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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文暗想,果然還是跟原書中一樣。

林子晖繼續道:“除了是親戚,這些年鐘家和我阿爸一直有生意上的合作,關系很好,鐘凱文甚至對我都不錯,我也叫他一聲舅舅。如果真是他,我想不通為什麽? ”

鐘家是本港豪門,林兆明老婆這一輩,只有一個兒子,就是林子晖提及的這位鐘凱文。林兆明原本是靠着鐘家發跡,但二十多年過去,林家的風頭已經完全壓過鐘家,鐘家反過來要在林兆明手下吃飯。

這個鐘凱文雖然讀書不少,卻并不是個做生意的料。眼見家中生意連年走下坡路,開始偷偷摸摸做一些上不得臺面的勾當,林兆明發現後警告過他幾次,他擔心事情敗露,又想林兆明一死,林家家産就全部歸了唯一的外甥手,外甥向來和鐘家親近,又常年在英國,無心商業,林氏集團以後只怕是自己說了算。

于是對林兆明動了殺機。

在原故事中,他成功做掉林兆明後,林家的生意快很成他囊中物。然而人一旦嘗到了走捷徑的甜頭肯定不會輕易放棄,後來和陳迦南狼狽為奸,黃賭毒走私洗錢,壞事幹盡。

當然,這家夥也沒什麽好結局,被林子晖知道是殺父之仇人後,設下局讓他和陳迦南反目,最後被陳迦南砍死丢入海裏喂了魚。

在原文中,鐘凱文也算個人物,但無論是殺掉林兆明,還是後來一起做見不得光的生意,說白了,都靠的都是陳迦南,實則自己沒什麽本事。

而現在劇情改編,林兆明沒死,陳迦南顯然不會跟他有任何關系,這個人應該成不了什麽氣候。

喬文想了想,笑道:“你是擔心如果真的是你那位便宜舅舅,你阿爸要怎麽處理?你放心,你阿爸不是不普通人,肯定知道該怎麽做的。”

林子晖沉默片刻,道:“我不是擔心我阿爸怎麽處理鐘凱文。我是擔心,我們現在只是猜測,要怎麽去證明就是他?”

喬文還未說話,陳迦南已經大喇喇開口:“你就直接告訴你阿爸你的懷疑,然後讓他查一查那個姓鐘的最近有沒大額不明支出。你阿爸是億萬富豪,他的命至少值個上百萬。雖然這次暗殺失敗,但按着江湖規矩,錢是一定會先給到中間人手中。”

喬文挑眉看向他,露出一個贊許的表情。

這家夥果然還是挺聰明的,只是心大,不愛琢磨事情。

他笑着點點頭:“南哥說得沒錯。”

覺察到喬文的眼神,陳迦南斜乜着眼睛對上他,一張俊臉十分得意。在這件事上他一直是被牽着走的,終于小露一手,表明自己也是有腦子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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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晖點頭:“沒錯,若是鐘凱文想做這件事,一定是希望神不知鬼不覺,無論如何查不到他頭上,那肯定不吝花錢。”說着,又嘆了口氣,幽幽道,“只是,我真希望不是他,畢竟是太太的親弟弟,要是阿爸知道,肯定會難過的。”

喬文心說這位大男主确實是個心地善良的人,竟然還想着他爹家庭和睦。林太太可不是省油的燈,要是按着原來的劇情,林兆明一死,林子晖這個私生子可是一個字兒都沒得到,親舅舅生病沒錢治跑去林家借錢,給了兩萬塊就打發。

不過這也不重要,反正林子晖是個自帶光環的人,相信就算劇情改編,他以後依然會順風順水。

他想了想,道:“不管怎樣,你阿爸安全最重要,你去把我們都懷疑告訴你阿爸,有什麽消息再聯系。”

林子晖面露感激:“不管是不是鐘凱文,但是你們給出這個線索,讓我阿爸多個防備,總是好的。謝謝你們。”

陳迦南爽快地擺擺手:“不用不用,我們拿了你阿爸的錢嘛,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是應當的。”

林子晖笑:“還是要感謝的。”

然後在他熱情的感謝下,兩個人又吃了一肚子點心。出門時,陳迦南只差扶着腰。

打着飽嗝上了黃包車,陳迦南感嘆道:“你說這些有錢人,連家人都殺,真是想不到。”

喬文瞅他一眼,心說你為了賺錢還能幹出更喪心病狂的事。

不過看着夜色下他那張清朗的臉,又有點想不通,這家夥現在看着實在不像是十惡不赦的壞人,怎麽就走上那條不歸路了呢?

他想了想道:“南哥,說好的,你以後都得聽我的,我不讓你做的事,你一定不要做。”

陳迦南伸手攬住他的肩膀,在夜風中,笑得有些肆意張揚:“收到。”

雖然喬文知道鐘凱文就是刺殺林兆明的幕後主使,但也明白即使是查到他近期有大額不明支出,其實也算不上什麽确切證據。

畢竟這些豪門公子哥兒,花錢都跟灑水似的,賭一個晚上就可能輸上百萬。

但林兆明是個精明警惕的商人,不管他會不會相信他們給出的推斷,都一定不會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而他和陳迦南現在能做的,就是繼續等消息。

隔日,陳迦南依舊是去東區看場子,喬文則又買了好幾份新報刊,了解當今形勢。

中午,阿婆回家做飯,他去檔口幫忙看着生意,好奇翻了翻放錢的抽屜,半天下來才二十來塊。不由得嘆了口氣,婆孫倆的日子還真是不好過,一個老婦人養大一個病孩子,若不是心智足夠堅強,只怕是早已經垮掉了。

