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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影千擠進休息室的時候，童幼寧正趴在沙發上不住地喘氣，單手用力壓在腰間，像是用多大的力就能将痛楚壓制回去。

“讓開！”許影千将亂七八糟的人全部撥開，走到童幼寧身邊，将她的手拿開，大拇指順着她腰上肌肉曲線往下施力。

“嗯……”童幼寧眉心鎖緊，從喉嚨深處發出一絲疼痛的呻-吟。

“你們都給我退後點！”許影千對身後的人喊，衆人急忙往後退，只有副導演沖了上來：“童姐怎麽樣了？馬上就要上臺了！”

“不行！”許影千說，“不能繼續演出了，今天到此為止！”

“許影千！”童幼寧怒道，“誰讓你做決定！這是我的工作！”

“你是我的病人！”許影千将想要爬起來的童幼寧重新給壓了回去。童幼寧大怒，若是平時她真不見得能輸給這人，可她現在腰部劇痛，力氣小了不止一點，許影千一只手就将她固定住了。

“放手！”童幼寧竟掙脫不了，眼看嘉賓演唱的時間就要到了，怒極之下一揮手，不小心将許影千的眼鏡打落。

“啪”地一聲甚是清脆，在場的人都愣住。

許影千眼鏡掉了，額前的劉海也被打亂，仰着頭，細長的單眼皮眯起，居高臨下盯着童幼寧。

“想上臺是不是？”她問。

童幼寧眼睛裏是堅定的熊熊烈火，胸口不住起伏，咬牙道：“我從來不會半途而廢。”

“行。”許影千對Aieen說，“你讓他們都出去，給我十五分鐘，我會讓童幼寧再上臺。”目光重新回到童幼寧的臉龐上，咄咄逼人，“後果你自己負責。”

“費什麽話。”童幼寧道，“快點！”

Aileen見識過她康複計劃的神奇，心裏本就挺佩服這位年輕醫生，聽她發話，招呼大家都出去，把門關了起來。

“Aileen姐，怎麽辦，時間不夠了。”副導演用力戳手表，幾乎要把表面貼到Aileen的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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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leen想了片刻，說，“我上場。”

“诶？”

嘉賓連唱兩首歌，其實他不過是剛剛發過一張唱片環球新簽的小歌手，但是童幼寧的粉絲都特別給面子，又是尖叫又是合唱的，當他下臺的時候更是非常有禮貌地給予歡呼。

當大家滿懷期待地等着童幼寧再度登臺時，沒等到童幼寧，Aileen上臺了。

“很抱歉地告訴大家，幼寧的腰傷複發，現在她正在休息室裏緊急處理。請大家給予理解，只要十五分鐘她就回來……”

Aileen這話一出便有人開始喊，一開始聽不清她在喊什麽，喊得人多了Aileen才聽清，她們在說：“不要回來！”

Aileen重複一次請耐心等待後就下臺了，不知道是誰先開始哭，哭聲漸漸蔓延。

陸靜笙聽Aileen這麽說非常擔心，打電話給童幼寧的助理，要到後臺去看她。雖然後臺一團亂，但助理也不想得罪陸靜笙，逆着人群接到陸靜笙，帶她去後臺。

“咱們還是回去等boss吧。”小季拉住葉曉君，“後臺太多人了，別擠着你。”

葉曉君說：“在這等她吧。”

後臺亂她是不必去參一腳，但是Bearxxx的話讓她心神不寧。

Bearxx一再提到“姐姐”，這個姐姐從虞明庭事件時就一直存在，或許是個貫穿兩個平行世界的重要人物。這麽多人，葉曉君不親自在這裏看着的話不踏實，總覺得暗中有只黑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突然伸出來，掐住陸靜笙的喉嚨。

