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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亞可吸毒被抓的那一刻起，陸靜笙的神經就沒松懈過。明裏暗裏每個小角落裏的事兒她都得盤算。

也是沒想到，以為最後一招摁住虞明庭之後她能徹底老實了，她竟能舍命反将一棋……橫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就是這回事。

陸靜笙将車留給小季，遲些打電話讓她來接，坐進葉曉君的小鋼炮裏，慢悠悠地往素食館走。

又一次路過a字型地标，很自然地又擁堵了。

經歷了虞明庭墜樓、警方上門，兩個人的大腦就像是身體力行跑完萬米長跑似的。車這一堵，更倦乏。

她們倆本就不是能好好開玩笑的熟人，沒怎麽說話。

這回是葉曉君先開口：

“你手怎麽樣了，好點了嗎？”

典型的沒話找話，陸靜笙倒也挺配合，展開右手，活動活動手指：“好了已經。”

葉曉君瞟了一眼她的手，手指骨節分明，又細又長，指甲剪得很整齊幹淨，塗了一層透明的指甲油。陸靜笙發現她的目光，她很鎮定地收回，一腳剎車一腳油門，慢慢往前挪。

作為一個直人，筆直了28年的直人，陸靜笙當然不會想到葉曉君望她手的舉動槽點在哪裏，活動了一下肩膀道：“等《雲端》上映之後我要請全公司的人出去度假。去個熱帶海邊曬曬太陽，再不好好曬太陽我都得發黴了……我這腰我這肩，怎麽按摩都沒用，越按越難受。”

虞明庭這事兒陸靜笙打算先抛到一邊去。既然警方連要帶她回局子協助調查的意向都沒有，她又有什麽好擔憂？虞明庭知道自己沒證據，拼死一躍，倒是一個屎盆子扣結實了。

從小到大她也經歷過不少争鬥，從學校到商場，她真是沒怕過。就算她老爹在江湖上不是頭把交椅，可就算是太子站在她面前她也能持刀相向，毫無畏懼。

不過話說回來，弄人半死的事她沒少幹，可真死人，這是頭一遭。

這大半天裏滿腦子都是虞明庭虞明庭。幸好她沒親眼見到虞明庭墜樓的場面，不然這将成為她心裏永遠揮之不去的陰影。

倒是苦了葉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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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曉君繼續和她聊着天，她明白，陸靜笙再堅強心裏也會有個巨大的疙瘩，不可否認，她間接害死了虞明庭。如果她真是個鐵石心腸的人還好說，問題是，她心窩裏軟的地方多得是。

“陸老板最近不注意運動吧？運動運動就好，舒筋活絡的，出出汗，皮膚也更好。”

陸靜笙腦子有點鈍了，回答的話平生罕見的無趣：“你都有運動？”

葉曉君也難得樂意上杆子聊：“家裏買了跑步機，有空就跑跑。”

“我家那臺光落灰了……哎，葉編劇，你別老陸老板陸老板的叫，多奇怪。”

葉曉君古怪地看着她：“那要叫什麽？”

“你比我大兩歲，叫靜笙？或者我名字都好。”說完這話陸靜笙自己倒不自在了起來，挪了挪身子，“都這麽熟了，是不是。”

陸靜笙也在自己給自己放松，葉曉君暗自好笑，是啊，說到底還是小兩歲，脫去平日裏的那些兇悍，偶爾還是會表現出可愛的一面。

“陸小姐。”葉曉君找到最好的位置，“我叫你陸小姐好嗎？”

每次葉曉君用這種商量的語氣，陸靜笙就真拿她沒辦法……陸小姐，比陸老板感覺親切多了，卻還隔着一層看不清摸不着的膜，竟有些暧昧的感覺。

“嗯，倒是很合适。”陸靜笙正襟危坐。

葉曉君笑意濃濃。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們倆之間雖不到老友的程度，拍《浮生》的時候還針鋒相對，現在多少能調侃幾句。若不是這一系列的事情，以她們的身份恐怕無法這麽快熟絡，葉曉君知道自己骨子裏就不是個愛和別人打交道的人，陸靜笙呢，高高在上，自不必說。

說回來，倒是要謝謝這些前赴後繼往上撲的人，将她們的距離越拉越近。

從三環出來，又慢吞吞地開了十五分鐘，終于到陸靜笙說的那家素食館。

這素食館連個大門都沒有，得下車步行往裏走個兩分鐘，從一片果樹和花卉中穿過，這才能看見素食館樸實的木屋子。這餐廳深藏不露已是很低調，門牌做得更小，一小片兒懸在門梁上，上書“養心小閣”幾個小字。

她們倆站到門口的時候門被推開，有位穿着唐裝的中年男子迎上來：“陸小姐，很久不見。”

“沈老板，有位子嗎？我們兩個人。”

沈老板笑道：“陸小姐想要有位子自然就有。二位跟我來吧。”

看來陸靜笙是這裏的常客，沈老板帶着她們經過游廊，往後院二樓雅閣走去。

陸靜笙對葉曉君說她并不是素食主義者，看她對事業這麽有野心就知道她各方面的胃口都不小，但現在餐廳油都重，偶爾她會和童幼寧來這裏洗洗胃。

今天是個非常适合洗胃的日子。

提到童幼寧，沈老板說：“真巧，今天童小姐也在。”

“她在？”陸靜笙還真是沒想到，童幼寧最近該是為《雲端》宣傳忙碌上各種通告的日子，竟還能忙裏偷閑來這兒吃素食。最重要的是，她來養心小閣竟不知會一聲。

“是的，她還帶了朋友來。”

