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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他一會兒,沈在野打開了桌上放着的一本冊子。
太仆之位給了秦升,郎中令的位置也安插了自己的人,段始南一投誠,太尉那位子。可能就得想個辦法換人了。土腸池亡。
這朝中九卿,一開始是景王和瑜王的人占多數,而如今景王為太子,手下的勢力卻漸漸都歸了他。那穿着四爪黃袍高興不已的人,可能還根本沒發現吧。
也是可憐。
穆無垠的确沒發現,不僅沒發現,還在太子妃等人面前大肆誇獎沈在野。
“要不是有沈丞相在,本宮哪裏能這麽快入主東宮?”
看着忙碌搬擺件家具的宮人,穆無垠心情好極了:“瑜王弟暗中動作一直不小,定然是籌劃了什麽準備翻身。然而已經沒機會了,太子的金冠已經是本宮的了!”
太子妃厲氏笑着颔首:“恭喜殿下,妾身已經備了厚禮,選的都是丞相和女眷會喜歡的東西。”
“你想得周到。”拍了拍她的手,穆無垠擡頭看着天,突然有點感嘆:“要是她還在就好了。”
厲氏一愣,看着穆無垠這神色。就知道他又想那個女人了。
有人給她說過,先前殿下就在宮外結識了個妖媚萬分的平民女子,還因此豪賭,被皇上責備。後來那女子被沈丞相親手所殺,殿下雖感激丞相,卻再也沒能忘記那女子,每過一段時間,都會提起來一次。
“丞相說,成大事之後,才能喜愛美色。”穆無垠雙眸裏滿是惋惜:“可是如今本宮大事已成,卻再也難遇見那樣的女子了。”
厲氏低頭不語,倒也不是很在意。反正都是死人了。她總不至于跟死人争風吃醋。
國都的某戶人家家裏。
姜桃花換上青苔剛買回來的普通衣裳,對着鏡子看了看。淡黃的上衣,朱紅的短褂。藍色的長裙,這裝束走在路上很快會被淹沒在人群裏,不會被人盯上。
“主子。”青苔擔憂地捏着手裏的藥瓶:“奴婢已經找人回趙國去知會了,您如今病發要吃兩顆藥,他們要是不提前送藥來,您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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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早呢。”桃花擺手:“這一覺能醒過來我已經覺得是賺了,更何況還能多活好幾個月。”
昨天昏睡了一天,她都要覺得自己定然是沒活路了。誰知道夜裏媚蠱毒發,吃了藥之後,整個人竟然就沒事了。不過體內的毒混合在一起,每月一次的痛苦就變成了兩次。新後給的一年的藥,也就只夠吃半年了。算了算剩下的藥,還能堅持三四個月。
夠了,至少還留給了她做事的機會。
“您當真沒事了嗎?”青苔還是不放心:“再多休息一會兒吧,現在急着出去做什麽?”
“今晚不出去,以後就難得有機會了。”整理好了妝容,桃花起身道:“我身子沒問題,你要是實在不放心,繼續在暗處跟着我便是。只是,今日無論出什麽狀況,你都別出來救我。”
青苔皺眉:“您要做什麽?”
桃花一笑,打開門道:“沈在野那條路咱們已經是走不通了,難不成大魏一趟白來?自然是要尋其他的路走的。”
一如既往地聽不明白,看着主子出門,青苔只能隐了身形跟上去。
姜桃花一路上跟沒長眼睛一樣,一會兒撞着人家的牛車,沾一身泥草,一會兒撞着端菜的夥計,灑一身湯汁油膩。新買的衣裳,瞬間變得髒兮兮又破爛。她不擡頭的話,整個人就跟叫花子沒什麽兩樣。
天色已晚,各家各戶都已經亮了燈,桃花一人在丞相府附近的官道上徘徊,安靜地等待着。
太子回宮的車隊很快從遠處過來了,她聽着聲音,就在路中間選了個極好的位置,然後跟屍體一樣躺了下去。
“籲——”開道的護衛看見前頭有東西,立即勒馬讓後頭的人都停了下來,然後上前查看。
“怎麽回事?”穆無垠喝得半醉,興致正高。見車停了,忍不住就掀開車簾往外看了看。
“回殿下,有個女子昏倒在了路中,馬車不好過去。”護衛連忙回禀:“您看?”