陸靜笙來到休息室門口，見大門虛掩，裏面不斷傳來童幼寧哼哼啊啊的聲音。她本來要一頭鑽進去，聽見這動靜愣在原地——不是受傷了麽？這是什麽情況？

“許醫生給她按摩呢。”童幼寧助理解釋道。

“許醫生也來了？”陸靜笙從門縫往裏看，見她們二人一上一下，童幼寧衣服都掀到後背上了，許影千幾乎是騎在她身上，沙發被她壓得吱吱嘎嘎響。

“卧槽……”陸靜笙連忙後退幾步，感覺看到什麽不太好的東西。

“站起來試試。”許影千戴着滿是裂痕的眼鏡，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童幼寧起身，腰部依舊僵硬，但疼痛感減緩了不少。

許影千用小指勾了一下被汗水沾在額頭上頭發：“止痛針我不建議你使用，但如果你覺得這場演唱會一定要堅持到底且後果自負，止痛針還是可以來一發的。”

童幼寧回頭看她，也是糊了一臉的頭發，她極少有這樣狼狽的時刻：“你真是醫生嗎？”

許影千“哼”一聲道：“在遇見你之前，除了脾氣壞點，我還真是個人見人愛的好醫生。”

童幼寧差點兒笑出聲：“騙鬼。”

童幼寧打了一針止痛針，整個人的狀态好了不少。從休息室出來時見到陸靜笙。

“別逞強。”陸靜笙再囑咐她，“人生的機會多了去了，別因為一時意氣用事就給自己埋下隐患。”

化妝師飛上來給她補妝，造型師将她身上的衣服扒下來，下一場的服裝往她身上套，一氣呵成極為迅速。

“真的行嗎？”Aileen擔憂地問。

童幼寧也沒應她，只看着大屏幕。

全場歌迷乖乖地等着童幼寧的回歸，一首接一首地唱着她的歌。

童幼寧回頭，許影千站在人群之後。

“看到沒。”童幼寧很驕傲，“這可都是我歌迷。”

許影千雙臂抱在胸前，嘴角上揚：“是，是，你有歌迷。”

許影千很少笑，就算笑起來多半也是冷笑或嘲笑，這一笑發自內心，還真有些好看。

童幼寧忽然上前将許影千摟住，對着她的唇吻下去。

許影千雙眼放大，立即将童幼寧推開，怒道：“神經病麽你！”用力抹嘴，以為周圍的人會和她一樣吃驚，結果……這都是些什麽人啊，全都笑得不懷好意！

童幼寧轉身就走，許影千千萬個後悔，恨不得将她拖回來毒打一頓——什麽康複計劃！為什麽要幫這種混蛋按摩？就讓她在病房裏待着別出來危害世界了好麽！

總算堅持到最後。演唱會有些小插曲，但童幼寧依舊賣力演出到結尾。當安可時，她重返舞臺，全場起立跟着她唱完最後一首歌時，她忽然有種人生圓滿的感覺。

“不要哭。”童幼寧對着心疼她的歌迷說，“今晚這麽美好，誰都不要哭。”

從舞臺上緩緩降落，依舊洶湧的應援聲被隔出了直接聽覺範圍，這時候童幼寧才感覺到腰傷再次發作，頻臨虛脫。

助理上來攙扶她往休息室走，工作人員上來祝賀，童幼寧是真沒力氣搭理。

來到休息室，Aileen過來慰問她，童幼寧趴在沙發上跟剛被從水裏撈出來的屍體一樣，手耷拉在半空，有氣無力道：“一會兒的慶功宴我就不去了……”

“行。”Aileen說，“你就安心休息。”

童幼寧環視一圈，問：“許醫生呢？”

Aileen表情頗為玩味：“你吻了她之後，她就走了。”

“這就走了？”

“被你吓着了。”

