男人系着圍裙熬雞湯。他用自己高考前沒有人照顧的理由留住了他,午睡時偷偷爬到男人床上,男人推不下去,他就裝睡。等男人睡着,他再睜眼,偷看男人眼角那一條細尾紋,和睡夢中無意滑動的喉結。偷看男人一手可握的腳踝,想起自己父親握過它,把它拉很高。

10年光陰,男人真的和剛住進家裏時不一樣了,那時他沒有這麽瘦,皮膚也沒有這麽蒼白。還有一道光環,現在那些光全部滅掉了。

于是少年每天都來,故意把很難的理科題目念給男人聽,看男人做不出來緊皺的眉頭。然後自己再順利解題,聽男人誇他一兩句聰明。他故意穿招搖的限量籃球服回來,展示自己逐漸長成的年輕身體,把籃球比賽的視頻發給男人看,讓他看自己最後關頭一記三分,意氣風發,張揚控場。

他在學校打架,因為別人用難聽的污言穢語問他家裏那個爬床的被趕出去了嗎,明明這話是少年自己以前說的,但現在聽不得。

他還給男人買了許多漂亮的衣服,精致的皮鞋,每一套都像參加頒獎典禮那麽隆重,各種各樣的衣料。其中有一套帶閃的絨面墨藍色西裝,和男人22歲獲得年度最受歡迎歌曲獎那晚的一模一樣。是少年花了錢,請人按照網絡照片訂做的。

很難,因為男人曾經的輝煌是昙花一現,還沒留下痕跡就被自己父親占為己有。他又花高價收了許多黑膠碟片,一張張送給男人,看他黑色眼珠亮起一瞬來。他還有意無意說自己的父親已經老了,自己還能再長更高。

男人聽了只是笑笑,問他晚上想喝湯還是吃煲仔飯。

少年的心逐漸長出野草,從一頓飯變成好幾頓,還想在男人這裏留宿,可男人不讓,像是看懂了他那點藏不住的心思,說高考後自己就離開。

少年氣得不行,虎得一逼,說你要是離開,我就不參加高考了。

男人一愣,說他太孩子氣。

少年不喜歡孩子氣這個詞,他當了太久的孩子,想要當個大人。每天晚上回家,他都和自己父親對着幹,吵吵架,洩洩憤。他把家具換了一遍,不給他父親留一點追憶的機會,唯獨把那件碎片式的絲綢睡衣藏在床墊下面。

父親又換了情人,半年內換了許多個,但每個好像都不怎麽滿意,還和家裏的保姆發脾氣,說做飯做得太難吃。

傻逼。少年心裏罵着,偷偷吃男人給他準備的宵夜點心,看自己的父親在家裏暴躁得無能狂怒。

3.

父親最近在找男人,少年知道,老混蛋想要男人回來。

他聽到父親在屋裏打電話,但很明顯那邊沒有人接,還聽到父親暴躁摔碎花瓶古董,又把手機砸向玻璃,一邊罵人一邊踱步。

高考越來越近,少年睡得越來越晚,用自虐式的努力來換一點成績,十幾分的進步,明明只要正常發揮就能考上理想大學,可他還是不滿足。他不滿足,他想要争,可是又沒明白要争什麽。

有一天他剛要睡着,突然聽到了男人的聲音,他立刻坐直,雙手攥緊顫抖,以為男人又回到這個家了。他推開屋門沖出去找,家裏卻是一片黑暗,沒人回來。

男人的聲音從父親屋裏傳出來的。很痛苦又很愉悅,那副好嗓子啞成那樣了還在叫喚,少年聽過男人唱歌,咬字清晰發音飽滿,絕對不是這樣。

父親屋裏的呻吟聲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是哭了。

少年第一個反應,去廚房拿了一把刀。可是到父親的卧室門前,他竟然退縮了,不敢開這扇門,怕男人幾個小時前剛和自己說完晚安早點睡,現在就回到這個籠子裏。

他只敢把門推開一條縫。

屋裏只有父親一個人,可是電視機裏卻有兩個。

是父親曾經錄過的視頻。

少年看愣了,反應過來之後飛速轉身,把刀放回去,回到房間找出了那件破碎的睡衣。

還好,他沒回來,他不會再回來了。

快過生日的事,還是男人提醒的。少年很少過生日,怕自己在這一天想起母親的臉。生日日期剛好和一模考試結束重合,少年一會兒說着學業緊張誰愛過誰過,一會兒又無意強調自己最愛吃菠蘿和巧克力。

只是他跟在男人屁股後面強調的次數太多了,直到看到男人從超市買了兩個菠蘿回來才罷休,不再繼續鬧騰了。

男人還是每天做好午飯晚飯等他下課,好像還稍微胖了一丢丢,兩頰深陷的凹陷沒那麽明顯了,皮膚還是久不曬太陽的白。他不噴香水,少年從來沒聞出他有香味,兩個人偶爾坐在一起看電視,但刷到娛樂臺,少年會很快跳過去。

小鮮肉百花齊放,後浪推前浪,一張張朝氣蓬勃的臉布滿年輕人的膠原蛋白。男人倒是無所謂,淡然地問:“為什麽跳臺了,不喜歡看嗎?”

