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孔雀與黑貓
齊硯問清楚賀千秋開講座的地址後,就一個人出發了。
羅一平本來不放心要跟着去,齊硯深沉地表示:讓我利用最後的時光,享受一下做個普通人的樂趣。
結果被羅一平鄙視了:“說得好像肯定會變成大明星一樣。”
齊硯嘿嘿笑,轉身潇灑地走了。
出租車帶着他繞過大街小巷時,齊硯趁這世間做了個筆記,梳理現有的線索。
上輩子梅勒笛帝國的效率派率先行動,入侵地球。唐钺卻在責怪他将潘多拉盒交了出去——雖然這件事是冤枉的。
不過由此可見,唐钺至少跟效率派不是一夥的。
但王大成也好,唐钺也好,還有杜鋒,為什麽全都知道外星人的事呢?
齊硯的視線落在一個詞上。
棄嬰。
那三個人當中,肯定有梅勒笛的棄嬰。
自出生就失去了翼,被家族遺棄,放逐太空的,流浪之子。
齊硯被自己的腦補虐到,隐隐覺得心疼。
與此同時,出租車咚地颠了一下,沖過兩條緩沖帶,齊硯被颠得回了神,黑人司機已經将車停在一家咖啡館門口,扭頭沖他露白牙笑。
齊硯收好筆記本,沖司機笑笑,付了車資下車。
那咖啡館全是原木構造,十分地天然,估計是附近學生會面的地方,來來往往的年輕人很多,抱着書,背着大包,青春洋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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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硯進去找個空位坐下,點了杯美式咖啡等人。
沒多久就有個女孩在他對面坐下來,皮膚白皙,金色的卷發梳成馬尾,眼睛是清澈的湖水綠。年輕美貌,笑容動人得像美國甜心。她笑眯眯盯着齊硯,說:“Hi!”
被漂亮的女孩搭讪,就算齊硯天生是彎的也忍不住心裏暗爽了一下,勾起一抹對着鏡子練習了許多遍的完美笑容,“Hi!”
女孩對他伸手,自我介紹,“我叫Sara,我是你的歌迷。”
齊硯和她握手,快要飛上天了,這是不是證明,他都紅到大洋彼岸來了?
這麽想着,就覺得一旁來來往往的人群也經常有人若有所思的看過來,齊硯下意識進入工作狀态,笑容更加優美帥氣,眼神朦胧,坐姿也經過刻意調整,簡直全身都朝外散發着荷爾蒙。
所以當賀千秋走進咖啡館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化身公孔雀的小歌手正跟一個金發美女相談甚歡。
他也不惱,走近兩人桌邊,彎下腰對上女孩,嘴唇幾乎湊近她耳邊,低聲說:“我能坐你的位置嗎?”
那姑娘瞬間漲紅了臉,看着賀千秋的眼神都有些迷醉,“賀教授?當然可以!”
她立刻跳起來讓座,接着手忙腳亂掏了本書出來,“可以幫我簽名嗎?”
“能得到如此美麗的女士青睐,是我的榮幸。”賀千秋笑得比齊硯還公孔雀,取出鋼筆,特意問了女孩名字,然後在扉頁簽下流暢優美的中英雙語。
那個叫Sara的女孩興奮得快要暈過去,抱着書就去跟朋友們炫耀,走的時候連正眼都沒看過齊硯,似乎徹底将他忘在了腦後。
齊硯失落地望着他的“歌迷”背影消失在咖啡館門口,接着幽怨視線落在面前的超級大公孔雀身上。
後者笑容柔和,卻莫名讓他後背一涼。
齊硯嗫嚅了半天,才說:“賀老師,你犯不着跟我搶粉絲吧……”
賀千秋寵溺揉下他的發頂,沒有回答,“走吧,我那位重要的女人快要等不及了。”
齊硯扯扯嘴角,笑不出來,只好低頭跟他離開咖啡館,心中早已淚流滿面。
去你妹的重要女人啊!小爺不想見她!
一個小時後,他跟着賀千秋走進一間皇後區的公寓。
女傭開了門,十分熟悉似的迎接賀千秋。
寬敞的客廳裏放滿鮮花,牡丹的香氣袅袅四散,風吹拂着小碎花的落地窗簾,一個消瘦的亞裔老婦人坐在落地窗邊的軟椅上,聽見兩個人走近的聲音,緩緩轉過頭來。
因為太過瘦削,齊硯有一瞬間還以為那是個會活動的,戴着眼鏡和銀色假發的骷髅。
賀千秋走上前,低頭在婦人額頭吻了一下,柔聲說:“雲姨,我帶小硯來看你了。”
接着他才對齊硯介紹:“雲姨是以前照顧我媽媽的護工,也是我和千明的保姆。”
……所以這位就是賀千秋重要的女人。
害我腦補了各種奇怪的東西,還在心裏腹诽這麽好的老人,賀千秋你害死我了!
