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姜娘子病了嗎?為什麽沒人來傳她,倒是相爺親自來了?李醫女邊走邊想。相爺的表情看起來可真奇怪,分明是他親手給她的藥,讓她去争春,那臉上的表情怎麽看起來卻像是萬分不情願,被誰逼着似的。

她沒看錯,沈在野心裏就是被人逼的,心裏的兩個小人大開戰火,你來我往,掙紮不停。

一個小人說:“這一次放過姜桃花,就是繼續給你自己留個後患,而且她一定會記恨你,百害無一利!”

另一個小人說:“我聽見你心裏的聲音了,你想放過她。既然心裏是這麽想的,那這樣做了,也不必後悔。”

閉了閉眼,沈在野低笑。罷了吧,他不是神,一輩子總要有個犯錯的時候,他大不了只是把犯錯的機會都放在了姜桃花身上,未來會有什麽樣的後果,那也是他該受的。

說起來姜桃花已經很久沒對他用媚術了,可能是不敢,也可能是知道沒用。但是他突然很好奇,趙國的媚術是不是有一種媚人于無形的?恰好姜桃花就會?不然那麽個虛僞狡詐的女人,他怎麽就……

怎麽就這麽放不下呢?

“你把解藥給她了?”徐燕歸還在書房裏,看着他回來,挑眉就道:“剛才我就想到了,你沒道理不吃那瓶藥,說些瞎話騙鬼呢?”

沒理他,沈在野跨進房門就找了椅子坐下,頗為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哎,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徐燕歸撇嘴道:“這樣以後該怎麽辦?就沒有什麽一勞永逸能保住姜氏的法子嗎?”

若是有,他至于走到這一步嗎?沈在野嗤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你與其想法子怎麽保住她,不如想想看怎麽才能讓她消氣吧,她定然是恨死我了。”

“她又不傻。”徐燕歸皺眉:“吃了解藥保住性命,你又不對她第二次下手,那她就該知道你是放過她了,還恨什麽?”

是嗎?眼睛微微亮了亮,沈在野擡頭看他:“你确定?”

“你不懂女人我懂。”徐燕歸輕哼一聲道:“等她養幾天身子,順便把太子的晚宴躲過去,之後你好生哄一哄就沒事了,關鍵是哄的時候誠心些。”

像上次那樣嗎?沈在野抿唇,這個他倒是會的,要是真這樣簡單……

“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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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他想完,門外的湛盧突然就沖了進來,滿臉驚慌地道:“主子,争春裏沒人了!”

微微一頓,沈在野擡眼看他:“沒人了是什麽意思?”

湛盧急得不會說話了,幹脆将李醫女一把拉了進來。李醫女跪在地上,依舊很莫名其妙,聲音尚算平靜地道:“奴婢按照相爺的吩咐過去的時候,姜娘子已經不在争春裏了。”

瞳孔一縮,沈在野看着她手裏捧着的解藥,臉色霎時慘白,起身就往外沖。

“府裏找過了嗎?”他想很平靜地問,然而聲音卻在輕輕發抖。

湛盧皺眉:“正在讓人找,還沒找到,但是問過夫人那邊了,姜娘子沒有拿腰牌,應該出不去府門……”

“你傻嗎!”一聽這話,沈在野暴怒,當即轉身就改道往側門走:“她哪裏需要夫人出府的腰牌?我上次給她的玉佩就可以出府,你還不派人去追?!”

湛盧大驚,連忙應聲而去。反應過來的徐燕歸戴着鬥笠跟了出來,一路上不停地問他:“怎麽會這樣?她中毒了還能跑啊?那毒可是老人家親手配的,世間解藥就這麽一顆,她還以為別處能解毒不成?”

“你給我閉嘴!”扯了缰繩就上馬,沈在野捏了捏自己發抖的指尖,咬牙就策馬往南王府的方向追。

那毒唯一的解藥她錯過了,不到一個時辰,她必死無疑!一向聰明的人,怎麽會這麽沖動?為什麽不肯相信他一回,多等一等?!