哈哈一笑,穆無垠挑着眉張口就是醉話:“看她長得好看不好看?不好看的話,咱們直接碾過去!”
衆人都是一愣,桃花聽着,心想幸好父母生得好,照他這說法,長得不好看的還不能活命了!
雖然知道是玩笑話,然而護衛還是老老實實禀告:“此女子甚為美豔。”
“美豔?”穆無暇來了興致:“端過來我看看!”
厲氏無奈地嘆息:“殿下,那是個人,又不是菜。您喝醉了,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這人昏倒在這兒,讓護衛送去民間的藥堂也就是了……”
在她說話的時候,護衛已經把姜桃花給抱了過來。穆無垠瞧着。這渾身是髒兮兮的,可那一張臉卻格外幹淨,瞧着怎麽還有些眼熟……
“殿下。”厲氏還要再勸,穆無垠直接擡手示意她閉嘴,然後揉了揉眼睛,仔細看了看那女子。
“來人,拿盞燈來。”
護衛一愣,擡頭看了看太子嚴肅的臉色,連忙舉了燈過來。
昏黃的柔光之中,姜桃花睡得格外安詳。穆無垠怔愣地看着她,感覺就像又做了一場夢,又夢到了這個女子一樣。只是這次不同,她的五官終于清晰了起來。伸手過去碰了碰,也不會消失了。
“是你。”喃喃了一聲,穆無垠酒意瞬間清醒,伸手掐了掐自己。确定不是夢之後,立刻伸手将桃花抱上了車。
“殿下?!”厲氏吓了一跳,看着那女子身上髒兮兮的,下意識地就驚呼了一聲。土腸土才。
懷裏的人皺了皺眉,像是要被吵醒了。
穆無垠倒吸一口氣,皺眉瞪向厲氏:“你叫喚什麽?下去,去後面的馬車。”
“……”目瞪口呆,厲氏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見他生氣,也只能提着裙子下車。到後頭與姬妾同乘。
小心翼翼地将桃花放進馬車裏,穆無垠低聲吩咐外頭的人:“快些回去,請個禦醫來。”
“是。”
儀駕重新啓程,飛快地往皇宮而去。
桃花算準了穆無垠會救自己,就算不為別的,也該好奇她怎麽死而複生的,所以她肯定能被他帶回去。
但是她沒想到穆無垠對自己的執念竟然這麽深,一路上不顧她身上的腌臜髒亂,竟一直死死将她抱着,嘴裏不停地道:“我喝醉了,但是也肯定不會認錯,就是你,一定是你。”
語氣小心翼翼的,還帶着點顫抖,聽得她又意外又莫名覺得愧疚。
原來在她不用媚術的時候,穆無垠也這麽喜歡她啊?這就讓她有點不好意思了。要是沒什麽感情的陌生人。她騙起來一點壓力都沒有。但這種傻子……她有點不忍心。
馬車已經開進了皇宮,穆無垠一點逃走的機會都沒給她,請了禦醫給她看診,又讓宮女伺候她沐浴更衣,梳妝打扮,最後穿戴整齊地躺在他的床上。
“這位姑娘好像身中奇毒。”禦醫給她把着脈,臉上的表情嚴肅極了:“微臣行醫多年,這種脈象還是頭一次看見。毒性不淺,但好像被東西壓着,一旦那東西沒了,必死無疑!”
穆無垠被吓得臉色蒼白,連忙問:“有什麽法子能解嗎?”
禦醫遲疑片刻。拱手道:“微臣沒什麽把握,只能取這位姑娘的血回去仔細研究,太子切莫着急。”
還要取血?穆無垠坐在床邊。皺眉道:“她看起來又憔悴了不少,你取血也取少些。”
“……”愕然地擡頭看了他一眼,禦醫連忙應下,在桃花手指尖上戳了一針,取了一小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