穿着校服的高中少年換了個別扭的姿勢,盯着男人的喉結,研究那些好聽或者難以形容的聲音是怎麽從這副好嗓子裏發出來的,然後自傲地告訴男人。

“不喜歡,小鮮肉太嫩了。”

可是這些小鮮肉都比男人聰明,有幾個經常來家裏的熟面孔都從父親手裏得到了資源,少年也不懂男人為什麽笨成這樣,哪怕他給自己父親吹幾年枕邊風,都不至于混成這樣。他已經和世界完全脫節了。

“明天考完試來過生日?”男人用以前拿金話筒的手,給少年剝了一顆龍眼,“我會做蛋糕。”

少年摳着手指拿筆的薄繭,當然知道他會做蛋糕,以前父親過生日,男人都親手做一個。他想說自己不來,傻逼才過生日,可是又欣喜若狂,感受到了枕邊風的力量。

“來。”

4.

在一模最後一科收卷前,少年走神了。折着答題卡的一角,算計着上樓過生日的時間。

考完試就去,顯得着急,好像自己多耐不住似的。等一會兒再去,他又怕菜涼了。

他找到了男人以前參演的連續劇,被男人以前的粉絲剪成短視頻,一個一個cut拎出來。男人的臉很适合上鏡,但不是完美五官,有一點棱角,完美中和了他的精致。

就是一張好看的,男人的臉,沒有女人的媚。

少年經常能聽到男人唱歌,聲線低沉,有很穩的情緒,即便唱到最高音也沒有軟,更不會用什麽氣音變調哭腔音滑過去。

他就是很紮實的唱功,很老實的唱法,連偷懶都不會,全靠一副嗓子。少年不喜歡唱歌,也不愛開口唱,因為自己跑調,可偏偏喜歡犯壞跟着男人唱。

他一句,他一句,把男人逼到唱出情愛癡纏的那部分歌詞。男人似乎對唱感情有所避諱,他就盯着他,男人要是笑笑說不唱了準備逃跑,他就堵着廚房的門,像要證明什麽傻氣的想法,執拗地看着他唱完。

他就是要看着他唱完,聽他把最後一個音吞回去,看他唱到愛、想、思念、不忘等等等等這些字眼時飄忽不落的眼神。

那個眼神,讓人想接住,又覺得接不住,太輕又太沉。

收卷鈴聲響了,少年拎着書包飛出去,撞了同桌男生也沒在意。騎車到男人住處樓下又後悔了,繞着小區多騎幾圈。等電梯時又嫌還不來,一口氣爬了9層。

門沒鎖,他推門進去,男人還在廚房忙,讓他先坐。

還是來早了,少年揉了一把跑亂的頭發,坐在椅子上等他的蛋糕。男人從廚房露了個頭,讓他先去洗手,少年嘟哝着你事兒真多,去把手洗了個幹淨。

再回來時,桌上多了一個蛋糕,能看出是家裏做的,因為做得實在不怎麽樣。沒有花裏胡哨的奶油花,也沒有生日快樂四個字,就普普通通一個蛋糕胚子,抹了一層白色奶油。

簡單到……和每年父親過生日,端出來的一樣。真一模一樣,少年将它360度回旋來回觀察試圖找出一丁點區別,沒有。

于是他把蛋糕掀了,摔門跑了出去。不要了,過生日有什麽可慶祝的,不就是長大了一歲嗎?即便不慶祝,人還是會長大的。

他好恨,恨自己和父親有一半基因相同,很父親氣死了媽媽,還帶了一個漂亮老實的男人走進了他的生命裏。

恨男人給他的東西,和給那個老混蛋的,沒有差別。

可他最終還是沒地方去,每年過生日這天,他都不愛回家。甚至會稍稍恨一下生下自己的女人,埋怨她為了一個不值得的傻逼,親手結束生命。

恨她為了愛自己的父親,丢下了自己。

掀了蛋糕跑出來,少年不記得桌子有沒有倒。直到晚上11點他才上樓,再門前猶豫不決,不知道該怎麽敲開這扇門。

結果他一推,門沒關,還給他留了一條縫。

少年蹑手蹑腳走進去,客廳沒開燈,掉在地上的蛋糕也沒有收拾,仿佛在告訴他,做這個蛋糕的男人也有脾氣。

沒做過家務的小壽星摸了掃把,蹲着擦地,突然發現地上的蛋糕胚是深色的。他打開燈,白色的奶油底下全是深色的,藏着巧克力的胚子,夾着幾層菠蘿。

少年拿着盤子裝起來,去敲男人的卧室,屋裏沒聲音,他進去看,男人已經睡着了,側臉和曾經演男一號時差別不大,眼尾的紋路很溫柔,嘴角微微下撇。他笨死了,不會吹枕邊風,不知道做一個好看點的蛋糕,也不知道打電話叫自己回來。