童幼寧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這姑娘看着粗糙，心思這麽敏感細膩呢？

許影千獨自走在工體外面，遠遠地聽見場內的氣氛達到最高點，從時間上看似乎是要結束了吧。

總算是完美收官。

完美嗎？

煙火沖天，許影千回頭看，幾道光柱飛上夜空，就在它們飛至頂點就像消失之時，忽然炸開漂亮的花朵。一朵一朵，色彩斑斓，很快占據了整個夜空。

還是挺好看的。

許影千抿了抿嘴唇，踏着煙火的光影繼續前行，深藏功與名啊……

演唱會散場，陸靜笙和葉曉君也從包廂裏往外走。

人多，她們走得很慢，前方有人逆向往另一邊停車場較近的口走去。

人群的方向有些奇怪，本來道路就窄，現場保安疏導的聲音似乎不太管用，那些逆行的人依舊盲目前進。

氣氛漸漸有些燥，陸靜笙走在前方被人肩膀擦了好幾次，留給葉曉君倔強的背影。

任何時候，不要放棄，不要放棄陸靜笙。

想起bearxxx的話，葉曉君很難過。

在另一個世界裏我曾經放棄過她嗎？在不遠的未來我離開她了嗎？

就要到樓梯口的時候葉曉君搭住她的肩頭，減緩了她的步伐，順勢和她十指相扣。

目光對在一起，一晚上沒說話的人依舊沒說話，但她一直在左右。

“人很多。”葉曉君的眼睛裏有明顯淚意，但她神情堅毅，“跟緊我，不要走散了。”

葉曉君拉着她換了往左邊的樓梯繼續逆着人群往下走，陸靜笙不聲響地跟在身後。

胸口起伏，喉嚨滾動，身邊再多人都像消失一般，只有來自葉曉君掌心的溫暖讓她血液重新回溫。

不知哪兒來的人潮突然湧來，一張紙面孔從葉曉君的眼底掠過。

明眸薄唇，有女性的柔美，又有絲狡猾的英氣。這張臉一閃而過，葉曉君愣了一下，再回頭看，那人已經淹沒在人山人海之間。

“怎麽了？”她們下到兩段臺階中間平臺上，見葉曉君忽然停住腳步，陸靜笙問道。

葉曉君恍惚了會兒，忽然覺得少了什麽：“小季呢？”

她和陸靜笙一起往回找，見小季還站在右上方的樓梯上，肩膀以下被護欄遮着，不動。

三人對視。

小季臉白得像長紙，高挑單薄的身體不自然地側着，五官像是在慢慢往下塌陷。

幾乎在瞬間葉曉君和陸靜笙都感覺到不對勁，小季身邊路過的人不經意地看來她一眼，突然往後退了好幾大步，失聲大叫。

陸靜笙二人幾乎是推開人群三兩步跨到小季面前，被眼前這一幕驚得說不出話。

小季左胸口上插着一把刺刀，刀面上有血槽，傷口正在迅速往外滲血。小季呼吸越來越沉重，胸口劇烈起伏着，臉上和脖子上全都是汗，手壓在胸口附近，不敢碰傷口。

“Boss……”小季眼裏充滿了害怕，身子漸漸軟下去，擡起手伸向陸靜笙，還未碰到她，整個人就倒了。陸靜笙沖上前将她抱住，血染了一手。

見到這種場面，人群恐慌又錯亂地擠成一鍋粥，都想要快點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是誰！”陸靜笙問道。

小季看着她，眼睛開始發直，虛弱地搖搖頭：“沒……看見……”

陸靜笙急忙将圍巾脫下來，折疊好幾下覆蓋在刺刀兩側止血。

保安在艱難地往這兒擠，葉曉君站在護欄邊接通了急救電話：“你好！我在工體！這邊有人胸口中刀，請你們快點來！我們的具體位置在……”

葉曉君可以清晰地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砰、砰、砰。

她現在的位置可以俯視大半個場館，喧嚣之後的場館裏只有橫七豎八的布景，以及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慢悠悠地在收拾殘餘的工作人員。

場館像個巨大的碗，她站在碗的邊緣，看見很遠的地方站着一個穿着黑衣的女人。

看不清那女人的臉，她身邊一直有人穿梭，但很詭異地，葉曉君知道，她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