齊硯忍住瞪他的沖動,繼續露出職業笑容。
老婦人握住齊硯的雙手,仔仔細細看着他,枯槁臉頰上終于露出笑容,“終于見到本尊了,比視頻上帥多了。小硯,你真了不起,你唱歌像天使一樣動人。”
齊硯被她直白的誇獎誇得臉紅,“哪有,雲姨才是了不起,養出了這麽好的孩子。”
賀千秋站在雲姨身旁,扶着軟椅椅背,若有所思看了齊硯一眼。
齊硯急忙辯解:“我是說明哥。”
“哦?”賀千秋挑眉,“照你的意思,我不是好孩子?”
這簡直是個語言陷阱,說是也不對,說不是更不對,齊硯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可憐巴巴看着雲姨求助。
老婦人笑着往後靠,輕輕拍拍賀千秋的手,對齊硯說:“我做了一些燕麥餅,應該烤好了,你幫小楓去拿一下好嗎?”
齊硯猜到她可能有話要單獨對賀千秋說,點點頭,轉身跟那個亞裔的年輕女傭進了廚房。
賀千秋注視着齊硯的身影,突然覺得自己手背被握住。
他低下頭,對上老婦人洞察一切的目光,“你這眼神,跟當年賀先生看着賀夫人一模一樣。”
賀千秋低笑不語。
雲姨搖搖頭,有點恨鐵不成鋼,“人生短暫,能找到對的人不容易,是男是女都應該珍惜。”
賀千秋仍然沉聲低笑,“我很珍惜。”
“才怪了,就這麽看着,不怕他跑了?”雲姨冷嗤。
“跑不掉的。”
雲姨被他這種篤定的語氣給逗樂了,擡高手不輕不重拍下他後腦,“婆婆媽媽的,哪有你爸爸當年追你媽媽的勇氣?”
賀千秋低下頭讓她拍,“雲姨,他老家在太平縣,當年……”
“那又怎麽樣?你說,除了他你還想要別人嗎?”
賀千秋認真想了想,“不是他就不行。”
“這不就對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何必拖拖拉拉的,你還是賀家的男人嗎?”
賀千秋苦笑,終究無言以對。
齊硯幫小楓端着燕麥餅和紅茶出來時,總覺得那兩人目光詭異,看得他後背直發毛。
齊硯跟賀千秋陪着雲姨喝茶聊天,離開公寓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
總覺得那位老太太打量他的眼神若有所思,連他的祖宗三代都追問得清清楚楚,就差要介紹自家閨女給他了。
齊硯終于忍不住問:“賀老師,雲姨是不是有女兒?”
賀千秋太了解這小子腦子裏裝的東西了,在他額頭一敲,“你想多了。”
“好吧……”齊硯默默抱住頭,才開口,突然眼角裏閃過一個人影,他猛地轉過頭,正好看見杜鋒的背影轉過街角。
他說了句“抱歉我有點事”,拔腿就追。
一路狂奔到轉角時,又看見杜鋒往下一個街口走去,急匆匆的樣子,似乎在趕路,又似乎無比心虛,動不動就回頭看。
齊硯差點和他視線對上,急忙一轉身,躲在路燈後面。
杜鋒上了出租車,齊硯看得着急,正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一輛黑色雪佛蘭停在路邊,車窗搖了下來,賀千秋淡定朝他勾手指:“上車。”
齊硯遲疑了不到半秒鐘就上車了,“我、我看見杜鋒了。公司說了讓他不要出國的,可他,所以我好奇……”
賀千秋說:“我知道,你看牢點。”接着發動汽車,遠遠地綴在那輛出租車後面。
他們的雪佛蘭一直躲在至少三輛車後面,穩穩地追逐着杜鋒坐的出租車。
齊硯忍不住感嘆:“賀老師,你車技真好,怎麽練出來的?”