男人聽到腳步聲,一睜眼看到一個很大的黑影蹲在自己床邊,狗一樣,捧着雪白的瓷碟吃東西。

“你怎麽回來了?”男人總是這麽問,好像少年找他必須需要一個理由。沒有正當理由,他們之間是跨不過去的斷層。

“煩。”少年的臉偏過去。

“煩什麽?”男人問。

少年自暴自棄了。“想約你出去,又怕你不想惹我不高興才答應,又怕你不答應。”

5.

男人當下沒有回應,而是像觸碰了火源,把他吓得撤了半步。他偏了臉,給少年的感覺是方才的話不該說,莽撞脫口而出,莽撞堵了兩個人的後路。

他不回答,少年就不起來,還把蛋糕給吃完了,死也要死在這條後路上,不讓男人退不見了。

幾秒後男人才擠出三個字。“不像話。”

行了,少年心裏的野火像燒了老房子,一發不可收拾。他憎惡男人給他的東西和給老混蛋的一樣,卻希望男人給他的答案和給父親的相同,最好什麽都答應。

最好只對自己什麽都答應。

這十年裏,少年就沒聽到過他對父親說不。

結果到了自己這裏,就是不像話。

他問男人為什麽不像話,男人說不出來,整個人像被誰踩碎的玻璃,尖、冷、脆,但又難掩自己已經被人踩碎的事實。

“那傻逼怎麽對你都行,我約你出去為什麽不行!”少年問,問完就後悔了。他習慣性的傷人是一把尖刀,誰踩上去誰流血。

男人不說話,好像連反應都沒有。少年突然意識到他可能不是沒反應,而是被自己刺慣了。

可是他不理自己的時候,少年又覺得自己是被扔進外太空的傻逼孤兒。他急于擺脫這種毀滅性的孤立,問男人,自己能不能留下住一晚。

男人搖搖頭,笑着讓他回去吧,說你有家。

家?少年最終還是拎着書包走了,怕自己強留下來,他一整夜孤立自己。回家的路上,少年只記得男人身上的那件睡衣,他沒穿絲綢,穿了一件純棉。

回到家,有女人的聲音從二層傳出來,父親又帶人回來了。老混蛋的事業如日中天,爬他的床估計要領號排隊,少年順着樓梯往上走,剛好那個女人下樓去廚房,錯身時誰也沒無視對方的存在,她覺得他應該習慣了,他也确實習慣了。

他看到她那雙手全紅了,皮膚呈現出被傷害過的漲紅。他才想起以前男人的手也這麽紅過,他還以為是洗碗洗的。

少年突然想起來,男人在22歲的采訪中說過,從小喜歡音樂,會彈鋼琴。

可是從男人來到這個家裏,一層的鋼琴從來沒有響過。

第二天下午,少年翹課了,騎車去了全市最豪華的商場,這個時間逛商場的人不多,大多數都是貴婦,他一個穿校服的高中生游走在奢侈品牌店之間格格不入。

不知道買什麽,他就看,特意找那些帶着女朋友或者妻子來的男人,尾随他們,學習在哪個櫃臺付賬。他們往護膚品櫃臺去,他也去,雙手插着兜,背着書包,塞着白色的耳機,耳機線繞過校服的衣領。

或許是這張臉、這身衣服不像消費得起,沒有櫃姐上來問他,少年也不在意,最後挑中一瓶幾千塊的護手霜。櫃姐終于過來了,問他,需不需要再買些護膚品,這個品牌主打抗老精華。

少年看了一眼,護膚品一套幾萬塊,也不貴。可是他沒要,怕男人以為自己送他這個是嫌他長了一道眼尾紋。

又挑了一瓶號稱成熟男人後調的香水,留給自己用。

結完賬,少年拿着單據取貨,櫃姐問他要不要禮品袋。少年本來想說不用了,又慎重地點了點頭:“要。”

“需要包裝成禮物嗎?”

“随便。”少年撚着耳機線,“別太隆重了。”

“好的。”

“但是也別讓人看不出來。”少年提要求。

“好的,還需要什麽嗎?”

“包得好看一點,最好是一眼能看出是禮物,但是又看不出來我特別想送。”

櫃姐皺着眉,選了一張金箔包裝紙,細細的銀絲帶系蝴蝶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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