他再世為人,活了這短暫的兩輩子,第一次有種急切的焦慮感。就算是為了這個堅強的老人,他也得加緊賺錢,讓她過上好日子。

正兀自思考着賺錢門路,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嘈雜。

喬文好奇循聲看去,只見巷子東頭,一個年輕男人正發瘋往這邊跑,沿路撞了不少行人,甚至還撞翻了幾個伸出檔口的攤位。

檔口小老板原本跑出來要破口大罵,但看到後面的情況,立馬像是被驚吓到,飛速蹿回店內。

原來是後面不遠處,三個和興社的人正往這邊追,其中一人正是喬文前兩日才見過的刀疤。他們顯然是在追前面這人。

城寨打架鬥毆之事常有,甚至三天兩頭會有人橫屍街頭。但西區畢竟大都是安分守己的老百姓,這種事還是鮮少有之,喬文來到這個世界十來天,至少是一次都沒撞見。

不過顯然,今天就讓他撞見了。

為了不被波及無辜,他像旁邊其他檔口老板一樣,将門口的攤子稍稍往裏面挪了一點。

然而就在前面那人跑過他家檔口前時,忽然腳下一個趔趄,摔倒在地。還未爬起來,已經被刀疤和兩個馬仔追上,堵住了去路。

“死撲街!你有本事再跑啊!”

刀疤一腳狠踹在在那人臉上,他穿的是一雙皮靴,這一腳分明是用了十分力,那人口鼻登時湧出鮮血。

旁邊有幾家檔口,悄悄落下了卷簾門。

“刀疤哥,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饒了我吧。”男人豎起身,跪在地上,抓着刀疤的褲腳,涕淚齊下地哀求。

刀疤狠狠幾巴掌扇在他臉上,那人原本是長了張挺标志的臉,這幾巴掌落下,幾乎立竿見影地腫成了個豬頭臉。

刀疤扇完,啐了一口在他頭上:“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從飛哥場子裏拐人。什麽年代了?還想救風塵?”

喬文大約聽出來發生了什麽,估摸着這男人跟秦雲飛夜總會裏的女人好了,想帶人跑路,但還沒跑事情就敗露。

雖然他是個愛打抱不平的性子,但在這個法律缺位的世界裏,現在的他,實在是沒本事去救一個得罪和興社大佬的陌生人,只能默默為這人祈禱了。

“飛哥!”地上哭哭啼啼的男人,忽然大叫一聲,越過刀疤手腳并用往前爬。

喬文下意識轉頭看過去。

驟然間變安靜的巷道裏,出現一個穿着花襯衫牛仔褲的年輕人。他雙手插在褲袋,不緊不慢走過來。

這男人打扮十分紮眼,頭發過了耳朵,在腦後束一個小辮,一只耳朵戴一枚黑色圓形耳釘,長眉長眼,大片的紋身從耳朵往下,一直延伸進脖子內。

若單從長相來說,這人長得算是很不錯,甚至有點男生女相的漂亮,只不過無論是表情眼神,還是脖子上大片的刺青,都讓人感覺不到陰柔,只有說不上來的邪性。

“飛哥!”刀疤大聲道,“人給攔住了。”

原來這人正是和興社紅棍,社團三號人物——外號草上飛的秦雲飛。

秦雲飛慢悠悠走到那人面前,在對方攥住自己褲腿之前,冷不丁擡腳,将那只手踩在了自己腳下。

他動作并不大,仿佛只是随意動了一下,然而那人卻發出一聲慘痛哀嚎,震得喬文的心髒都跟着顫了一下。

“飛哥飛哥!我錯了我錯了!”男人抽着冷氣哀求,仿佛下一刻就要疼得死過去。

秦雲飛倒是真松開了腳,然後用腳尖在他臉上輕點了點,勾起嘴角,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本事不大膽子倒是不小,歪心思竟然動到我場子裏的人。我草上飛什麽人你是不知道嗎?”

“我知道我知道,飛哥我錯了,再也不敢了,你饒了我吧。”男人邊哭邊連連磕頭。

人為了求生,确實是可以連最基本的尊嚴都舍棄。

秦雲飛笑了笑,道:“你知道阿瑩一晚接多少客,為我賺多少錢?”

男人仍舊是哭着磕頭:“飛哥,我錯了我錯了。”

“最多一晚接十個,上過她的男人都說好,你他媽算什麽東西,竟然想獨占。”秦雲飛嫌惡一般,一腳将他踢開,轉身淡聲道,“刀疤,廢了他!丢出城寨。”

刀疤嘿嘿一笑,目露興奮:“收到。”

在刀疤上前時,男人被鮮血糊住的臉,變得一片慘白,眼睛裏露出巨大的絕望驚恐,一邊手腳并用往後爬,一邊求饒:“不要!不要!”

刀疤露出一臉興奮的獰笑:“攔住他!”

兩個馬仔立馬将人鉗制住。

“救命!救命!”男人大叫。

喬文深呼吸一口氣,垂下眸子不願再看接下去的場面。

與此同時,刀疤走上前,擡起腳狠狠朝那人的下身踩去。

先是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叫到一半,又像是忽然斷電一般,戛然而止。

喬文到底忍不住擡眼,看到刀疤三人,将暈過去的男人擡走,只留下地上濺落的血點,和一灘黑乎乎的水跡。

在這個法律缺失弱肉強食的地方,人命如草芥一般不值錢。

他默默目送着那幾道身影遠去,半晌才發覺檔口前不知何時立了一道身影。

他後知後覺擡頭。

入眼之處,是秦雲飛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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