賀千秋看着前方,目不斜視,“撞僵屍。”
齊硯沒料到他居然開這種玩笑,噗嗤一聲,忙低下頭,笑得肩膀聳動。
賀千秋嘆氣,“說真話你怎麽就不信。”
齊硯笑得在椅子裏打滾,差點連正事都給忘了。
暮色降臨時,那輛出租車在一幢破舊的建築物前停下來。
附近行人稀少,賀千秋就把車停在百米開外。那破舊建築物的大門上挂着個殘破無比的霓虹燈招牌,現在就剩幾盞燈亮着,勉強能辨別出一個“theater”,旁邊褪色的海報垂下一個角,被夜風吹得嘩啦啦響。應該是個破劇院。
齊硯看着杜鋒走進劇院大門,才要開口,賀千秋就同意了,“去吧,我在這兒等你。注意安全。”
再這麽下去,以後他啥都不用說了,只要含情脈脈看着賀千秋,對方一定能明白他想說什麽。
齊硯用力點點頭,下車四處張望了一下,往劇院跑去。
往大門進去顯然不太現實。
他繞到那劇院後面的小巷子,看見牆壁上破舊的氣窗,于是助跑、起跳,踩着突起的磚塊,壁虎似的攀援在牆壁上,抓住了窗戶上的鐵欄杆。
湊近的時候,能看見舞臺的全貌。
燈光昏黃下,大約十幾個人聚集在舞臺下方的空地上,從背影看,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舞臺布景是一副星空圖,以深邃太空,璀璨群星作為背景,正中一個巨大的銀色立方體閃閃發亮,表面密布着繁複而意義不明的紋路。
齊硯單手抓着鐵欄杆,摸出手機将背景圖拍了下來。
接着一個穿青色中山裝的華裔老頭走上了舞臺,手裏還握着一根手杖,分開腿,傲然而閑适地直立着,“經過确認,兩個潘多拉盒都已經不在原地。”
人群發出驚呼,騷動起來。
老頭擡起手,壓下嘈雜聲音,繼續說:“不過我們找到了重要的誘餌。”他點點下巴,另外兩個人也走上舞臺,站在老頭身旁。
齊硯看清楚那兩人長相,差點叫出了聲。
那兩個人就是王大成和杜鋒。
在稀稀落落的掌聲中,杜鋒帶着矜持而柔和的笑容,對人群點頭示意。
接着老頭突然話鋒一轉,“但是,”他摸出遙控器摁一下,一面液晶電視緩緩從舞臺上方的幕布中垂下來,然後老頭揚起手杖,點了點屏幕,像老師教導小學生一樣,“這個誘餌更重要。”
齊硯仔細看屏幕,忍不住暗罵了一句我靠,屏幕上放的是他在中秋晚會上的獨唱。
老人還在解釋,“他的歌聲無論波長還是韻律,都是梅勒笛的最高标準,潘多拉盒一定會找到最完美的歌聲,移動到他身邊,就近收集能量。那個時候……”
一只黑貓突然跳到旁邊的雨水槽上,沖着齊硯一個勁喵喵叫,吵得他聽不清老頭說什麽。
他只好指指旁邊的路燈柱子,“乖,去那兒玩。”
然後再接着仔細聽老頭說話。
“大成,你先把杜鋒簽過來,接着想辦法簽齊硯,務必要讓他們留在觀察範圍內。”
杜鋒臉色有些難堪,齊硯表示理解。他無論去了哪兒都擺脫不了齊硯的陰影,都贏不了齊硯。仿佛每個人都在提醒他,你比不上齊硯。
兩個人甚至不用交鋒他就輸了。
黑貓對這個霸占他休息窗口的人類終于失去了耐心,喵地大吼一聲,勇猛撲到他腦袋上。
齊硯沒忍住,啊地叫了一聲,松開窗欄杆摔地上。
劇院裏的人立刻警醒,老頭使眼色,立刻有人跑出去查看。
齊硯所在的地方是個死胡同,現在往外跑已經來不及了。他不顧後背和大腿的疼痛爬起來,緊張思考着對策。
作者有話要說:
齊硯:公孔雀招蜂引蝶!公孔雀不知檢點!
賀千秋:公孔雀在說誰?
齊硯:……在說我自己TAT
賀千秋:乖,我下面給你吃。
齊硯:這種天氣,我覺得适合吃涼面。
賀千秋:誰說這次是正經的面?
齊硯:!!那不吃!
賀千秋:抗議無效。
齊硯:暴政!我要起義!
賀千秋:鎮壓。
齊硯:逃跑!
賀千秋:囚禁。
齊硯:攻!
賀千秋:你試試。
齊硯:居然不上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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