朋友？這詞有多暧昧，陸靜笙怎麽會不知道童幼寧什麽習性，能百忙之中帶到這兒裝氣質，想必這位朋友該是她最近床上好搭檔。

陸靜笙忽然有了點精神，她就想知道這位新搭檔是男是女。

童幼寧男女通吃早也不是秘密，上到導演制片投資商，下到剛出爐的小鮮肉，只要她樂意，沒人能逃得了她的魔爪。作為環球影視的鎮宅之寶，童幼寧私生活方面是很低調謹慎的，媒體很難追得到她的花邊。就算瞎貓碰到死老鼠真被拍着一掌拍下去也能給拍出個平坦大道。就算外星人侵略地球炸了一大半的美洲，環球影視的公關團隊都能将這事兒給掩蓋過去，童幼寧只要不拿着喇叭滿世界說自己殺人放火，基本沒事。

她最近忙，她什麽時候不忙。再忙她也不會讓自己的生活質量下降，該工作工作，該戀愛戀愛。

陸靜笙掐指一算，這一年來童幼寧身邊伴換了幾個，但沒一個是男的。就她知道的，從某同劇組女配角到某他劇組女主角、從某人氣組合女主唱到某過氣組合單飛小歌手、從某投資商到某投資商女兒……這才是真正睡遍兩岸三地，毀人不倦。

還擔心過她是不是被舒子靖那孩子窮追猛打給刺激的，換床伴換得有點勤。敲開童幼寧所在的“無夢令”，素樸的屋內童幼寧和舒子靖面對面盤腿而坐，桌上什麽吉祥三寶、宮保翠珍、碧波雲天……差點兒擠不下，但兩人似乎都還沒動筷子。

陸靜笙先是和童幼寧打了個照面，童幼寧難得板着臉沒笑——她一拉下臉氣場全變，相當可怕。

聽見開門的動靜，舒子靖回頭，明顯臉上還有眼淚。

陸靜笙和葉曉君都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舒子靖，說起來，虞明庭也算是她親戚。

“對不起……”舒子靖很尴尬，胡亂抹了一下臉，拿了包站起來，“我沒想到你還約了jess……我先走了。”聽這語氣，又不像是知道虞明庭的事。

陸靜笙正想說她誤會了，童幼寧懶洋洋地“嗯”了一聲。此時的認同等于驅趕。

陸靜笙和葉曉君來之前，童幼寧正和舒子靖攤牌。

這次是童幼寧第一次主動約她，舒子靖興奮半天，逃了一天課去買衣服、美容、化妝……早早就來這兒等她。

以為是美好的一天，結果童幼寧是來跟她劃清界限的。

“為什麽……那麽多人都可以，我不可以？”到底是個小姑娘，一說就哭了，“你身邊的人換了一個又一個，你是認真的嗎？你對待感情根本就不認真……既然如此，為什麽不能是我。”

舒子靖哭得稀裏嘩啦，童幼寧無動于衷。

童幼寧說，“這輩子我都不會讓我們在一起。”

“不在一起……不用在一起……”舒子靖眼淚還在往下掉，“就像那個蘇漫，就像那個崔眉，你和她們相處時不是也很快樂嗎？就算是床伴也好，我都……”

“不要說這種話。”童幼寧的臉就像是一尊不會變化的雕塑，精致又冰冷，“永遠別讓我聽到你再說出剛才那句話。”

舒子靖大概懂，又大概不懂。

但她可以肯定，童幼寧是真不愛她，對她沒有任何一絲欲念。

舒子靖沒理由再留下，剛走到門口手機響了，舒鵬來的電話。

“喂，爸爸……”忽然她僵在那兒，隐隐約約有個沉重的男音在說着什麽。舒子靖待了一會兒，猛地回頭，用難以置信的眼神射向陸靜笙。

陸靜笙迎着她的目光，眼神裏沒有一絲波瀾。

“好，我這就回去。”舒子靖沒再回頭，匆匆離開。

童幼寧察覺出氣氛不對，問陸靜笙：“發生什麽事了？”

陸靜笙招呼葉曉君坐下，互相介紹對方後拿了菜單，一邊點菜一邊把早上的事情說了一遍。

童幼寧聽完，冷笑：“說實話，我還挺佩服虞明庭這厮，能下得了這麽大的決心。我對她身後的這個人越來越好奇了。不過，你這段時間一定得小心點，警察沒來找你？”

“易秋白來了，随便問了我一些就走了，虞明庭留了遺書，可以斷定是自殺。”

“易秋白？”童幼寧笑了，“怎麽，這會名正言順能纏你，她還不纏了？”

陸靜笙看了葉曉君一眼，見她專心看菜單，一眼就給童幼寧瞪了回去。童幼寧一副看透她的樣子，特別三八地更加詳細描述：“上大學那會兒她每天跟着你哭着喊着要給你摘星星摘月亮的，前兩年不還老往你家跑，你爸媽差點被她拽去黃金海岸親子游，也不管你叫嚷多久‘我是個直人’！怎麽突然安分了？終于想起來自己是個公務員了？”

葉曉君坐在一邊陪着笑，似乎也聽出童幼寧話中的重點。

陸靜笙又不好解釋“直人”這二字其實是專門用來對付易秋白的，這和此地無銀有多大區別。

多想現在她們身處西餐廳，刀切嘴叉戳眼，一排蠟燭直接把童幼寧給烤了多好。

“上菜！”陸靜笙狠拍一把傳菜鈴，換掉一桌已經涼掉的菜。

清湯寡水看着養眼的精致菜肴上桌，一股春天的氣息迎面而來。陸靜笙正要開動，葉曉君突然捂着嘴站起來，跑到衛生間去了。

“怎麽了這是？”童幼寧問道。

陸靜笙跟她說了原由：“估計這心理障礙一時半會兒過不去了。”說完跟着葉曉君去衛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