她在這裏無親無故,唯一能投靠的只有南王,沈在野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一個時辰夠他趕到南王府,還來得及,一切都應該還來得及……

然而,當對上穆無暇一臉茫然表情的時候,沈在野才體會到什麽叫真的絕望。

“她沒來過這裏。”穆無暇疑惑地看着他,随即皺眉:“你是不是又欺負姜姐姐了?”

沈在野沒回答他,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從腳開始一點點結冰,快将他整個人都凍住了。無邊無際的寒冷擁上來,讓他無法呼吸。

“丞相?”穆無暇吓了一跳,連忙讓人将他扶進王府,倒了熱茶:“你這是病了嗎?臉色也太難看了。”

徐燕歸站在暗處,無聲地嘆了口氣,心裏也跟着難受起來。

屋子裏的燈漏響了一聲,一個時辰已經過去了。

所有人都坐在了南王府的主堂裏,沈在野沒說話,只怔愣地看着空蕩蕩的門口,穆無暇幾次想問他到底怎麽回事,可一看他這表情,竟然問不出口了。

“你家主子怎麽了?”無奈之下。小王爺只能将湛盧拉到一邊,低聲問。

湛盧沉默,他哪裏敢跟小王爺說,自家主子要殺了姜桃花啊?那他不鬧翻天才怪。

“你不說我也猜得到,他多半是對姜姐姐做了很過分的事情。”穆無暇負手回頭,又看了沈在野一眼:“你不用擔心我會責備你家主子,他現在的後悔,就是對他最好的懲罰了。”

從他認識沈在野開始,就沒見過這人露出這樣的表情,看着也是新鮮。只可惜了姜姐姐,不知道挨不挨得住沈在野的手段。

湛盧嘆了口氣,看了看小王爺,低聲道:“您要是知道姜氏的行蹤,就快些告訴主子吧,看他這樣……奴才也難受。”

“我是真不知道。”穆無暇搖頭:“看他這麽着急,我也不可能瞞着他。相府守衛那麽森嚴。姜氏是怎麽跑出來的?”

還能怎麽啊?湛盧苦笑,自家主子以前對姜氏的恩寵,到底是太過了,這一下子又來得太狠。給了她逃的機會,又逼着她逃,現在人不見了,真的也只能怪自家主子。

“別折騰了!”徐燕歸有些看不下去,雖然他也不好受,但沈在野這樣子,更讓他覺得天都要塌了似的:“一個時辰已經過去了。姜氏必死無疑,你在這國都裏找個屍體還不簡單?呆坐在這裏幹什麽?厚葬去啊!”

身子一震,沈在野擡頭看他,目光銳利得像十把軟劍。

“你瞪我也沒用。”徐燕歸道:“人是你決定殺的,毒是你下的,菜是你賜的,現在成了這樣的結局,你怪得了誰?一開始老老實實說舍不得她,把她送出府不就好了?非要等到現在這樣的場面,才肯明明白白顯露心疼?你心疼給誰看?姜桃花反正不會原諒你了,死活都一樣!”

“徐公子!”湛盧忍不住擋在他面前,眉頭緊皺:“您別這樣跟主子說話。”

“他做得出來,我還說不得了?”伸手指着沈在野,徐燕歸道:“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我說過多少次別玩口是心非那一套,早晚會出事。他不信。現在怎麽,摔了跟頭,還要人哄啊?他多大了?”

穆無暇聽得震驚,走到沈在野身邊,看了看他的表情:“丞相是因為姜姐姐死了,所以才這樣的?”

沈在野垂眸,終于沙啞着聲音開了口:“殿下恕罪,微臣今日情緒不佳,難以控制,失态了。”土腸冬圾。

歪了歪腦袋,南王道:“我沒想到姜姐姐在你心裏會這麽重要,竟至于讓你失态難控。既然如此,你為何就不能對她好一點?”

“魚與熊掌不能兩得。”沈在野勉強笑了笑,看着他道:“微臣雖然痛苦。但未必做錯。殿下也該記得,在成大事面前,女人是微不足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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